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六点，沈怀卿到达山河别苑包厢时，饭局上的人都已到齐。
一张圆桌十二人，除了要退休的谭总外，还有几位他的嫡系下属，办公室早已将主桌的位置留出，给两位领导在饭局交流的空间。
兰姐还是介绍了下这桌唯一的一个生面孔：“这是我们部门今天新来的员工，苏恬，还没毕业。”
苏恬坐在上菜口的位置，紧张得站了起来，带起了凳子拖地的声音，她有些慌张，看了眼对面的沈怀卿，对方正抬起眼，眼神平静无波地在她身上扫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似是对她没有一点印象。
倒是谭总笑笑说：“现在公司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多了，看着也有活力。”
沈怀卿：“公司有退休返聘政策，谭总要是想在公司再奋斗几年，和人力打声招呼就行。”
谭总摆手，他年龄已近六十，是跟着沈怀荣一起创立公司的老人，投融资是个耗费心力的工作，他钱赚够了，对于权势没有那么留恋。
如今瑞安是沈怀卿掌权，大家都懂得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一家子人也不例外。
倒不如急流勇退，颐享天年。
“那还是退休了畅快啊。”
他喜欢钓鱼，也喜欢旅游，身为高管最缺的就是自由时间，退休了后便完全时间自由，他饶有兴趣地把计划好的地点给沈怀卿看：“我和我夫人年轻时候两人工作都忙，也没什么时间长途旅行，这退休了后，我们打算开着车，自驾到新疆玩一圈，也去看看西北的壮丽风光。”
沈怀卿也点头，他和夏瞳结婚后甚至还没有度过蜜月，两人就奔赴了各自的工作，能见到的时间基本已经是大晚上洗漱完的时候。
他也计划着，要抽出一段时间，和夏瞳两人也选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没有人打扰，自由地去看山川草原。
“沈总也喜欢旅游？”谭总看他听得认真，感兴趣的样子。
他不算是喜欢旅游的人，公司每年都有旅游团建，沈怀卿基本不参与：“我夫人喜欢，谭总选的地方都很好，闲下来的话，我们也想选个地方走走。”
谭总哈哈笑，两人顺势碰了杯：“我们先行，届时给沈总分享旅游攻略。”
沈怀卿一饮而尽：“那就先谢谢谭总了。”
酒过三旬，饭也吃了一大半，苏恬给整桌的人酒已经加了两轮。
兰姐同她使眼色：“找个机会，去同沈总敬一杯。”
她点点头，斟满杯中酒，提着二两小壶就来了主桌，先轻声喊了沈怀卿：“沈总，我是办公室的苏恬，敬您一杯。”
酒杯中的酒水泛着波浪，她看着面前英俊帅气的男人，心也起伏翻涌，手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
沈怀卿看了她一眼，似觉得有点眼熟，又没有太想起来，只是基于礼貌，同她碰了一杯。
苏恬敬完沈怀卿之后，便沿着这桌，同每位领导和同事挨着敬，每人一杯，喝得实诚。
谭总同他说：“现在招人真是和我们当年不一样啊，要学历、要长相，你看这酒量也要好，不像我们当年，那是上了酒桌才练的。”
沈怀卿笑笑：“谭总酒量也是练出来了。”
搞投融资的有几个不能喝的，谭总就算当年是个喝不了半两的愣头青，如今也有个两斤的量。
临近八点时，这场饭局已近了尾声，谭总性情中人，退休也是同瑞安好聚好散，一群人喝了杯结束酒，就算散场。
办公室安排了车，苏恬跟着兰姐，将桌上的领导一一送上了商务车。
回头时，沈怀卿却还站在原地，看着庭院外，似是在等人的样子。
兰姐问他：“沈总的车还没到吗？”
“我老婆在附近，她来接我。”
她要负责跟着谭总的车，嘱咐了还在场的苏恬几句：“你在这儿陪沈总等会儿，等他上了车，你坐最后一辆商务车回去。”
饭局散了场，人也走得七七八八，庭院里只剩了这两人，沈怀卿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一人站在门后面，单手插兜，也不抽烟，就只是看手机。
苏恬自觉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忐忑地踱步到了对方面前：“沈总……”
开了口却又不知要说些什么，两人的相交过于平淡，在会所包厢匆匆一面，他的眼神和笑意都落在了他老婆身上，苏恬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否有看清她的模样。
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开口：“我们曾经见过面的……就在落日大道，小文总过生日的时候。”
沈怀卿的目光不咸不淡，停住了他正摆弄的手机，在苏恬的提示下，终于想起来了她是谁，皱了皱眉，不置一词。
苏恬方才在接待，没听到沈怀卿和兰姐的对话，她只是看着孤身一人的沈怀卿，一时勇气冲上了头就开了口：“沈总，这么晚已经没有车了，能不能麻烦搭我一程。”
