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谈季扫了眼,皱皱眉,片刻后还是接起:“什么事?”
“臭小子,我来问问你一战成名的感受。”谈义严肃的声音通过电话传过来,“别跟我说你没看新闻!”
“看了又怎样?”谈季靠在墙上,语气冷淡至极,“幕后黑手是周齐,你安排进来的。”
谈义震惊:“你说什么?!”
谈季懒得应。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谈刻觉得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从谈季手里接过手机道:“叔叔,我是谈刻,有件事得跟你说下。”
谈刻把前段时间分域科技供应商暴雷、谈季车祸和住院的事简单告诉了对方。
电话那端沉默许久,谈义才叹口气,平淡地说:“把手机给谈季吧。”
谈季接过电话没出声。
对面语重心长道:“周齐这人做事心狠手辣,之前创业的时候,我亲眼看着他把竞对一步步逼入绝境。虽然我没有参与,但他是我的天使投资人,我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那时他年轻,用的手段远没有今天对你这么狠毒。所以当初他要求成为你的投资人,我想了想还是应了。”
“毕竟作为队友,他是不错的助力。”
队友……
听到这个词,谈季心脏猛地一缩,酸痛感随即涌入,瞬间充斥了整个胸腔。
“罢了,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你现在有应对措施吗?需不需要我……”
“不用。”谈季打断他。
“……别逞强,我之所以打电话过来,是因为你家已经被人堵了。”谈义沉声,语气是少见的严肃,“洛景那套你常住的房子小区外面全是人,就连城东的别墅都被人包了。”
“八成是周齐把地址挂网上了。”
“所以你来老宅吧,至少目前周齐没对老宅下手。”
谈季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不用。”
谈义气得在那头吹胡子瞪眼,但又无可奈何,毕竟这事的起因跟他硬要把周齐塞进来脱不了干系。
“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他考虑良久,长叹口气,“虽然我对那个什么孟今之非常不满意,但结合这次的事来看,她有句话没说错。”
谈季原本一直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听到这句话身子倏地一僵,连心脏都凉了半分,语气是在场众人从未听过的阴沉:“你调查她?还私下找过她?”
“臭小子,什么叫调查她?你推了相亲跟她去吃日料被田家二小姐撞上,我就顺便问了下曹老板,这怎么叫调查?!”谈义从来没听过他这种质问的语气,火一下子窜上来,“我就跟她聊了聊,又没怎么地!你把你爸想成什么人了?”
谈季不想跟他争论这些有的没的,只抓重点:“什么时候找的她?说了什么?你……”他觉得嗓子都发紧,字从牙缝艰难地拧出来,“有没有为难她……”
“谈季!”谈义怒吼了声,越听越觉得自己在儿子那不算什么好东西,“你说话别太过分!我谈义是不怎么样,但做事还算坦荡!”
“况且就她那张嘴,比你都能耐,到底是谁被骂了,啊?”谈义一想起来那天跟孟今之的见面就来气,莫名还涌上一股委屈的情绪,“她说我逻辑不自洽!阴阳怪气我作为父亲还偷偷找人的无能!还看不起集团旗下酒吧!”
“我就讽刺了句爱慕虚荣,还是因为她给我下套,我……”
谈季眯了下眼,声音像凿刻进骨子里,冷淡至极:“你说她爱慕虚荣?”
“……”谈义驰骋沙场二十几年,第一次被气得发抖,说不出话。
他到底是养了个什么东西?
电话两边都沉默许久。
谈季闭上眼,气息乱成一团,感觉牙根都在发疼。孟今之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承受了这么多。
他以为自己能保护好她,结果什么也没做到。
思及此,他又想起她的那句话——“我一向很擅长面对挑战和解决问题”。
他苦涩地扯了下唇。
她不仅做到了,还做得很漂亮。
让他刻骨铭心的漂亮。
谈季紧攥着手机问:“她哪句话说对了?”
谈义看这白眼狼是真一点不向着自己,长叹口气道:“她说你想单干是因为,不是自己打的江山,守不住。”
……
谈季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
手脚发麻,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四肢百骸仿佛灌入岩浆,烧得人每个毛孔都滚烫。
那种直击心底的共鸣感,让他灵魂震颤。
这才是他的之之啊。
简直是他永驻心底的和声。
他真的,太自以为是了。
“别再私下找她。”
谈季警告了句,径直挂了电话。
孙渡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小心翼翼地问:“老大,现在怎么办?”
