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连心

    回京已经两日,卫珩一直还未去拜见自己的母亲徐氏,倒不是他不想去,只是时日正值徐氏斋戒闭关,就是他去了也是见不到的。

    自从卫霄被处决以后,徐氏就开始吃斋念佛、不理世事,也正因如此,徐氏一族才在夏哀公御下逃过一劫。

    卫珩继任国君之位后,徐氏便更加笃定这是她的福报,于是向佛之心便一发不可收拾。

    徐氏被卫雉软禁在昭平王府时,特意提出要卫雉给她留出一间礼佛的祠堂便好,后来被接回了后宫,卫珩在后宫为母亲修建了一个佛堂,徐氏对此很是满意。

    卫珩踏入慈宁宫时,里头破天荒的传来几声笑,他下意识想要折身逃走,却被徐氏身旁的孔妈妈叫住。

    “君上,太后在内室等你呢。”

    今日是斋戒最后一日,徐氏知晓卫珩必定会过来,便一早吩咐了下人在外面候着了。

    “瞧着母亲今日有客,孤晚些再过来吧,难得母亲开怀,孤不好搅了兴致。”

    一别多日,卫珩并非不想见母亲,只是他知晓那里头还有别人,他若进去了,母亲定要说上许多,只会平白叫他难做。

    “君上说的是哪里话?国君不在京中这段日子,太夫人可是日日为君上祈福呢,如今好不容易母子能相见,怎好不进去?”

    孔妈妈说着便上手将卫珩拉了进去,孔妈妈是徐氏的陪嫁丫头,也是自幼看着卫珩长大的,卫珩将她视作可敬的长辈,有时行为动作便比一般下人要放纵些。

    “太夫人,君上来了。”隔着老远,孔妈妈便朝着内室高声喊道。

    闻言,里头的说笑声停了,卫珩正了正身,深吸了一口气,随孔妈妈进去。

    徐氏脸上的笑意还未及收拢,看见儿子进来,欣喜之余又掺杂着些许心酸。

    她只看到儿子黑了、瘦了,精气神似乎也弱了些,这与三年前他刚从西楚回来时徐氏见他的心情是一样的。

    “国君离京数日,怎么变得如此憔悴?可是身边的人伺候不周?”

    眼看母亲就要泪洒当场,卫珩赶忙上前去搀住了她,“母亲,儿子好好的。”

    “太夫人,您放心好了,我看少禹哥哥虽说是黑了一些,但是更强壮了呢。”

    “昨日我哥哥回家,我母亲也以为哥哥受了什么苦,哭了好久,可后来哥哥说是连日赶路所致,并无什么不妥之处,万事都好着呢,她也就不哭了。”

    萧婠一向是咋咋呼呼的,也不讲究许多君臣之礼,想到哪儿就顺嘴说了出来。

    她一边安慰着徐氏,一边悄悄的打量着卫珩的神色。

    “若是别人说,我是万万不信的,可是婠儿这样说,我信。”

    徐氏拍拍萧婠的手,满眼的慈爱,卫珩也朝她微微颔首。

    萧婠是萧庭的小女儿,自幼机敏活泼,一向最得长辈欢心。

    也是因为二王之乱时,顺平王府(卫珩旧邸)全府被罚没,卫珩被流放西楚,只留徐氏一人守着空府,那时萧婠不顾朝中流言,常去与徐氏作伴,因此徐氏自是很喜欢这个小丫头的。

    徐氏看着萧婠一向外放的性子,也就在自己儿子面前才有所收敛,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你瞧我们小婠儿,人虽不大,可安慰人句句在点子上呢,满玉京城中,谁能有我们小婠儿讨人喜欢?”

    徐氏边说边观察着儿子的神色,卫珩点头:“母亲说的是。”

    “小柚子,还不把给母亲准备的礼物呈上来,”不待徐氏多说些什么,卫珩朝身旁的寺人吩咐道。

    被叫做小柚子的寺人这才笑呵呵的从门口候着的小侍人手上接过盖着红绸的盘子。

    寺人将红绸揭开,里面是一对羊脂色的茉莉小簪,还有一串空雕花芙蓉玉环,很是精巧,另还有一对白银缠丝双扣镯。

    “太夫人,这些都是君上特意从大绥给您带回来的,很是用心呢。”小柚子的眼力劲儿十足,正逗徐氏开心。

    徐氏只是看了那些朱钗宝物一眼,却似乎并无兴致,“我老了,还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小婠儿如今正是碧玉年华,君上不如就赏给她吧。”

    萧婠早在看见这些东西时就已两眼放着光,听见太夫人这么一说目光也更加灼热了起来。

    “太夫人,这是少禹哥哥给您的,我怎么好跟您抢?”

