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老同学以为,男人事业有成,接下来就是换车换豪宅换老婆。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因为此次之行的目的基本达到,所以整个人松懈下来。

    “可是…”苏薇欲言又止。

    一看苏薇的模样老同学发现了问题,她立即坐正了身体,收起了嬉皮笑脸,正视着苏薇。

    “可他儿女心重,可我和他女儿处不来…”

    “意思是,结婚后,得和你们住一块儿?”

    “他没说一定…”

    “你明确跟他说了你的意思吗?”

    “我们一直也不是说得很明白…”

    虽然苏薇没有直接和何哲远说何雅纯的事情,但她的行动已经说的明明白白。她不去他家,不见他女儿和他父母。年初一,也就是前天何哲远来她家,她父母是明确表明了态度的。现在,态度不明朗的人是何哲远。

    何哲远是知道她年初一到初四休息,可年初一来了一趟后,就没有任何约她的意思。她明里暗里暗示了好几次,却得不到回音。她心烦意乱。

    她喜欢何哲远,他沉稳,幽默,事业有成,对她的关怀和照顾是无微不至。尤其是他已经有生活阅历,不像一般的年轻人,他更能认清生活。他热爱工作,对自己的要求不放松,没有中年男人的懒散油腻,苏薇尤其看中这些。然而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有孩子。

    年初一在何哲远告辞后,父母严肃地和她谈了。

    “女儿啊,如果小何对孩子的事不明确表态的话,这婚事你必须慎重考虑。”

    “爸妈,可这事总不能逼他啊。”

    “不,这事必须说明白,否则以后就是后悔吵架。”

    “可…我也不小了,找不到合适的。以前你们天天催,现在又为这事烦。”苏薇感觉自己走入一个死胡同,自己从小就很努力,一直到现在,人生几乎完全掌控。可就是在恋爱和婚姻上遇到的事情总是不顺心,就没有一刻是完全称心。

    “女儿啊,你就在一辈子不嫁,我们也能养得起。只是,我们希望你后半辈子能有个伴儿,毕竟我们不能陪你一生。但是,也不能糊里糊涂的嫁,以后会后悔。”

    “他的女儿又不用我挣钱去养,有什么啊。”苏薇不以为然。

    “你傻啊,她不用吃喝拉撒?每一样你都得出力,而且还出力不讨好。”

    这句话一下子说到苏薇心坎里了,她做过的出力不讨好的事,不是一件两件。

    父母接着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啊别傻,从别人肚子里出来的永远不亲,无论你付出多少都没用。有可能到时候养出一个仇人来。”

    “你看看周围,有哪个人会说继父继母好的?你对她大声说话都不行,就别说打了。你对她好,她认为你是在巴结她是有企图;你不搭理她,她认为你在搞冷战,成天耷拉个脸;你要是有个不高兴的,那她会说你虐待。总之,你里外不是人。”

    “不像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是打不走骂不走撵不走。”

    苏薇彻底没了主意。

    “哦、哦…”老同学哪想掺和到别人的家事中,可现在骑虎难下,因为有求与人。至于答案,其实人人都知道,个个心里都有一本账,谁要你来说啊。但她必须准确地揣摩出苏薇心底真正想要的答案,可又不能太过,毕竟她是个有孩子的人。

    “这事主要看男方的意思。”老同学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男方父母的意思呢?儿子的事,父母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苏薇面露难色。老同学立刻明白,男方的父母要么袖手旁观,要么就是让孙女同儿子媳妇过。

    “我觉得应该让他父母知道你的意思。你一结婚就和他女儿一个屋檐下生活,这是不可能的,一没经验,二要磨合。本来夫妻二人的生活就需要磨合,现在突兀地还要加上一个孩子,不是乱套嘛。这事需要他们慎重考虑,做出正确选择。你这么优秀的一位儿媳,学历、长相、外貌是要啥有啥,他们家上哪儿找去啊,对你应该是有求必应才对。再说,你又不是让他们断绝父女关系,没理由不答应,你说是不是?”