谈季看他一眼:“你那个眼镜……”
“啊?”孙渡怔住,他眼镜咋了?
“摘了吧。”
?
孙渡呆愣半天,也没想清楚老大怎么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话。但也没犹豫,摘下眼镜放回包里。
谈季满意地收回目光:“换供应商的事继续推,热搜先不撤,政府那边我会沟通,有事电话联系。”
然后在几人疑惑又迷茫的目光中大步离开。
“?”
三个人站在原地愣了许久,直到一个护士走过来,好奇地探头问:“你们仨斗地主呢?一直杵在这干嘛?”
三个人才灰溜溜地回到病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的病房。
孟今之从医院离开后直接去了空杯子。
酒吧刚开门,保洁还在打扫卫生,苏柒百无聊赖地坐在吧台附近跟小马聊天,看见孟今之走进来的时候眼都瞪圆了。
她瞅了眼手表:“你今天不在医院?怎么这个点来酒吧?”
孟今之往高脚椅上一坐,点了点台面:“来杯酒。”
“啊?”小马愣了,“大白天喝酒?”
苏柒看她状态不对,给她递了个饮料:“喝这个吧。”
孟今之接过来一看——AD钙奶。
她“啧”了声,把AD钙奶扔回去:“真想喝酒。我酒量又不差,赶紧的,正常付你钱。”
小马看拗不过她,给她调了个度数不太高的玛格丽特。
孟今之慢慢悠悠喝完,跟二人摆了摆手:“我去休息室睡一觉。”
这一觉直接睡到演出开始,陆钦推门进来的时候,孟今之正睡眼朦胧地被按着化妆。
陆钦走到她旁边,低腰笑了下:“阿之,今天演出结束得早,一起吃个饭?”
孟今之打了个哈欠,无所谓地点点头:“行。”
吃饭的地点在离酒吧不远的一家餐厅,环境优雅,私密性好,令人身心愉悦……
孟今之愉悦不起来!
虽然陆钦一直强调他请客,但孟今之不会让他掏钱。一方面之前签名的事是她有求于陆钦,另一方面陆钦小她六岁,于情于理都应该她付钱。
但不论“情”还是“理”都在她看到餐厅招牌时地动山摇!
米其林三星!
用金子塞牙缝!
孟今之两眼一抹黑,懵登着脸,被服务员带到陆钦提前订好的包间。
陆钦替她拉开椅子,孟今之颤颤巍巍地坐下,先灌了半杯水。
她不是没来过这种高档餐厅。孟父孟母是米其林的终极爱好者,一回来就拉着她去各个餐厅品鉴。
但都是他们掏钱啊!
她最多就是吃不饱胃疼,至少不会肉疼!
“阿之?”陆钦看她一直在发呆,轻轻叫了声,“喝酒吗?”
“啊……”孟今之回过神来,笑了笑,“不喝。”
陆钦没说话,却一直看着她。
孟今之挑了下眉:“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么?感觉你今天脸色不好。”陆钦盯她一会,调皮地眨眨眼睛,“要不跟我讲讲?”
孟今之嘴角抽了下:“没有,就是没睡好。”
“阿之。”陆钦忽然收了笑容,声音放缓,严肃道,“是不是跟谈季有关?”
孟今之一惊,差点把水倒鼻孔里。
陆钦转转酒杯,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前两天我听苏姐说,你在医院照顾谈季,今天怎么不去了?”
孟今之在心里唾骂,苏柒这个大嘴巴真是喝风都得都漏一半!
“他出院了。”孟今之镇定自若地放下水杯擦擦嘴,“怎么,你关心他?”
“那倒不是。”陆钦笑笑,声音温柔不少,带着点意味深长的劲儿,“我就是怕,自己没机会了。”
“……”
孟今之呼吸一顿,原本散漫的身形也僵直不动。
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她虽然怀疑过,但没想到陆钦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所以从来没考虑过应对之策!
虽然她很擅长拒绝别人,但陆钦身份特殊——作为她的同事,要是被拒绝得太难看,以后怎么表演啊?
陆钦把话筒砸她身上?还是她用鼓棒锤他脑袋?
她想象不出那画面。
“那个……”孟今之抓抓头发,迟疑半晌才决定糊弄过去,“你跟他不是一个赛道的,一个唱歌一个开公司,都有机会,都有光明的未来!哈哈哈!”
