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李秉宪参加礼仪特训也有一段时间了,这天又到了成果检验的日子。
有一家建设公司要办一个庆祝酒会,一方面是为了嘉奖公司的员工,另一方面就是人脉资源的维护。
这对接到邀请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可对此时的李秉宪来说就是一场未知又可怕的战场,如果说以前他是真的不了解上流社会说话的腔调,没办法体会到他人对自己的鄙夷,但随着历练,他越来越能体会到那种窒息的感觉,毫不夸张,在酒会来临前他紧张的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即使如此,他还是想逼自己一把,某种时候,他也是有一种百折不饶的韧劲儿。
哪怕就是酒会的前一天,李秉宪仍然在苦练基础礼仪,相较与女士礼仪上更为细致和情境化的规则要求和侧重持续的仪态管理、细节精致。
男性的礼仪与之相比其实更简单,穿着方面只需要达到得体的标准就够了,礼仪上更是只需要在某些特定场合中彰显所谓的自己的绅士风度即可,但餐桌礼仪是李秉宪的弱项。
他就不明白了,吃个饭而已,用汤匙吃不是很好嘛,当然用刀叉也可以,但为什么使用顺序和摆放要有那么多要求,
什么见了鬼的“八点二十”和“四点四十”原则,餐巾的使用、汤匙的用法、面包的吃法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果然,那群傲慢的金毛鬼就是太闲了,如果饿上他个三天三夜,你看他们还会不会讲什么见鬼的西餐礼仪。
今天也是和礼仪老师互相折磨的一天呢,加油!李小葵!
“商业酒会、社交派对,食物是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酒会上一般所采纳的就是自助式餐饮,酒会时间很长,所以大家会适当的选择一些好入口的食物,但,鉴于你对食物真切的需求和如此不拘小节的个性,我的建议是你最好选择不吃。”礼仪老师带着俊美的微笑说出冰冷的话。
酒会上,喝酒是社交道具,吃东西则是个人行为。
端着一杯酒,人们可以很自然地站立、走动、与人碰杯。酒在那里是一个社交工具,它让人的手有事可做,让社交的姿态更自然,也可以为对话创造一个轻松的背景。你可以小酌一口,也可以根本不喝,完全不影响。
但,吃东西是一个需要专注的个人行为,你需要用盘子、餐具,可能会弄脏嘴角和衣服,咀嚼和吞咽的动作也会影响说话。
“可是,那需要坚持多久?”正处于青壮年时期,无时无刻不想着进食的李秉宪眉头拧成一团疙瘩,忍不住开口问。
“四五个小时打底吧,你的话,就要看云鸽小姐她们会在那里待多久,如果她们只是,露个面待一会就走,你也可以很快解放。”被林小姐特意请来为李秉宪展开紧急特训的老师说话没好气又很直白,他都不知道李秉宪脑子里在想什么,怎么就分不清大小王呢,作为大小姐的腿部挂件,要求还这么多!
“端杯子。”
“哦。”李秉宪深吸一口气,模仿着老师之前教导的样子,拿起桌上的红酒杯。
“手太僵,重来!”老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李秉宪:“……”
“帮女士往外拉座椅。”
李秉宪按照要求准备拉。
“别动!”礼仪老师又大吼一声!
吓得李秉宪扶着椅子不敢动了。
“说了多少遍,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里的地板是木地板,你怎么能直接往外拉?地面上的划痕算谁的?而且!你听听,这声音好听吗?重来?”
“不对,动作要优雅绅士,脸上要面带笑容,再来。”
一次,两次,三次……
一次次的重来,李秉宪都被呵斥的反应迟钝了,可他这幅样子这让礼仪老师更生气了,这家伙是猪转世吗?一个简单的动作动作不好。
“不对,这时候你要有种游刃有余的松弛,而不是让你显示出这椅子有多重。”
李秉宪的火气也跟着上来了,“你一次次都说我不对,前面说的还像那么一回事,但现在呢,你说的那么抽象我怎么能懂,你不知道我学历很低吗?”
礼仪老师走到哪里都是被人礼貌相待的,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呛白。
他颤抖着手指着李秉宪,指了半天,嘴巴张开又合上,想骂他吧,脏话又说不出口,最后只能狠狠地一拍桌子,“你就是根朽木!”