    怎么不是呢!老同学字字句句都说进苏薇的心坎里,并拨开苏薇心头笼罩的雾霾。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孙女是他家的,对不对?他父母不过七十来岁,身体应该硬朗,再说一个女孩,不用人多操心的,是吧。”

    老同学说的全对,苏薇频频点头。苏薇真的是太感激老同学了,一席话让她茅塞顿开。作为回报,苏薇当场就把主任联系上了,虽然还在春节期间。

    初四,苏薇主动约了何哲远。本来苏薇的计划是年初一何哲远见了父母后,他们就去海南玩。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何哲远回去后对出去玩的事只字未提,似乎在和她闹别扭。

    上午十点多,苏薇在小区北门上了何哲远的车。

    “什么时候到的?没等急吧。”

    一上车,苏薇就主动聊天打破僵局。

    “没有,我刚到。”

    何哲远发动引擎。车子往市东面驶去。苏薇找了在市东面的文化创意园,以城市记忆为主题的集吃喝玩乐为一体的游玩场所。有老式绿皮火车景点、欧式风格的铁路等候站台、家电故事馆、当代美术馆等等,非常有特色,是一个链接过去于未来的神奇桥梁,让游客在历史与现代的交融中任意穿行。

    他们到达是十一点多。春节出来玩的人不少,整个园区人流如织熙熙攘攘。二人边走边看,若有所思。

    “看,这。”

    “嗯。”

    苏薇指着一台老式收音机,而如今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和耳机就可以完全取代。

    他们继续往前走。

    “哎,哲远,年初一时,你和我爸妈聊的怎样啊?”

    “哦,还行。”

    何哲远低头往前走去,没有再说话。

    苏薇快步跟上,他们走出了室内馆,来到了室外。

    “那…你是怎么想的?”

    苏薇不想遮遮掩掩拐弯抹角,问题必须直面。

    何哲远将苏薇领到一个稍微偏僻些的角落。

    “苏薇,”何哲远艰难的开口说道,“我可能会让你失望。”

    何哲远这张嘴的第一句话就使得苏薇的眉头紧蹙,说话的声音也严肃起来,“你什么意思?”

    何哲远清了清嗓音,他不想让她难过,“孩子的问题,离婚已经伤害了她一次,如果我再一次伤害她…”何哲远说不下去了。

    “那我呢?你想过没有?”

    见何哲远低头不回答,苏薇继续追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孩子如何安排?”

    “苏薇,既然孩子跟着我,我就必须尽责任。”

    “我又没让你们父女断绝关系!”苏薇忍无可忍大声喊了起来,“我只是想拥有我们俩的生活而已。”

    何哲远脱口而出,“可,那等于是抛弃。”

    苏薇愣住了。然后她一边点头一边后退,眼泪汹涌而出,她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无论如何,他都要和他的女儿在一起,他的女儿永远排在第一位。

    从他们身旁经过的人注意到了他们的异常,纷纷侧目。

    何哲远难过地拉住苏薇,将她揽入怀中。她在他的怀中因哭泣而全是颤抖。何哲远的胸口犹如压住了一块巨石,一面是亲情,一面是爱情。

    苏薇猛地一挣扎从他怀中挣脱,想要逃离。

    不,他不能就这样让她伤心欲绝地离开。

    何哲远不由分说一把握紧不分方向只想逃离的苏薇的手腕,将她带出园区,塞进车里,带到了市区的公寓里。

    苏薇喝了几口何哲远端来的热水后,卷缩在被褥中继续抽抽嗒嗒。

    何哲远坐在床旁。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自己劈成左右两瓣。他突然理解了那句话:“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外面天色渐暗,屋内光线昏暗。逐渐的,天完全黑了下来,夜幕降临,室外街道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同家家户户温馨的灯光共同组成了人间璀璨的星河,与星光和月色争相辉映。他们没有开灯,就这样躺着。何哲远躺在被褥外。

    “我想回家。”

    “哦。”

    何哲远看了一眼手机,快八点了。

    “先去吃饭,然后再回家。”

    苏薇摇头。

    “Plese。中文已经无效,改英文吧。”

    “你改什么文都不行,我是在和你生气,不是语言文字。”

    听到苏薇的语气明显缓和后,何哲远松了口气。

    “唉,人类为什么要发明语言文字?要是沟通不畅多好,你生你的气,反正我不知道。至少不会吵架。”

    “额?这是什么歪理?”

