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了明确计划,裴念不再一味闪避。
二人在幽暗的树林中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追逐,两道迅捷的身影掠过,带得落叶纷飞。
最终,裴念在一棵老树下猛地停下了脚步,背靠粗糙的树干,微微喘息。
她转过身,不卑不亢地直视着紧追而至的宁辰清,脸上竟不见丝毫慌乱。
“跑不掉了?那就老老实实被我杀了吧。”
镜像宁辰清脸上浮现出疯狂的、与本人截然不同的扭曲笑容,手中幻化出的长剑闪烁着寒光,一步步缓慢而充满压迫感地向她逼近。
可裴念非但没有流露出急迫或恐惧,唇角反而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
“杀我?你确定你能成功吗?”
她语调平稳,甚至还有点闲聊般的随意,“听过一句老话吗?”
“什么老话?死到临头还在徒劳挣扎!”
镜像显然不想再与她多费唇舌,只想尽快将这个识破它伪装,又滑头的少女解决掉。
裴念眸光骤亮,清叱道:“那就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镜像宁辰清闻言一怔,尚未完全理解这突兀的话语,本能地察觉到不妙。
它才意识到从刚才开始,裴念的手中一直是空的,她的佩剑,不知何时竟已不见了踪影。
就在它惊觉的瞬间,只听少女用尽力气,朝着它身后的方向又高声呼唤。
“十五!来!!”
十五裹挟着风声破空而来,在镜像距离裴念仅仅几步之遥时,从身后精准无比地直贯入其心口!
带着一往无前的余势,又深深钉入了裴念身后那棵古树树干之上。
镜像的动作忽然僵住,它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处那个巨大的,正散出黑气的窟窿,脸上冷峻面容扭曲成极致的惊愕与不甘。
解决的关键点不在于脖颈,而在于心脏的位置,那里正是这一镜像最为脆弱的地方。
最终,在那惊愕的神情中轰然倒地,身形迅速变得模糊、透明,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该说不说,十五的剑锋距离裴念的身体仅仅只有几寸的距离,剑气甚至削断了她几根飘起的发丝,差点就连她一起给砍了。
但也不得不说,自从得了这柄佩剑之后,它确实帮她化解了无数次危机,只能说,不愧是原书男主的佩剑,确实非同凡响。
强敌溃散,危机解除。
裴念紧绷的神经放松,惊魂未定地仰起头,对着夜空长长舒了一口气。
直到此刻,后知后觉的恐惧,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两个冷颤。
她定了定神,走上前,用力将深深嵌入树上的十五拔了出来,仔细擦拭掉剑身上并不存在的污迹,还剑入鞘。
不敢在此地久留,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树林的更深处继续前进,必须尽快找到与她一同被吸入镜中的同伴。
这一次,天上的月被逐渐聚拢的厚重云层彻底掩盖,林间的能见度降低了许多,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时不时有栖息的鸟儿被不知名的动静惊醒,扑棱着翅膀飞起,翅膀扇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更平添了几分诡异氛围。
裴念凭借着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不知不觉间,又一次绕回到了那条熟悉的小溪边。
她打算顺着溪流往上游方向走,试图寻找出路。
只是,这一次,那溪岸之旁,竟然又伫立着一个人影。
“宁....宁辰清?”裴念看着溪边的身影,有几分不确定和意外,试探性地唤道。
被点名的少年闻声,倏然转身,立刻精准地看向裴念的方向。
只是,他此刻眉眼间的凝重并非重逢的松懈,而是全然的警惕与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厌烦。
“啧,又来了。”
宁辰清看着眼前的裴念,眼中的不满与冷意更深,像看到了什么令人极度不悦的东西,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杀意凛然。
裴念被他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吓了一跳,立刻反应过来,他也遭遇了镜像,并且把她也当成了冒牌货。
“我是裴念,并非镜像,你先等一下!别动手!”
她急忙高喊,同时迅速向后撤步,拉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我问你一个问题!就一个!”
她一边紧张地盯着他按剑的手,一边飞快地说道:“咱们第一次在你小院见面,我给你送的是什么饭?”
此言一出,宁辰清正准备拔剑的动作果然顿住了。
他微微眯起眼,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像是在仔细甄别真伪。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给出了答案:
“蛋炒饭。”
“对!蛋炒饭!”
