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颐静静的撑着头,看着昭郡轻抚盒子的手。
“我怎么觉着,你更喜欢盒子而非里头的首饰呢?”沈颐故作不解的念叨着。
昭郡抬眸,长而微卷的睫毛包裹着褐色的瞳孔,似精灵般灵动而活泼,就这么直直的看着沈颐,眼眸中满是关怀。
“这还用觉着嘛,如你所想!”昭郡坦然开口,抬了抬下巴。
一旁的兰芝却不解的摇了摇头,开口问道,“小姐,难不成这盒子还能比得过如此细腻温润的玉?”
昭郡轻笑,打圆场:“各有千秋。”
沈颐也来凑热闹,凑近昭郡,盯着她那卷而翘的睫毛,一时愣了神。
“郡儿,这盒子可是我先看上的啊,但是你要是求求我,说不定我心情好,直接送你了呢,反正盒子里的东西已经是你的了……”
她说着,手也没有愣着,而是直接把盒子拉过来,用手掌按着,一副‘这盒子目前是我的’的架势。
“你就知道逗弄我!”昭郡瞪了她一眼,嗔怪道。
昭郡把目光移开,看向别处,怏怏开口,反驳道:“反正,你刚刚的动作,我可没从中看出来你很喜欢这个盒子,你又在唬我了……”
沈颐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头,“啊…有这么明显吗?”
兰芝看着沈小姐在自家小姐面前竟还有如此反差的一面,被逗笑了,偷偷在心中笑。
沈颐被拆穿,有些落寞,略显夸张的捂住心头,故作痛心的道:“我怎么做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苍天啊,为何这么对我!”
见昭郡被自己逗笑,又扮回原来一本正经的模样,轻咳几声:“咳……咳咳!”
她的脸不知何时有些发烫,把脸扭向一边,故作镇定的开口,“反正都是留给你的,爱要不要!”
“我只要盒子!”昭郡神秘兮兮的开口。
兰芝一听这话,有些不忍又有些落寞,心中不明白,明明沈小姐都说这全都是小姐的了,小姐却仍推脱着不收下……
玉多好啊,小姐这样做,与“买椟还珠”有什么区别啊……
兰芝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失望,她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想着如果是自己,定不会浪费这么好的东西,要把这些都牢牢的握在手掌之中。
也不会允许他人来觊觎自己的东西,把想要的东西紧握在自己手中,不容许他人觊觎,这是人的本能,是对物品绝对占有的支配权。
可她,终究不是昭郡,她没昭郡那么命好,她不曾站在昭郡的角度看问题,更不明白她所想的是什么。
兰芝不敢怨天尤人,她只知道,这就是命。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兰芝在昭郡身旁,静静的侍候着,此刻她的心已是一团乱麻,却还是故作静定,让人看不出丝毫慌张。
她也偷偷的打量着昭郡,却时而把目光放在那个紧闭着的盒子上。
她不喜欢那破盒子,若不是它里面装着上好的玉镶嵌着的珠钗,若是在平常,她根本就不会多看一眼。
也是,再好的内里若是没有值得人去窥探的皮囊,那还不是要蒙尘?
不,只是那人不是所能去探索的人,这并不是那不吸引人的皮囊的错,反倒是那人将自己的主观意愿强加到对皮囊的评价上罢了……
何谈蒙尘呢?
不过是那人的内里蒙着一层薄纱罢了,只能透气,与外界相联系,但却有着被蒙蔽的可能。
这不单单是那人所意识不到的,更在于蒙着纱的内里对于万事万物的感知。
……
昭郡却握住沈颐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日后总会派上用场的,不是吗?”
外头的风小了些,不似刚进门时猛烈的吹着门吱哇作响。
沈颐倒是想不到那么远,抬手轻拍了拍昭郡的手,示意她不要那么忧心,不要想太多。
“哎呀,考虑那么久以后的事干嘛,把握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像我,只图一时的欢乐,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何必再提,未来的事又说不准,管那么多干嘛?我看倒不如把一门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浪得一日是一日嘛!”
