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别墅的厨房。
“凯恩阁下，早。”艾泽尔正在为瑞亚准备早餐，他端着一杯刚榨好的果汁，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
“早。”凯恩穿着一身训练服，额头上还带着汗，显然刚从训练室回来。他走到料理台前，从食品柜里拿出一袋营养麦片。
“主人今天早上想喝一点果蔬汁。”艾泽尔将杯子放在托盘上，“我多榨了一些，您要来一杯吗？”
“不用，谢谢。”凯恩又去取出一盒牛奶，倒进麦片里。
艾泽尔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然后落在料理台上。那里放着一个打开的光屏，上面显示着一行大字——《如何制作一份完美的爱心早餐》。
艾泽尔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他看到凯恩笨拙地从旁边的保鲜盒里拿出几颗蓝莓，小心翼翼地摆在麦片上，试图摆出一个心形。然而，由于手指在发抖，那个心形最终变成了一个扭曲的、难以名状的图形。
凯恩皱起眉，似乎有些不满意，抬手想去调整。
“凯恩阁下。”艾泽尔的声音适时响起，“您这是在……进行艺术创作吗？”
凯恩的手一僵，耳根瞬间红了。他飞快地关掉光屏，假装若无其事地将那碗麦片推到一边。
“只是……随便试试。”他的声音有些僵硬。
“看起来很有趣。”艾泽尔的笑容更深了，“不过主人今天的早餐是燕麦粥、培根煎蛋和水果沙拉，这是医生根据她最近的身体数据制定的食谱。您的这份……或许可以留作下午茶？”
凯恩看着自己面前那碗“杰作”，又看了看艾泽尔托盘里那份色香味俱全、一看就专业无比的早餐，沉默了。
他默默打开食品柜，又拿出一份食材。
“您这是……？”
“只是想再练习一下。”凯恩简洁地回答。
“凯恩阁下真是……努力。”艾泽尔的声音依然温和。
“主人值得。”凯恩的回答很直接。
两人对视片刻。
“那么之前那份，如果您不介意，可以由我来处理。”艾泽尔打破沉默，优雅地端起那碗麦片，转身走向食物处理机。
就在这时，厨房门口传来脚步声。
“你们都在？”瑞亚的声音响起。
前一秒还有些针锋相对的气氛瞬间消散。
艾泽尔立刻转过身，脸上是温顺又欣喜的笑容：“主人，您醒了。今天的早餐是您喜欢的牛奶燕麦粥。”
凯恩也立刻调整好表情，转过身，蓝色的眼眸里满是纯粹的、看到主人后的喜悦：“主人，早上好。”
瑞亚走进厨房，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最后落在艾泽尔手上那碗还没来得及处理掉的“心形”麦片上。
“这是什么？”她问。
艾泽尔刚要开口，凯恩已经抢先一步：“是我做的！主人！我想给您准备早餐，但是……好像搞砸了。”
他低下头，银白色的短发垂下来，遮住了表情，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做错事被抓包的大型犬科动物，连背后的蝶翼都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艾泽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又来了，又是这招。
瑞亚看着凯恩沮丧的样子，又看了看那碗麦片，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没有搞砸。”她走到凯恩面前，端起那碗麦片，用勺子舀了一小口，“不错，很有创意。”
凯恩的脸瞬间涨红，蝶翼兴奋地展开又收拢，触角也在头顶不停晃动着。
“真的吗？主人！”
“嗯。”瑞亚将碗递给艾泽尔，“剩下的你吃吧。”
“是。”艾泽尔接过碗，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
但在瑞亚转身走出厨房的瞬间，他的笑容淡了几分。
他低头看着碗里那个扭曲的心形，以及被瑞亚吃掉一小口的缺口，最终面无表情地将一勺麦片送进嘴里。
很甜。甜得发腻。
——
上午，瑞亚在客厅看书，凯恩又走了进来。
他的姿态比昨天更加刻意了，衬衫的领口敞开更大，银白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落在额前。他特意站在阳光能照到的位置，背后的蝶翼微微展开，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主人。”他走过来，声音比平时更轻，“我……”
他在瑞亚面前跪下，抬起头看着她，眼中满是小心翼翼的期待，睫毛微微颤动着。
“我的精神海……有点不稳定。”他故意咬了咬唇，那个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拙：“所以……可以……”
他的脸迅速涨红，声音越来越小：“可以……可以求主人给我安抚吗？”
艾泽尔侍立在旁边，听到这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装什么装？你的暴动风险指数今天早上还只有12.7，我亲手测的！根本不需要额外安抚！还有，你一个战场上的杀神，摆出这副求主人垂怜的样子，也太违和了吧！
瑞亚放下书，看着凯恩。
凯恩保持着跪姿，微微仰着头。那双蓝色的眼眸里满是依赖，触角也轻轻垂下来，整个姿态都在表达“我需要您”。
瑞亚伸手，指尖轻轻触碰他的额头，精神力缓缓渗透进去。确实有些波动，但很轻微，完全不需要安抚的程度。
她收回手。
“凯恩，”她轻声说，“你的精神海很稳定。”
凯恩的身体僵住了，脸瞬间涨得通红。
——被、被拆穿了……
“主……主人，对不起……我……”
瑞亚看着凯恩通红的脸，又看了看他故意松开的领口，突然笑了。
