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夏星辰犹豫半天,这使得尧让逐渐没了耐心,语气不耐烦道:“朕没心思看你在这里故作姿态。还有,苏清夕,这是朕原谅你最后一次,知道朕太多事只会将你自己送上断头台。”
话音刚落,尧让便转过身欲离去。
“你等等!”夏星辰抓住他的袖子,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尧让,我其实不是很提倡这种证明自己的法子,因为这完全就是一种不尊重生命的做法。”
“你在跟朕扯什么废话?松开!”
夏星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池塘,说道:“如果你一定要让我选择这种方式证明给你看,那你就看好了,这种事我就只做一次。”
说罢,她便收回手,缓慢地朝着池塘边走去。立足于池塘边,她低下头望着绿汪汪的水,那种内心里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令她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尧让看着她这般行径,嘲讽道:“再往后多退几步,就到你闺房了。”
她长长地呼吸了一口,随即闭上了眼睛,接着便助跑两步。下一刻,整个人就跳入了池中......
在水中的夏星辰由于对水有很深的恐惧症,双脚瞬间就抽筋了;因为强烈的求生意识,她不断地用双手扑腾着,可每喊一声救命,水就灌进她喉咙一次。
双脚愈发抽筋得厉害,她渐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缓缓下沉,意识也愈发地薄弱。
目睹这一切的尧让似乎也看出了水中之人不是在假装溺水,而是真的不通水性。便没有作任何犹豫地跳入了水中,一点点游到夏星辰的身边,一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边拉去。
“苏清夕,苏清夕。”尧让抱着她一点点往池塘边上靠。
“有人落水了。”下人刚巧看到这一幕,连忙大声地喊道,这一喊,整个将军府的人都跑了过来。
苏风逸看到池中的尧让和失去意识昏过去的夏星辰,刚朝着尧让伸出手,却听到水中的尧让抬高声音喊道:“都给朕闭上眼睛,转过身去。”
“是!”苏风逸一行人等全部转过了身。
尧让抱着夏星辰跃上了池塘边,便将她平卧在地上,双手交叠按在她胸前正中间,指尖沉稳发力,一遍遍按压,欲将腹中积水逼出;见她仍无吐水反应,他指尖轻捏她鼻翼,随即俯身,两唇相贴缓缓渡气。
一番连贯动作下来,夏星辰喉间忽然一动,腹中的积水便随着一阵阵咳嗽中吐了出来,意识也慢慢恢复。她微微睁开眼,勉强掀起一丝缝隙,模糊视线里尚未看清眼前人的面容,便又沉沉地晕了过去。
见状,尧让心头一紧,再次将她抱起,脚步匆匆直奔她闺房而去,不忘回头吩咐身后的苏风逸:“宣府医。”
“是!”苏风逸应声后便连忙朝着下人们喊道:“把府医叫到明妃娘娘闺房中。”
府医提着药箱跌跌撞撞地走进房内,动作轻缓把着脉。片刻后,便低下头恭敬地朝着坐在椅子上的尧让禀明:“启禀陛下,娘娘眼下已无碍;小人开一些祛寒的药,连续服用两三日便不会留下病根。”
“那她何时醒过来?”
“娘娘身体无大碍,应......应当很快便醒来。”府医依旧没敢抬起头回话。
尧让站起身,看了一眼苏风逸,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朕先行回宫处理些朝政,待她醒来,便先留在将军府养些时日,待到痊愈了再回宫。”
苏风逸和苏承身为臣子,即便是心里再有不满,也不敢对着皇帝发作,只能强压下内心的愤懑,毕恭毕敬的回应了一句:“是,陛下!”
可身经百战的祖母并没有因为尧让是皇帝而硬吞下这委屈,她伸出手拦住了欲要离开的尧让。
“阿让......祖母应当称你为陛下了。”祖母在贴身侍女的搀扶下站起身,神情严肃地看着他,开口道:“陛下,您可知现下是何季节?小夕如此瘦弱,您让她在秋季跳入池中,若出现个意外,该如何是好?”