她努力让自己的目光平静，和对方对视。
金丝眼镜的目光似是嗤笑，沈怀卿缓声道：“苏小姐，等下是我的太太来接我，恐怕不太方便搭你一程。”
话音未落，一辆黑色宾利驶入了庭院里，刹车熄火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驾驶座上的司机降下了车窗，露出了张明艳清丽的脸，朝沈怀卿使了眼色：“上车。”
苏恬看着沈怀卿未再同她置喙，迈着步子，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升上了车窗，两人扬长而去。
她看着宾利的车尾直至消失不见，这才走向了最后一辆商务车，司机等了她许久，礼貌地问她：“苏小姐，是要去和平苑吗？”
“嗯。”
车窗外是繁华的海城大楼，夜晚里高大的办公楼也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下了高架就是本市最有名气的商场，一楼的广告牌挤满了奢侈品的大屏投放，其中一家的招牌似是镶满了水钻，在灯光的照耀下，夜间在不同角度看都折射着明亮的光。
让她想到了那天在会所里遇见的那个女人镶满了水钻的高跟鞋。
而从高架下来，一路的风景逐渐低矮，直到拐进了一条小道，尽头是片楼间距不过三米的老小区。
当她躺在不足一米二的床上，听着合租的隔壁室友呜呜泱泱打游戏的声音时，总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而最后一个念头竟是计算着今天看到的那辆宾利的价格。
应该够在海城买一套小房子了吧，她想。
夏瞳经历了一次照顾醉酒沈怀卿的经历，算不得美妙，她一边看着前方路况，一边问着旁边人：“你今天没喝醉吧。”
“没喝多少。”
夏瞳：“那等下下车了先走个直线。看看你有没有骗人。”
沈怀卿笑着问她：“走不直呢？”
夏瞳面无表情：“走不直不让进。”
“这么无情？”
“没你无情，连人家年轻漂亮的小女生都能落下。”
兰庭里夏瞳停留的时间不超过三分钟，沈怀卿偏了偏头：“这你都能注意到？”
“我又不瞎，她站得离你那么近，明显和你认识。”
“她想搭我车回家。”
这下轮到夏瞳惊讶：“这么直接？我看起来很像司机吗？”
沈怀卿：“你看起来像我老婆。”
这个词一出，听得夏瞳浑身起了串鸡皮疙瘩，她还是比较习惯和沈怀卿互叫名字的相处方式，要让她每天按夫妻关系代词相称，还没到两天，她就可以被自己先恶心死。
“那你怎么和她说的？”
“说我老婆来接我。”
夏瞳目视前方：“好了，这个词不许再说了。”
车拐了个弯，到了华庭公馆的门口，夏瞳熄火下车，回头却发现沈怀卿坐在位置上没动：“还说你没喝多，要我扶你吗？”
她没好气，沈怀卿却笑了起来，动手解了安全带，拉开车门，下车时，夏瞳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我俩角色是不是反过来了，你怎么每天这么脆弱的需要我照顾。”
沈怀卿不反驳，握住了挽着他胳膊的手，头也靠在她的肩膀上，两人从院子里磨磨唧唧走回了家。
夏瞳把他的脑袋移开，沈怀卿又放回去，来来回回几次，她觉得沈怀卿似是在这种拉扯之中得到了快感，也干脆放弃，放就放吧，高个子的头非要放在矮个子的肩上，不舒服的是他自己。
好在沈怀卿今天的酒确实喝得没有很多，两人分开浴室洗澡，夏瞳出来的时候，沈怀卿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吹干了头发，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上，还在处理工作。
夏瞳坐过去的时候，她的头发还没有吹干，湿漉漉的滴在了沙发上。
“头发又没吹就出来。”
夏瞳：“我要用干发帽包一会儿，吹出来头发才比较顺滑。”
沈怀卿：“那也不要吹风。”
她指指外面那片肉眼可见的繁茂：“你说要教我修剪花草，今天有时间吗？”
他合上了电脑：“把头发吹干了我教你。”
吹头发这件事情又是沈怀卿帮她，自从上次有人吹完头发之后，她逐渐找到了别人帮她吹头发的快乐。
不用举着吹风机，有人会帮她一点点将头发根部吹得干燥，发尾也抹上精油，而她只需要享受热风的包围，就可以得到一头蓬松柔软的长发。
和在理发店做一次护理也没有什么区别。
那沈怀卿的职业，应该算是理发店的Tony。
想到这里，她轻笑一声。
沈怀卿动作没停，看着镜子里的笑靥，问她：“在笑什么？”
她实话实话，坦诚的过分：“觉得你像理发店Tony，技术不错。”
恰好她的长发吹干，沈怀卿收了吹风机，却没有从椅子身后起来，两人仍然保持着方才吹头发的姿势。
他看了看自己吹出来杰作，确实如海藻般浓密乌亮，在夏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俯身亲了亲她的耳边：“夏小姐满意就好，以后记得多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