“你最近在学什么？”
“什么？”凯恩愣住。
“早餐的准备、穿衣的方式、还有刚才的表现。”瑞亚的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都是学来的吧？”
凯恩的脸更红了，连脖子都染上了颜色。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但最终还是低下头：“我……我只是想……”
“想取悦我？”
“……是。”
“那本书叫什么名字？”
凯恩的身体僵住了。
——主人怎么知道？！
“叫什么？”瑞亚又问了一遍。
“……《如何更好地服务你的主人：雄侍必修指南》。”凯恩的声音小得像蚊子。
艾泽尔差点没绷住表情。
——他居然在看那种书？！写那种书的作者，自己有没有主人都不一定！
瑞亚笑了，手指沿着凯恩的脸颊慢慢滑下：“不用勉强自己。”
“我没有勉强……”凯恩抬起头，眼中满是真诚，“我只是……想离主人近一点。”
瑞亚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句话倒不像是从书上学来的。
“你就是你。”瑞亚说，“我喜欢的是你本来的样子，不是别人教你的样子。”
凯恩抬起头，眼中闪着水光：“可是……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所以？”瑞亚笑了，“你觉得我会因为你不会倒茶，不会说那些甜言蜜语就不要你了？”
“我……”
“凯恩。”瑞亚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脖颈，“我要的不是完美的雄侍，是你。明白吗？”
凯恩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然后重重地点头。
“明白了，主人。”
“很好。”瑞亚收回手。
“还有，下次想让我安抚的话，直说就行。”她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不用找借口。”
凯恩的脸再次涨红，但这次他没有慌乱，而是认真地看着她。
“那……主人，我想要安抚。”他的声音很低，但异常坚定，“不是因为精神海波动，只是……想要。”
瑞亚看着他，沉默片刻，然后笑了，“过来。”
凯恩立刻贴近，将头靠在她膝盖上。瑞亚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头发，精神力温和地渗透进去，在他的精神海中缓缓游走。
凯恩闭上眼睛，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片刻之后。
“好了，”瑞亚收回手，“去吧。”
凯恩从安抚的感觉中回过神来，有些腿软，但仍然撑着站起身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门关上后，艾泽尔走过来，声音依然温和：“主人真是宽容。”
“你不觉得他很有趣吗？”瑞亚靠回沙发上。
“……确实很有趣。”艾泽尔笑了，但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有趣？他之前明显就是在模仿！穿衣风格、说话方式，全都是刻意的！哪里有趣了？！
不过……主人说喜欢他本来的样子。这是不是意味着，主人不喜欢那些刻意的讨好？
艾泽尔在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刻意做过什么。他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照顾主人的起居，满足主人的需求。这才是主人真正喜欢的方式。
而且……
艾泽尔想起那天晚上的吻，嘴角压抑不住地上扬。
凯恩得到的只是简单的安抚，而他得到的是主人的吻。这个差别，足以说明一切。
不过……主人和凯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也……
不不不，不会的。主人那天说了，那是给他的奖励，是因为他做得很好。主人不会轻易给其他虫同样的奖励。
而且，即使主人真的给了凯恩什么……那也是主人的决定。他作为雄侍，只需要接受就好，绝对不该有其他的想法。
艾泽尔在心里给自己洗了一遍脑，然后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温和恭谨的笑容。
——
接下来的几天，瑞亚和赫卡忒在镜湖星度过了难得的悠闲时光。
赫卡忒如她所说，前两天几乎哪里都没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睡了整整十六个小时，第三天下午，她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
她换上了舒适的便装，整个虫看起来精神了许多，脸上的疲惫也消散了大半。
“瑞亚！”她大步走进客厅，“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瑞亚正靠在飘窗边，手里拿着一杯热茶：“去哪里？”
“就在附近转转。”赫卡忒在她身边坐下，目光看向窗外，“这里离冰湖很近，湖边风景很美。”
“好。”
一个小时后，她们出发了。
悬浮车沿着冰原前进，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白色。阳光洒在冰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远处的极光带在天空中流动，即使是白天也能清楚地看到那些绿色和紫色的光芒。
“你看那边！”赫卡忒指着窗外，“那些冰晶，每一块都有几十米高！”