    萧婠嘴上这么说着,手却早就拿起了那对茉莉小簪目不转睛的赏看起来,“这羊脂色真是通透,真是极为难得呢。”

    卫珩见状朝小柚子使了个眼色,小柚子立马会意道:“太后还是收下吧,这些都是顾二小姐亲自挑的,说是就当做给太夫人的见面礼了。”

    这些东西确实是大绥带回来的,卫珩随意挑了几样来,更不是小柚子说的“顾二小姐特意挑的”,只是他多少能猜到些国君的心思,便这么说了。

    萧婠一听,虽对那簪子爱不释手,却还是放了下去,脸上的不开心也半点没遮掩。

    徐氏见状连忙打圆场,“我如今见天儿的就在这佛堂中,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她既有心,那我便收下,只是我也用不上,小婠儿若喜欢自管拿去。”

    “太夫人,我不要,既是未来嫂嫂给您的,您收着吧。”

    “婠儿,库房里还有,你喜欢什么就去挑,”卫珩道

    这些东西是不是顾宴兮给徐氏的不要紧,卫珩只是想告诉母亲,他如今已有姻亲,她也不必想着再撮合他和萧婠了。

    萧婠听完,朝徐氏和卫珩各自行了告退礼便跑走了。

    “小婠儿,你这是去哪?”徐氏欲叫住她,可萧婠却并未停下脚步。

    “刚回来,你这是做什么?”徐氏自然知晓卫珩是故意的,她自己的儿子她还不知道吗?

    “珩儿,萧婠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姑娘,你何苦这般排斥她?我虽不大出门可也知晓你姑姑逼你逼得紧,你要是能与萧氏结亲,一切皆可迎刃而解了呀,更难得的是萧婠对你痴情一片。”

    “母亲,此事没你想的这么简单,”卫珩也不知母亲是着了什么魔,一心想要撮合他和萧婠。

    他与萧逐情同手足,一直以来只将萧婠当做妹妹看待,可三年前他从西楚回来后,他猛然发现不止母亲有此意,萧婠自己似乎也有那么点意思,卫珩是能避则避。

    此前母亲以君王不可无嗣为由,总是明里暗里的催着他与萧婠定亲,如今他与顾宴兮结了亲,本以为母亲能不再提及此事,可没想到她竟还没死心。

    徐氏轻叹了一声,明知他不愿提起此事,也不再逼他做出个抉择,她摆了摆手,摒退了下人,想与儿子说几句贴心话。

    “那顾家二小姐你见到了,是个什么品性?你可还中意?”

    “顾二小姐为人娴静,母亲定然会喜欢的。”

    卫雉要他与大绥联姻,这是于元夏有利之事,他没有理由推辞。

    那顾宴兮他见过,还算是知书识礼,又有大绥将军之女的身份,他们二人若结了亲,天下人眼中,元夏杀了西楚世子妃的龃龉似乎也就风过无痕了,她确实是王后的不二之选,于是卫珩也打从心底里接受了这桩婚事。

    “我喜欢有什么用,我问的是国君你可喜欢,我喜欢小婠儿,你又不肯娶。”

    “母亲,将无为牵扯进来实乃无奈之举,怎可再耽误萧婠?”

    “这么说,你对小婠儿还是有意的?”

    徐氏并未听他前言后语,只是听他这么说,以为卫珩对萧婠还是有意的,毕竟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

    “母亲,我对萧婠并无他意,我与无为一样,只将她视作亲妹妹,恳请母亲日后莫要再提此事了。”

    徐氏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啊,就是还没开窍。”

    “左右你与顾二小姐的婚约已经定下了,你有元夏江山要操持,找个有助力的王后我不拦你,可萧婠实在是个懂事的孩子,她私下与我说过,她就是做个普通的王姬也无妨的,多好的孩子啊……”

    “母亲!”卫珩打断了母亲的话,“母亲若实在喜欢萧婠,便封她个郡主以亲生女儿相待都好。”

    徐氏愣了一下,她知晓若再说下去,今日这场母子谈心,最后又会以争吵结束。

    “好好好,从小到大,我说的话,你向来是不听的,可惜你父王不在了……”

    “母亲,孤还约了沈卿议事,晚膳便不陪母亲用了,母亲多吃些。”

    卫珩说着便起身走了,徐氏望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孔妈妈端着一壶刚沏好的龙井上来,却见屋中只剩下徐氏一人了。

    “这茶还没喝,国君怎么就走了?”

    徐氏深叹一声,“恐怕以后更难得来一次了。”

    “怎么会呢?国君还是很孝顺的,太夫人莫要多心了。”

    “他是孝顺,他在西楚的那段日子,我空着急却什么都帮不上他,任凭他自己就那么捱过来了,回了京,吃的苦受的罪他半个字儿也不肯和我说,可我是他母亲啊,我想知道!”

    徐氏说着,眼眶止不住的泛红,孔妈妈将茶盏轻放在案几上,用帕子替她擦去眼泪。

    “太夫人,国君知道的……”

    “这孩子本就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如今更是半点由不得自己,我只盼着他哪天真的能因着自己的喜好去做些什么,心里也就不会那么苦了。”

    说着她重新拿起桌上的佛珠摩挲了起来,整个屋子中又只剩下了木珠子碰撞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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