“对,与你,鹤小姐似乎不太愿意,是不是你也很不喜欢我?”
    明迁鹤没出声,她在想,说不愿意你那眼泪是不是又要掉了。
    “不愿意,省点力气,别拿你那套对付我。”
    沈之婷略带委屈的嗓音传进明迁鹤耳中,“我知道,我从小就不讨喜,她们都不喜欢我。”
    “你知道就好。”
    沈之婷的眼泪要掉不掉,她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她却笑出了声。
    明迁鹤有些嫌弃,真是脑子有问题,别到时候赖她头上了。
    应久江怎么还不来!
    “鹤小姐,你能不能与我说说,你是如何在那样的情况下伤了刘未业的?”
    “你猜。”
    这是连敷衍都不愿意了。
    “大比结束鹤小姐就会离开吧?”
    “嗯。”
    沈之婷环顾四周,没有人,丫鬟也在阁门外。
    水榭素雅的布帘被风吹起,但从外看不全内里景象。
    她陡然趴在案上,一脸愁苦。
    “好羡慕鹤小姐来去如风。”
    “二小姐身份尊贵,怎能与我相提并论。”
    “你可真会说笑,且不问你的身份,我若是能有你的修为,也没有这个烦恼了。”
    她叹气,似乎将明迁鹤当作了树洞。
    “旁人还以为我有多喜欢应风以呢,老娘才不稀罕,我的脸都被丢光了。”
    “我长这么大,连沈家大门都没出过几次,沈家别的孩子哪个活得不比我肆意,这个日子真是受够了。”
    明迁鹤挑眉,这是……不装了?
    “你怎么不说话?”
    “嗯。”
    沈之婷哭笑不得。
    “你若是男子,估计难以讨女子欢心。”
    “我不讨人欢心。”
    沈之婷唉声叹气,就是不走。
    “那你就想办法解决你的烦恼吧。”
    沈之婷苦笑,解决不了啊,若能一辈子在沈家混吃等死也就罢了,可现实却是哪里都不能长久地容下她。
    “我能怎么办?若是应风以这里行不通,母亲下一次看中的人或许还不如应风以呢。”
    应风以好歹是应家小少爷,勉强也是英俊潇洒吧,谁知道下一个人是什么货色。
    “那,二小姐努努力,说不定小少爷就会喜欢你。”
    “我不想嫁,谁也不想,我想……”
    想自由。
    可是这离她太远了,几乎是奢望。
    “你是不是觉得我软弱无能,享受了沈家的一切,却不愿意承担家族责任。”
    “你做什么需要我这个外人觉得如何吗?”
    “不,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我想像你一样,自由。”
    “我没有家,所以自由。”
    沈之婷瞳孔骤缩,有些哑然,她以为鹤小姐是出自高门大族的。
    一个人竟也活成了这样吗。
    “抱歉,我的意思是我很羡慕你,无意冒犯。”
    “这没什么。”
    沈之婷沉默了一会儿,她长吁一口气,“鹤小姐,我想请你不要将今日我同你诉说的告诉任何人。”
    “我不曾见过二小姐。”
    唤魔铃靠近,应久江在帘外唤她,“鹤,该走了。”
    “鹤小姐,慢走。”
    明迁鹤起身离开后,沈之婷一个人坐在水榭里凝望远处青山。
    应久江侧头看着明迁鹤,他也不说话。
    或许她与同龄人之间总是能聊得来的。秦鹜是,沈之皖是,这个二小姐也是。
    独独与他没什么话可说,甚至有时还是敷衍。
    “聊得开心吗?”
    明迁鹤感觉他的语气不太对,但细听又没什么,“有什么开不开心,我在等你。”
    应久江心中刚生起的酸意即刻消散。她只是在等他,仅此而已。
    “对,你在等我。”
    湖面起风,两人衣摆轻扬,翻飞缠绕。
    魔界催风山。
    娅现身殿中,“大人,没有找到。”
    魔宫先前已经被翻了个遍,连那东西的影都没有,这次她带人去翻遍了那座山头,依旧没有。
    一柄剑而已,竟这么能藏。
    荆瞳并不意外,“不怪你,此剑从前伴随尊上,且生有剑灵,比你还精。”
    娅无言,还不如直接说是她无能。
    “属下告退。”
    娅退出殿外,迎面碰见廿,她轻轻一瞥。
    看他那样,就知道他也没找到,她安心了。有什么能比同僚越自己一步更让人痛心的呢。
    廿面色阴沉,不屑于理她。
    他径直走进殿内。
    “大人,妖界不曾见到它的身影。”
    “不急,慢慢找。”
    荆瞳抬起皮肤松弛的手,他幽幽出声,“先前已经惊动了复回宗的人,日后行动避着他们,尤其是应久江,硬碰硬你们只会是他的剑下亡魂。”
    “是。”
    廿退出殿内。
    荆瞳扬手,召魔古书凌空显现出字样。
    :剑灵生性桀骜,非大将不认。
    是个认主的。
    “有什么办法能让这剑主动出现?”
    有剑灵,只要它愿意出现,就能与它谈判。
    :召魔大阵最后一人。
    “谁?”
    召魔古书合页,不再回答荆瞳。
    荆瞳习以为常,古书不指明方向,只能是时机未到。
    时机,他等了一千年,不怕不到!