裴念见他答出,心中松了一口气,激动地肯定道,又趁热打铁追问了第二个问题,试图彻底取信于他。
“当时我是不是直接把食盒交给你,然后就很干脆地转身离开了?”
问到这一步,很多事情的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
镜像无法完美复刻那些独属于当事人之间,看似微不足道但至关重要的记忆细节。
宁辰清听到她这第二个问题,冷哼一声,收回了按在剑柄上的手,嘲讽地纠正道:
“当然不是。你会那么安分?你在我身边可是吃得津津有味,大快朵颐得很。”
对了,这嘲讽的语气,都对了!
裴念瞬间放松了下来,长长吁出一口气,朝着宁辰清的方向走近了几步:“难为您还记得那么清楚当时的事。”
“那可忘不了。”
宁辰清毫不客气地阴阳怪气道,“毕竟你当时可是给了我一个相当大的惊喜,印象深刻得很。”
危机暂时解除,裴念的好奇心又冒了上来:“不过,那镜像伪装得应该挺像的吧?你是怎么一眼就认出刚才那个我不对劲的?”
她记得前世在镜中结界里,两人并未在此处汇合,所以对宁辰清的判断依据颇感兴趣。
“因为你们不像,破绽明显,很容易就能发现不对劲。”宁辰清言简意赅地解释。
“为什么不像?”裴念追问。
宁辰清瞥了她一眼,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关键所在:“因为镜像比你聪明。”
裴念:“.....?”
不等她反驳,宁辰清继续道:“是她主动找到我的,声称找到出路,说要带我走出这片树林。”
“你信了?”裴念有些难以置信,这可不像是宁辰清会做的事。
“没有。”
宁辰清回答得干脆利落,“她对这片树林的环境表现得太过熟悉,而且,她很会模仿你平日里的神态语气,试图套近乎。”
他顿了顿继续说:“但问题就在于,她模仿得太像了,像得过了头,反而刻意又虚假。”
“所以?”裴念隐隐猜到了结局。
“所以。”宁辰清像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趁她指着前方说话,注意力分散的时候,先是挥剑砍向她的脖颈,发现并无效果,紧接着直接就一剑捅穿了她胸口,结束得很快。”
裴念在心中暗自评价道:真干脆,很符合他的性格。
“既然汇合了,就别浪费时间。”
宁辰清丝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叙述接下来的计划。
“这里诡异,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其他人,他们估计也一样会受到镜像的骚扰。而且,那只躲在幕后操纵一切的狸猫妖,我们还没揪出来。”
说完,他便利落地转身,沿着溪流朝着上游方向走去。
裴念见状,连忙默默跟上。
可是少年的步伐向来很快,她之前因紧张而忽略的脚踝疼痛,此刻放松下来后愈发清晰,让她不由自主地慢了好几步,渐渐落在后面。
“别磨蹭,跟上。”
宁辰清头也未回,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惯常的督促。
然而,他半晌未听到紧跟的脚步声,终于疑惑地回头,在看到裴念那明显一瘸一拐,走得颇为艰难的姿势后,蹙眉问道:“你的脚受伤了?”
“嗯。”
裴念不愿拖累行程,一边努力加快脚步跟上,一边简短解释。
“刚被吸入这镜中时,落地不小心扭到了。”
“还能坚持吗?”
宁辰清停下脚步,看着她问道。
“没事的,能走。”
裴念摆摆手,示意自己没问题。
宁辰清不禁咂舌,神色略显烦躁。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幽深的树林,又望了望前方似乎没有尽头的溪流和复杂地形,许是觉得让她这样慢吞吞地走实在效率太低,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他下定了某种决心,出人意料地走回裴念面前,然后直接背对着她蹲下了身。
“真是麻烦。”
他低声抱怨了一句,显然内心已经快速权衡过利弊,背着她走远比迁就她的速度要快。
“哇!你、你干嘛??”裴念属实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连连后退。
“我背你。”
宁辰清维持着蹲下的姿势,头也没回,满是不情愿和催促。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我自己能行!”
裴念疯狂摆手推脱,脸上写满了抗拒,“我可不能把你压倒了!”
“啧,废话真多!快点上来!”
宁辰清的语气变得强硬,不容置疑道:“照你现在这个速度磨蹭下去,我们就别想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你想在这里过夜吗?”
他终于道出了最现实也最迫切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