陆钦低头笑了下,随后笑声越来越大,半天才缓和着停下来。
他慢悠悠地起身走到她旁边,一手撑在桌沿上,微微弯下腰,前倾靠近孟今之。
“既然你不好意思拒绝。”陆钦那双勾人的眼睛弯着,深情地注视着面前的女人,声音缱绻道。
“那我就得告白了。”
孟今之:“……”
好家伙!
她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孩。
陆钦眼睛笑着,目光却炯炯有神,似乎能察觉到孟今之脸上所有微表情。
这个经常吊儿郎当的男孩,认真起来的时候竟有种慑人的威力。
“陆钦,我把你当弟弟看。”孟今之稍微平复了下心情,冷静地说,“是不是让你误会了什么?”
“没有。”陆钦眼睛很亮,听见她的话丝毫没有波动,“我知道你把我当弟弟,那又怎样?”
“啊?”孟今之被问愣了。
陆钦半靠在桌子上,低着头挑了下眉:“除了亲人,所有亲密关系都是从另一个身份开始的。”
“……”
孟今之发现自己之前真是小瞧了这位大大咧咧的男孩。她暗叹口气,压着声音道:“但不是每个身份,都能发展出亲密关系。”
“没错,所以得靠人争取。”陆钦笑笑,“作为歌手,在争取机会方面,我很有经验。”
“……”孟今之一时间竟接不上话。
这小子好像油盐不进!
很快服务员推门进来,陆钦起身回到座位上,灿烂一笑:“不着急,先吃饭。”
事情怎么变得如此诡异?
追人的人不着急,被追的人急得喉咙都上火。
孟今之没什么拖延症,基本上所有事都斩立决,现在心口堵着这么一件事,还要跟他一起给牙缝塞金子,她实在是有些焦躁不安。
偏偏这餐厅主打一个舒缓轻松的格调,菜品得挨个上,而且上得极慢,孟今之甚至觉得等菜的功夫她能出去跑个半马。
陆钦看起来倒是悠闲自在,整个人不急不躁,还时不时跟她聊聊出去巡演的趣事。
甚至孟今之想趁机将话题引回两个人的关系,然后顺势大大方方拒绝他,都被他四两拨千斤地回避掉。
厨师终于展示完他伟大的创作时,已是晚上9点。孟今之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准备结账,果然被告知已经有人买单了。
孟今之皱皱眉,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
她回到包间,径直走过去向陆钦道:“这顿饭怎么说都该我请,你给个收款码,我转给你。”
她边说边掏出手机准备解锁,就看到手机被陆钦一拽,抽走了。
陆钦将手机放在桌上,站起身看着她:“下次你请。”
“……没有下次。”孟今之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有些无奈地道,“客观上咱俩真的不合适,主观上我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她原本不想把话说这么直白,但看陆钦的态度,活脱脱不撞南墙不回头。
她只能把南墙摆他面前。
陆钦表情没什么变化,又沉默了会才说:“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吗?”
孟今之皱了下眉。
虽然没说名字,但她知道他指的是谁。
不提还好,一提谈季,孟今之更头疼了。
这下她彻底没了耐心:“不管有没有在一起,我和你都不可能。”
“那就是没有。”陆钦松了口气,眼尾弯着,“不喜欢他那款的话,试试我这款,物美价廉。”
“……”
孟今之跟神经病没什么好说的,拿上一旁的包转头就走。
她直接开车回了家,把包往沙发上随便一扔,仰头躺了下去。
太累了。
脑子跟水放少了的五谷杂粮粥似的,粘稠呆滞又乱七八糟。
要不是今天的垃圾还没扔,她甚至想在沙发上直接睡觉。
休息了好一会儿,她才疲惫地从沙发上把自己拽起来,然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把客厅和厨房的垃圾打包。
随便套了个外套,她打着哈欠拉开门。
随即怔在门口。
门外蹲着个男人。
听见声音,男人抬起头。
白皙的皮肤似是被北风吹得有些泛红,英俊立挺的五官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一双深邃的眼睛正直直望着她,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孟今之的大脑直接宕机。
谈季看她没动静,缓缓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她面前停下。
“……”孟今之想关门回屋,奈何身子一动不动地钉在原地。
他深深地望着她,喉结滚了下,随后身子前倾,浅弯下腰,头顺势埋在孟今之的左肩上。
孟今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脸侧男人低沉又颤抖的声音。
“之之,我没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