“朕......”
在尧让还未作出解释时,祖母继续说道:“将军府忠君爱国,老身的夫君如此,儿子如此,甚至孙儿亦如此,然,将军府无愧陛下。老身知晓如今朝野内忧外患,陛下要处理之事甚是繁杂,但陛下不应该如此对待一个真心心悦您之人。”
“祖母,您的意思是......要朕拿朕的江山去赌苏清夕的所谓真心?您就不怕朕落得与太子一般的下场?”话落,尧让看向她的眼神极其的冷淡。
此话一出,祖母忽的愣住了,顿时不知该怎么反驳他的这番话。
“朕可以看在将军府的面子上,原谅她的口无遮拦,也原谅她的一再挑衅;朕也同她讲过,只要她不干涉朝政,不再助王兄篡夺朕的皇权,朕会留她一命。”
说罢,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夏星辰,冷声道:“除此之外,朕给不了她更多了。”
“陛下,这世间的所有人不全是暗藏心机之人,而您,也不该推开真心待您之人啊;没有人能带着仇恨孤独一生的。”
尧让冷笑出声:“可是朕赌不起!朕不愿拿自己的一切为代价去赌这世间情爱,再说了,无论是情爱还是别的什么,朕......实在是经不住得到又失去。”
“阿让......”祖母往前走了一步,却被尧让那冷淡的眼神逼得只好停下脚步。
“祖母,朕念及恩情,唤您一声祖母;可朕是皇帝,将军府为臣子,朕好话说尽,便莫要再纠缠,令朕不悦。君臣有别,不需要朕解释吧?”
祖母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老身逾炬了!”
如此,尧让没有再说出口一个字,便径直地走出了房间,一次也没回头。
“恭送陛下!”苏风逸和苏承恭敬说道。
而夏星辰醒来的时候便也听闻尧让先行回宫了,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坐在床榻上,脸上的神情越发的委屈。
“陛下居然不等着我醒来?自己先回宫了?”
婢女点点头:“是的,娘娘。”
“我哥哥他们呢?”
“将军他们都在大堂。”
只不过区区溺水而已,夏星辰自醒来之后,便觉得神清气爽,除了因受寒而引起的小咳嗽,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
当她走到大堂外,刚要开心蹦跶进去,却因为苏风逸突然说出口的话停下了脚步。
“祖母,您就别为难我了,我只是一介武夫,在陛下面前哪有什么话语权?”苏风逸语气里的无奈之意更甚:“再说了,就小夕之前与显王殿下所做之事,哪一件不是死罪?陛下所担心的也不无道理,若是......小夕是装的呢?若这一切是她和显王的计谋呢?”
“苏风逸,她是你妹妹!”
“她是我妹妹,但我亦是臣子!如今朝野局势内忧外患,陛下是皇帝,他下错一步棋,便是满盘皆输;别说是陛下输不起,连我们这些臣子也如此,太子之事已然是血淋淋的教训。”
大堂外的夏星辰听到这番话,内心五味杂陈,但她自然也是明白尧让所担心之事——他害怕自己成为第二个太子。
在她还在陷入沉思之时,刚迈出门的苏风逸正好看到躲在一旁的她。
“小夕,你身体无大碍了?”
看着眼前苏风逸,夏星辰挤出了一个很明显的牵强笑容:“是啊,哥哥,我没事了。”
“那你......都听到了?”
“你说那么大声,我想听不到很难吧。”夏星辰嘟囔道。
苏风逸轻叹息,抬手轻抚她的头,淡淡一笑道:“小夕,眼下无需你做什么,只要你安分守己,做好这个明妃娘娘,你便不会有任何性命之忧;这般,也挺好。”
“对不起,哥哥。”夏星辰低下了头,任凭眼泪滴落:“我不想那样。”
听着夏星辰哽咽的声音,苏风逸一下子错愕了。他当真是猜不透自己的妹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有这般巨大的变化,看到她这般,苏风逸不止一次怀疑眼前的人并非是自己的妹妹。
但此等荒唐之事还是被他自己否认了。
“可你若是再继续一而再再而三去试探陛下,你得不到什么好处的;一旦真触怒龙颜,你是真的会死的。”
“你为什么也不相信我呢?”夏星辰抬起头,泪水早已沾满了脸庞。
以前的夏星辰一直不懂,这天下良配这么多,为什么有些人会那么喜欢一个人,为什么明知结果不尽人意,也要‘飞蛾扑火’?