瑞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巨大的冰晶像是从地面生长出来的水晶森林，在阳光下泛着淡蓝色的光。
“这颗星球真的值得一去。”瑞亚说。
“是吧！”赫卡忒笑得很灿烂，“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被震撼到了。那时候我刚从军校毕业，被派到第三星域执行任务。任务结束后，可以休整几天，我就跑来了这里。”
她顿了顿：“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帝国这么大，有这么多美丽的地方。”
“你那时多大？”
“十八岁。”赫卡忒靠回座椅，“刚成年，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拼命训练、拼命完成任务。”
瑞亚侧头看她。
赫卡忒依然看着窗外，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很少这样放松地和瑞亚聊天。作为皇储，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政务、军务，或是应付各种社交场合。即使来看瑞亚，也总是匆匆忙忙，说不了几句话就要离开。
但现在，在这个远离帝都的地方，她可以稍微轻松些了。
悬浮车在湖边停下。
那片巨大的湖泊就在眼前。湖面光滑如镜，倒映着天空中流动的极光。站在湖边往下看，能清楚地看到冰层下方冻结的水草和气泡。
“好多年没来了，”赫卡忒走到湖边，“这里还是这么美。”
瑞亚站在她身边，看着那片镜面般的湖水。极光的光芒在湖面上形成完美的倒影，分不清哪边是天哪边是地。
“瑞亚。”赫卡忒突然开口。
“嗯？”
“我第一次看到这里的风景时，就想着，等你醒来，就可以带你来看看了。”赫卡忒笑了笑，“没想到一等就是这么久。”
瑞亚转过头看她。
“我九岁那年，你出生了。”赫卡忒的声音很轻，“那时候我特别高兴，终于有了一个妹妹。”
“母亲的子嗣里，只有我一个雌虫。”赫卡忒笑了笑，“我小时候很孤独，没有同龄的玩伴。母亲总是很忙，她虽然会派虫陪我，但那种陪伴……你懂的，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所以当你出生时，我真的很高兴。我想，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玩，一起长大。”
“但一个月后，你就沉睡了。”她的声音更低了，“医生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能维持生命体征，能不能醒过来完全看运气。”
瑞亚沉默着。
“那之后我就更努力了。”赫卡忒看着湖面，“我想，如果我足够强大，也许就能保护好你，保护好母亲，保护好这个帝国。”
她转过身，看着瑞亚：“所以当你醒过来时，我真的……真的很高兴。”
瑞亚看着她，明白她没说出口的那些话。
“姐姐。”瑞亚轻声说。
“嗯？”
“这次一起出来，我也很高兴。”
赫卡忒转过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然后笑了：“那就好。”
她伸手揉了揉瑞亚的头发：“走吧，前面还有个天然温泉，据说很不错。”
——
之后的几天，瑞亚和赫卡忒去了不少地方。
有时是在别墅周围散步，看极光在天空中流淌。有时是坐着悬浮车去更远的地方，看冰原、看雪山、看那些纯净得不带一丝人工痕迹的自然风光。
赫卡忒整个虫都放松下来，不再绷着那根弦。她会和瑞亚讲一些过去的事，讲自己在军队时的经历，讲那些惊险的战斗，讲那些差点死掉的瞬间。
但她讲的时候语气很轻松，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瑞亚知道，那些经历对姐姐来说并不轻松。作为储君，作为母亲唯一清醒的雌性后代，她必须活下去，必须承担责任，必须变得强大。
但现在，至少在这几天里，她可以暂时放下那些重担。
——
时间过得很快，这一天，是她们在镜湖星的最后一天。
“明天就要回去了。”赫卡忒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极光，“真舍不得。”
“不过也差不多了。”她转过身，“再不回去，母亲该派人来抓我们了。今天出去走走吧，最后看一次这里的风景。”
“好。”
下午，一行人出发了。
除了瑞亚和赫卡忒，还有艾泽尔、凯恩，以及赫卡忒带来的两位雄侍和十几名护卫。
她们沿着湖边的步道往前走，周围是一片纯净的冰原。阳光洒在冰面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赫卡忒停下脚步：“前面有个观景台，可以看到整片湖泊和极光带。”
瑞亚点点头。
但就在这时，赫卡忒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
她抬起手，示意所有人停下。
“警戒。”她的声音很低，但随着精神力准确传达给了每一个护卫。
周围太安静了。
按理说，这种景点附近应该会有其他游客，或者至少有一些小动物的痕迹。但现在，除了她们一行人，周围什么都没有。
连风声都停了。
“艾泽尔，凯恩。”赫卡忒凝重地吩咐，“保护好瑞亚。”
艾泽尔和凯恩立刻上前，将瑞亚护在身后。赫卡忒的两位雄侍也迅速靠近她，十几名护卫迅速散开，形成防御阵型。
赫卡忒的精神力释放出去，扫过周围的每一寸空间。
然后，她的瞳孔剧烈收缩。
“小心！”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远处的冰壁上跃下，直直扑向瑞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