李秉宪面子上挂不住,一口气哽在喉头下不去,梗着脖子,吼声比她还大,“我不学了,老子不学了。”大力把门拉开,又拍在身后,想用这种方法发泄自己的怒火。
管家包容的看着耍着小脾气的李秉宪,一边把放在糖果盒里的糖果推向他,一边问他,“既然你这么生气,那你还想学吗?”
“不学了!再也不学了!我是什么身份什么牌面的人,何必学自己一点儿都用不到的东西,没用,一点儿用都没有。”
“你想清楚了?年轻人一定要珍惜每一次机会的降临,千万不要因为一时意气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毕竟,人生所给予的机会一辈子,可能也就那么一次。”
一直嚷嚷着的,气鼓鼓的李秉宪沉默了,虽然他不知道林小姐到底要用他干什么,但身边人羡慕嫉妒的目光让他隐约知道这次的机会有多宝贵,那几身西服还被他珍惜的放在衣柜里,而那个教人礼仪的老师,据说很贵的。
“云鸽小姐在干什么?”这种时候他更想听听她的意见。
“小姐?她今天有访客,在会客室呢。”
“又是哪家的小姐夫人?”
“不,是附近李氏宗家的少爷,李允成先生。”
男的?李秉宪心里不由的“咯噔”一下。
告别管家后他本打算回自己的住所,可是脚好像有他自己的想法,鬼使神差的,李秉宪还是没忍住,饶了好大一圈,去到了会客室。
果然,几个女佣正假装忙碌地徘徊在走廊上,目光却时不时飘向那扇虚掩的雕花木门。
“你们在这儿干嘛?该不会是为了看那个所谓的宗家少爷吧?”李秉宪嬉皮笑脸的凑上前。
“不然呢?难不成是为了看小姐今天穿了什么会客服吗?”为首的佣人小姐姐白了突然出现吓到她们的李秉宪一眼
李秉宪同样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然后同样把脑袋伸长,往里看。
一个风度翩翩,气质十分出众的男人正在和云鸽谈话,“那人到底是谁啊?大冬天穿的这么骚包。”云鸽脸上那种很少见的惬意与舒怀,刺痛了他的眼,李秉宪心里莫名有些酸涩。
但这时的他也不敢深想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情绪。
从旁边的佣人嘴里,李秉宪知道了这位是李氏宗族这一代的继承人,除了这个身份,他还是一家酒店的社长,他们家从祖上就是书香门第,门第也算是高贵,最重要的是他不仅长得蛮帅,为人还很幽默,是个很容易就博得人们喜欢的青年才俊。
会客室的两人看上去确实聊得很熟络。
其实两人完全是在瞎聊,先围绕最近过得怎么样展开话题,再问候对方的长辈,然后是最近的新闻大事件和今年寒流带来的影响。
绕了很久,对方才坦白来意,希望云鸽能做个中间人,组个局让他参与到汉城文旅新一年的酒店投标项目中。
这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云鸽略微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
李秉宪眯着眼睛看到那位李允成社长在云鸽起身离开后,极其自然地、动作流畅地微微上前,一手轻扶椅背,一手虚挡,将那把沉重的实木座椅无声而稳妥地推回原位,赢得了云鸽一个赞许的浅笑。
那一刻,李秉宪忽然明白了宋老师口中那种该死的“绅士风度”和“游刃有余”是什么样子。那不是装模作样,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是能与她并肩而立的从容。一种混合着自卑、嫉妒和强烈不甘的情绪攫住了他。
“小姐,需要我送这位先生出去吗?”李秉宪抢在别人之前恭敬开口。
“嗯,那就先这样吧,之后我们电话联系。”云鸽显然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根本没察觉到李秉宪这举动背后的深意。
倒是这个宗家的少爷带着几分探究和了然的笑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虽温和,却让李秉宪觉得自己像個被剥光了展示的小丑。
另一边,礼仪老师坐在房间里,平复着自己的怒气,准备等一会儿就给林小姐打电话,说自己教不了了,让她另请贤明吧。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请进。”他以为是来收拾房间的佣人。
李秉宪端着笑脸走了进去,礼仪老师也没想到他还有脸再见他,礼仪老师站起身,双手环胸,抬起下巴瞪着他,“你还来干什么?不是不想学了吗?怎么,难不成,你今天还想把我赶出去不成?”
李秉宪默默的看着对面,许久一言不发,然后等对方没有耐性后,很大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看着对面没有任何反应,弯下腰,鞠了一个近乎九十度的躬,又重复起自己的道歉,“对不起,我是一块朽木,我惹您生气了,是我不对,任打任骂都随您,请您继续教我吧,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