换成在现代的夏星辰,一定会认为这般行径和想法就是‘恋爱脑’。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三个字便连同那些付出真心之人也一棍子打死。
也许真心之人太过于稀缺,没有人再愿意付出一切成为赌徒。很多人如此,尧让也如此......
苏风逸抬起手温柔地擦拭她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小夕,哥哥希望你明白,哥哥首先是将军,其次再是你的兄长;若小夕真的迷途知返,那幸好,你与哥哥并非对立面,所以,你平安就好。”
看着苏风逸,夏星辰似乎下定决心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她攥着他的衣袖,眼神坚定地说道:“哥哥,我不想成为深宫中独守宫墙的妃子,也不想成为事事都需要躲在将军府身后的柔弱之人,所以,我想学武,可以吗?”
“你说什么?学武?”苏风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默默地收回了手。
“是,我认真的!”
“你不是一直认为这是粗鄙之人才做的事吗?为此,你还丢掉了长枪,如今,怎么又想起......学武了?”
面对苏风逸提出来的疑问,她能理解他。其实夏星辰自己之前也不止一次确认自己的心意是否真如此,是否只有三分钟热度。
可是在看到那场特别烟火中的鲜衣怒马少年郎时,在确定自己对尧让的心意时,在懂得他的顾虑时,她内心萌生的这个念头便愈发的强烈。
毕竟,强者的身边也应该是强者!
“哥哥,我是真的想学,你教我,行不行?”
苏风逸嘴角微微上扬,俯身看着她,说道:“你想好了?”
她还未应答,祖母和苏承就走了出来。祖母握着夏星辰的手,温声劝道:“小夕啊,你若实在想学武,让你爹教你啊。”
“是啊,爹可以教你。”苏承信心满满地说道。
夏星辰看着二人一唱一和,她又不是傻子,他们的心思她还不明白吗。不就是他们认为她就只是玩玩,并非要认真对待。
“可我想要哥哥教我!”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你哥哥他可与你爹不同。”祖母说这话时,脸上一脸的担忧。
“怎......怎么不同?”夏星辰疑惑地问道。
此问题一问出口,苏风逸就笑出了声,笑声中藏着猜不透之意:“因为哥哥比爹要严厉得多,在哥哥手下练武的人,太弱以及没什么天赋造诣的,大多数都成为废人了。”
听到这话,夏星辰不禁吓得后退了一步:“这......这么夸张吗?”
“不夸张!你兄长可是风虎军的头领,他岂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祖母依旧相劝道:“小夕啊,你如今已是宫中妃子,这苦头不吃也罢。”
“祖母,您过分了,我怎么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了?”苏风逸说着这话时,语气里尽是不满。
夏星辰紧攥着苏风逸的袖口不松手,长呼了一口气:“哥哥,我确定,我不怕吃苦。再苦,能有上班当牛马苦?”
“什么牛马?”苏风逸以为她觉得自己要让她当牛做马,无奈笑道:“哥哥没那么恐怖......”
事实上却是——‘男人说的话果然是不可信的’。
“换这个,继续。”苏风逸将一杆长枪丢到夏星辰身上,她本能地伸手接住,却因为长枪太重而掉落在地。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严肃的苏风逸,坐在石阶上的人却冷淡地迎上她的视线,冷声道:“去吧,扎马步!”
“哦。”夏星辰走到一旁,默默地扎起了马步。
连着好几日,夏星辰依旧没能轻松自如地手握长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