    他历经数百年才得到召魔古书,又筹谋百年,只为了能让尊上回来,只要她回来,魔界就是她的天下。
    她没死,一定没死,只要自己能将她召回,此生无憾!
    古书与他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
    这古书很有可能在千年前就隐于魔宫,殿主明明拥有古书,却不召回她。既然殿主不动,那就他来。
    “娅。”
    “属下在。”
    “换你去妖界助陌。”
    “是。”
    娅离开催风山,却并没有着急赶往妖界。
    瞧着陌那副板着脸的死人样就来气,还看不起她,看不起她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在大人手下做事。
    他估计有什么厌女的毛病,可笑,尊上若能回来,他那毛病都不需要治。
    进入妖界境内,她才谨慎隐匿身形,向陌所在的地方赶去。
    僻静的深山密林中,她抬手按下悬崖石壁的凹槽,洞口显现,她的身影消失。
    洞口重新恢复原样。
    娅绕过一个个通道进入深处,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坐在台阶上,他在清洗手上的暗红色血迹。
    “一切如常?”
    陌不说话。
    娅走上台阶,她绕着陌打量了一圈,“你说咱俩好歹也算认识几十年了,连你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长得丑?”
    成天戴着这副死人脸面具都成他脱不下的皮了吧。
    “离我远点。”
    “行行行。”
    娅退后,离他一丈远,她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手中的血迹。
    “我提醒你,把人弄死了大人饶不了你。”
    “不需要你提醒。”
    娅没了与他交谈的心思,她走向一处更为幽闭的地方。
    明迁鹤走后的半个时辰,沈之婷才从水榭走出,她微垂着眼,神情思索着什么。
    回院落时孩子的嬉笑声从假山后传来,她走过假山,迎面与孩子相撞。
    男孩抬头认出是二姐姐,“二姐姐,对不起。”
    沈之婷微微躬身,“没事,去玩儿吧。”
    “呀!”
    女孩将小男孩扯过,护在身后,神色有些不自然,匆忙丢下一句,“二姐姐,他不是故意的。”带着小男孩离开了假山边。
    这是怕她作妖,才跑得这么快。
    沈之婷忽然觉得没意思,都避着她。
    但难得有了一个不怕她作妖的人,也不用担心她的伪装会被拆穿。
    为什么这么相信鹤小姐呢,大概还是因为她给自己的感觉,或许她都记不住自己说过的话,何谈会被暴露真面目。
    之后,一连几日沈之婷也不向沈之皖作妖,应风以她也不缠了,只要明迁鹤出现,她都会在明迁鹤身边。
    应风以暗暗向沈之皖使个眼色,沈之皖不语。
    她也不清楚沈之婷想做什么,总归安分点就好。
    应风以左看右看觉得不对劲,这鹤小姐居然能镇得住沈之婷这个爱作妖的主。
    嘶,九分有十分不对劲。
    “鹤小姐,你快看,我哥哥上场了。”
    沈之皖和应风以垂眸不语,两人心知肚明她根本看不见。
    沈之皖似随口一出,“贺家姐姐的修为比哥哥略高,难判胜负。”
    贺商琦二十年前是败给了应风以的大哥应风枭,只不过今年应风枭不参与大比。
    “我哥成婚后就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比都不见他和嫂嫂回来过。”
    亏得是伯祖父喜静,不然他俩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得赶回来。
    “你嫂嫂?”
    “说起哥哥嫂嫂,鹤小姐还没见过,我大哥应风枭就不用说了,我嫂嫂是凤越凌州圣女尚昳,日后见面再向你细说。”
    日后,难说。
    但明迁鹤还是应下了。
    凌州圣女尚昳,沈之婷见过一面,那时她只感慨像尚昳这样的身份也逃不过成婚这一劫。
    哪承想,人家是两情相悦。
    她没看中谁,也不想盲婚哑嫁。
    她愿意去接触应风以也是因为他其实还算好人,应家家风同样的正。
    哪怕日后真被困在这北域,日子也不算太难过。
    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对自己没意思。
    沈之婷脑中灵光乍现,没意思就没意思,她或许,能靠他走出北域,走出这片她早已看厌的井底。
    这么想着,她看应风以的目光更加炽热,笑意加深。
    应风以一个对视心中警铃大作,她又要干什么?!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鹤小姐,我去看看伯祖父他老人家,你们慢慢聊。”
    话落他消失在观台,不见踪影。
    沈之婷努力维护她的形象,心里已经把应风以扎成了筛子。
    我有这么可怕吗!
    沈之皖习以为常,明迁鹤不明所以,但没什么反应。
    试炼场鼓声响起,结束了。
    “谁胜?”
    “贺家姐姐。”
    今日是大比第五日,申时已过,已经没有比赛场次。
    “鹤小姐,应公子还没到,要不你跟我去我院中吧?”
    沈之婷一脸真诚,奈何明迁鹤看不见。
    “沈之婷,我劝你少动心思。”
    沈之皖眼中的警告意味很明显,除去鹤姑娘是自己朋友的原因,她背后还有应久江,鹤姑娘不会理睬,不代表应久江不会。
    休息场中发生的事,足以表明应久江与鹤姑娘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姐姐,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