    “这不是黔驴技穷了嘛。”

    黑暗中,苏薇扑哧笑出声。他们合好了。只是蹙起的眉尖却再也无法舒展,他们只是选择了逃避。

    晚上十一点,何哲远才回家。

    妈妈方敏已经从老家回来。按照惯例,每次方敏回老家至少要待十天半个月左右,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呢?这事得从头说。

    方敏到老家,刚开始一切都和谐。该送的礼,送了。该包的红包,包了。她在弟弟家住的第一天,那门庭若市,亲戚们都带着自家的孩子来串门,领礼物和红包,大家伙都开开心心的。

    事情出在晚上的满月酒宴上。

    五点十八分开始的宴会,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主人意正酣,话匣子开了。

    “姐,哲远什么时候添一个儿子?这么大的家业得有人继承啊。”

    正高谈阔论的弟弟突然将话锋对准了方敏。弟弟的这话明显不带好意,针对的就是方敏没孙子。众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了方敏的身上,都在等着她出丑。所有人都知道何哲远离婚了。

    弟弟和亲戚们突然之间这样的举动,让方敏有些不知所措。对于自家的弟弟,还有这帮亲戚们,方敏一直是尽力帮助。当初侄子侄女这亲戚那亲戚哪个没得过她的帮助,无论是经济还是物力体力方面,她都尽所能的去帮助。

    可今天,此刻,方敏却感到了巨大的敌意。

    方敏压住愠怒,轻描淡写地答道,“现在早不是多子多福的时代咯,孩子嘛,有一个就行了。”

    弟媳开“火”了,有意大声说道,“你个糊涂虫,哲远不是离婚了嘛!”

    “哦﹏”弟弟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

    夫妻俩合作的天衣无缝。

    众人哄堂大笑。

    方敏却没法发作。因为人家可以说成是因为笑弟弟记心不好,不是指你家没孙子。

    方敏蹭地站了起来,一旁坐着的何长盛拉不住。

    “有钱任性,离婚再娶,钱不是事。”

    丢下这句话,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方敏扭头就走,管他气氛毁不毁。你们能做得了初一,我就能做得了十五,谁怕谁!

    弟弟一看这情形,酒醒了一半。众亲戚们只管看热闹,不救火的,一帮人继续看。反正人是你得罪的,你自己想办法,平时你得的好处比我们多的多。弟弟清醒之后,第一个想到的是不能光图嘴“快活”,自己有能耐的亲戚有几个,能愿意帮他的有几个?他惊出一身冷汗来,不得不腆着老脸去认错。

    方敏和何长盛一前一后出了酒店,直接打车回了弟弟家。坐上车,方敏就联系了儿子,让他明天一早派车过来接他们。不,立刻。

    何哲远接到妈妈的电话后,紧张地连连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是今晚喝酒席吗?

    方敏回答,出什么事啊,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我就是农村待不习惯,酒喝过了,现在回家。

    何哲远见妈妈不愿多说,电话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于是不再追问。但是将返程安排到第二天,因为时间太晚,再加上那边有一段乡村路不好走。方敏同意了。

    下了出租车进弟弟的家门,方敏就收拾东西。

    随后,弟弟赶了回来。

    “姐,吃酒吃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翻脸啊。”

    “我翻脸?为什么啊?”

    “就是啊,酒话你怎么当真,不都是一家人嘛,说话随便。”

    额?方敏一时接不上话。

    “姐,我是酒喝多了,我小地方人没远见。您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计较,行不?”

    “姐、姐。”

    “姐,我是烧酒一喝多就满嘴跑舌头,尽胡说瞎说。我是关心我侄子。我目光短浅,就图个眼前过日子,人丁兴旺,别的没门道,不会来事不会说话。我们姐弟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跟我怄气,伤了你身子,多不划来。”

    “姐,我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想什么说什么的直肠子,你别怪我。”

    方敏停下收拾行李的手看着弟弟,质问道,“刀子嘴豆腐心?直肠子?哼哼,怕是说漏嘴了吧!你心底就是这么想的,就想着我不好想着笑话我。”

    “哎哟,姐,瞧你说的。你好不是一直关照着我嘛,你好带着我好,我干嘛不盼你好啊。”弟弟赔着笑脸。

    “哼,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人人心里有杆秤,自己秤秤。

    “对,这话不假。”弟弟借着酒劲一吐胸中不快,“你待我不薄。可我们待你也是最好的。你哪次来我不是精心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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