沈颐说话时,语气有些强硬,看起来确实有些直率,不够圆滑世故,也不会服软,直来直去的,但最不缺的就是真诚。
沈颐才不会在乎旁人到底对她有什么看法,她只知道,她很满意她自己,她也不会因为旁人的话而内耗,她真诚待人,可往往就是这一份最简单,最原始的真诚,确是不多见的。
兰芝不免打心底里敬佩沈小姐,从前 ,她不明白,为何沈小姐和自家小姐性子差这么多,还能成为好朋友,如今,她倒是明白了……
“走,我们去后院走走吧。”昭郡率先开口,沈颐则是一脸懵。
“你最近身子骨若,见不得风,出去干嘛,就在这坐着呗。”沈颐可不想昭郡来这一趟又把身子熬坏了些,赶忙拉住已经起身的昭郡。
兰芝见状,也准备站在沈颐这边,劝和劝和昭郡。
“小姐,您身子最近刚有些好转,可不能见风啊,你就听好好医官的话,就在屋里不要出去了……”
昭郡:“屋里有些闷,我想去外面透透气。沈颐,你陪我吧。”
沈颐见昭郡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走上前,准备和她一块儿出门。
昭郡回头,轻笑着开口,很是自然的说道,“兰芝,你就留在此处擦拭擦拭盒子吧……”
说完,便和沈颐一块儿走出去了。
沈颐馋着昭郡,以示关心,却一本正经的:“那我们快些走,不能在外边待太长时间!”
昭郡轻笑着反问,“怎么?你也觉得我身子骨弱?”
沈颐细细的想了想,放慢步伐,走的有些缓,带着些打趣道口吻,又开始不正经起来,“我记得你孩童时期身子挺健朗的,只是越长越倒退?”
昭郡摇了摇头,似乎是被她逗笑了,脸上轻抚过来的风虽有些凌冽,不过她穿的挺厚实,倒也不冷。
风吹在脸上,倒让她想起了那年冬日,就像这么执着的跟在兄长后边给兄长拿刀的情形。
无论她的兄长如何哄她,她也不愿放下手中的那把刀。
当时,她就这么缓缓的跟在兄长身后,穿的很厚实,像个团子一般。
可是,那日的情形,终究是回不去了……
昭郡有些感慨,叹道,“今时不同往日啊!”
沈颐见她吹着凉风,突然来这么一句感慨的话,有些好笑的问道,“怎么,被风一吹,倒有了灵感了?”
沈颐说着,手却不老实的轻抚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叹道,“还好没发热,若是你跟我在一块儿发热了或是身子不适了,那全是我的罪过!”
昭郡喃喃道,“沈颐,你觉得近来我如何?”
沈颐是真的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整蒙圈了,“啊?什么意思……”
昭郡长舒了口气,重新振作起来,终于抬眸看向沈颐。“我总觉着我近来身子不适,可我从前从不这样……”
沈颐没听懂昭郡的隐喻,反倒是以为她有些委屈,便开口安慰:“没事,许是今年冬日比往年温度低了些呢,没准儿还有别的原因,这都说不定啊……”
昭郡停下脚步,伸手把荷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沈颐好奇的凑过去看,“这是什么?”
昭郡把荷包取下来,把纸质包好的东西拿了出来,见沈颐急不可耐的眼神,这才把东西倒在手心,有些干干的,匍匐在昭郡惨白的手心上。
沈颐见昭郡没有开口说话,更是忍不住好奇的直接上手感受着触感,拿到自己眼前看。
昭郡这才悠悠开口,“我只信你,旁人我信不过。”
沈颐把东西放在自己红润的手心中故作行家的掂量掂量,故意在昭郡面前展示。
“这是药渣,只不过被我拿去风干了,就变硬了些。”
沈颐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她一想到自己手心上的东西竟是那苦涩恶心的汤药的来源就难受。
手有些颤抖,可还是没有把那药渣扔掉,开口问,“你让我看这个作甚?不会是要整我吧。这可不像你平时的作风啊……”
“我想让你帮我查查这药渣!”昭郡有些颤抖着开口,原本她是不想查这药渣的,可是怀疑的罪名一旦成立,日后,若是再想要改变看法,那可就难上加难了……
她决定,快刀斩乱麻,想要看看自己的猜想正不正确,至于,去办这件事的人,只能是沈颐。
让别人来,她肯定是不放心,此外,更是不能让旁人得知自己的心思。
她也有些无奈,事情都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还能再躲避不成?
沈颐不解,“查这些做什么?难不成……难不成你是想钻研钻研这药理?”
“这么好学?”沈颐一脸打探,拍了拍她的肩,“哈哈,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到开课业了,定让学究好好夸夸你……”
“亏你还把这药渣风干了……是不是怕我闻见苦涩的味道,直接把药渣扔出去啊。”
昭郡轻笑这回答,眉眼弯弯,却不自觉的轻摇头,“是啊!”
沈颐当然不知道昭郡风干药渣的真实原因,反正按照她的性子,她估计也不会想着去猜。
沈颐自己刚刚嘴快提到了私塾,她刚刚激昂起来的热血一下子被浇灭了。
她这张嘴,不饶人,也平等的不饶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