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儒治民却只是因为愚民政策实行太久,黔首需要开蒙,而儒学更适合开蒙,用以培养‘爱国之心’。
以儒为皮,不过另类意义上的‘愚民’吗?又填充诸子百家经典,开放黔首多方面发展。
以法治国,却是为了约束黔首行为;抓大而放小、容情则是在树立‘法理昭昭’,使黔首对‘法’产生畏惧的同时,也宽了黔首的心。
看着天幕,廷尉李斯脑海中迅速将湛熙帝推出此政策的用意全部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轻而易举的揣测出了她的用意的同时,也不免为她这一□□作拍手叫绝:这位陛下不愧是天幕序章中的“千古一帝”,真正是将平衡之道发挥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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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家小院中,湛沅汐蹲在原本用来培育菘菜苗的地前,饶有兴趣的打理着仅剩下的几株菘菜。这几株菜许是因为没有挪过位,加上位置控制的得当,要比庄园中的菜看起来大一壳儿,芯子已经开始有打卷的雏形了。
至于天幕中的,无论是后人的评价也好,又或者是被演绎出来的姐妹情深也罢,都和她没有关系了,再多的爱恨情仇,也在前世被消耗一空。
如今,天幕于她,不影响她新生活的前提下,或可作为戏本一览。
不同于她的混不在意,夏和柳倒是为天幕中的湛熙帝可惜了一把!
“湛熙帝真厉害!莫说是一位女性,就是男性,从古至今又有几人能做到?”看着天幕中滚动的文字,夏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蹲坐在槐树旁边的秦砖垒成的凳子上,两手支着下巴极其崇拜的说道。
“若是湛熙帝不伟大,这天幕又怎么会称颂她的功德?可这样的伟大,却让她付出太多,我反倒是觉得,我们这样就很好!”柳到底是年长了许多,她边为湛沅汐递着擦手的湿细布,边笑着回头对夏说道:“平凡是福!女子,您说,对吗?”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夏和柳,和平易近人的湛沅汐倒是彻底熟悉起来了。
因为湛沅汐看似平凡、接触下来却是要比王爵显贵家更要精致的服装饰品,以及她骨子里无法压制的良好家教,再加上她刻意的引导,两位隶妾确实如了她所愿,将她作为没落的王族后人看待。
在她以碎银打赏为夏解了家中燃眉之事后,就连柳也不免对她更上几份心,日常也放开了许多。
“…柳的想法,倒是与其他人不一样!”接过细布将手拭净,湛沅汐侧过脸,浅褐色的眸子在阳光的照射下犹如上好的琥珀,流动着两人熟悉的温柔。她轻笑着问道:“寻常人听闻湛熙帝,第一是被她的虚名所惑,柳如何想到这一点?”
世间没有什么会凭空获得,质量守恒定律在哪里都是适用的。
得到的和失去的,必定会成正比!
尤其,柳又是一名罪籍,寻常罪籍莫不都想着能脱离罪籍变回自由之身,对权力的渴望也会增强。首先关注的,必定是身份地位;又或者,是为她的成就所惑,执着于她的能力。
而这两方面,柳都没有关注,她的着重点反而是…
湛芸汐倒是真正有些好奇柳的想法了,毕竟,深陷泥潭却还有如此开阔心境之人,着实太过难得!
“女子,我只是将她的经历换到了我自己身上,就现在所知道的那些事情,任何一件,我都无法承受…她所经历的所有,最后使她成为了湛熙帝。柳自问,做不到,所以…柳也只是柳呀!”柳显然有些惊讶于湛沅汐忽如其来的疑问,她稍稍花了些时间思考了下后,用一贯直接的语句回复道。
“这样的柳,就很好!”只是简单的换位思考吗?!!
湛沅汐看着一袭墨绿色深衣的柳,给予了个肯定的笑容。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湛沅汐想要的,从回来就不是这华丽的帝位,这千古的称颂。她最初想要的,仅是简简单单一世,或为人女、为人徒、为人妻、为人母,可最终命运却将她推上了这样一条路…
一旁,夏依然呆呆的看着两人,见得不到两人的关注,便又将注意力转回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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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湛熙帝一系列改良,国风已立。而国策,则是在国风的基础上,将国家的利益和最小化的个人联系在一起。
你们说贵族和被影响到利益的群体会出阴招?
还记得我们前面课程里面提到过的土地改革时候发生的事情吗?
纵观古今,湛熙帝是一位极少的能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利用到极致的君王,要知道,百姓才是国家的主体!
贵族或者利益受影响的主体加起来,又怎么同整个天下的百姓人数比较?
百姓开蒙,树立爱国理念,开始多元素多方面发展。他们深深感激着为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湛熙帝,他们将自己最美好的年华、生命和满腔的赤诚全部奉献给了湛熙帝!
湛熙帝开创了一个时代的奇迹,也开创了她个人的传奇——她拥有了几乎所有百姓的信任和拥戴!
一个国家全面发展起来其实不需要多少年,湛熙帝何愁无人可用?
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这是一个民族的骄傲,民族气节的体现!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是一位君王,对于身后百姓的守护和承诺!
有这样的百姓,有这样的君王,我西湛,何愁一统天下?!!】
【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杼,居者有其庐,老幼有从依,病者有可医,为官不曾愚,言者无忧惧……敬湛熙帝以及为创建这样理想国度而奉献一切的先烈们!】
【向那个时代的每一个人致敬,他们是最苦的一辈人,也是最可爱的普通人!】
【又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本次课程,就到这里,让我们期待,下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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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结束,整个章台殿前一片寂静。
从来没有人,试着将国家的得失,和单独一位黔首放在一起。
因为,米粒之光,怎可与日争辉?
可如今,嫋嫋却让他看到了这些微小凝聚起来,会有多么强大!
若是将这些黔首,与那些六国余孽相比呢?
“得民心者…得天下!”如此看来,嫋嫋此举,确实可行!
原来,利用阳谋的另类愚民,做出来的成就,会比单纯以律法压制的真正愚民,效果要差别那么大!
“嫋嫋…不愧为‘千古一帝’,果真是名不虚传!”这是作为师父,作为亲人的嬴政,给予湛沅汐的肯定。
以及,隐藏在这其中,他作为帝师的自负和骄傲;还有些许属于自己的珍宝被扒拉出来任人窥探的不喜。
“可若是有选择,她却绝不会接受这样的命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姚初霁的黑眸有了一瞬的恍惚,他漠然的说道:“呵…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当真是……”
“开云!”嬴政严厉带着些许止断意味的轻呵打断了姚初霁的出神。
虽然不知道这一瞬姚初霁想说什么,可他的第六感告诉他,绝非他想听到的话!
“陛下?!”姚初霁静静地看了一眼嬴政,宛如幽潭的黑眸再次沉凝,他一袭黑色直裾站在一旁,明明活着却好似一抹幽魂。
“往事俱往矣,姚卿若是还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不妨先回去想想清楚!”秦王嬴政的话语,带着他独有的低沉和拖音,明明悦耳动听的声音却被严肃的语气所掩盖。
姚初霁闻言,再一次抬起头,没有任何畏惧的带着些许审视的仔细观察着这位他未来的主君。
身材挺拔略显消瘦,从宽阔的胸膛与肌肉分明的四肢上可以看出,他日常绝对少不了锻炼。皮肤白皙面容轮廓较深,浓密的英眉之下,那一双炯炯有神的鹰目犀利,鹰目之下便是高挺的鼻梁,接近彤色的薄唇紧抿着,总是给人以严肃不好亲近之感。
不过…人却是一位格外温柔的帝王,虽然有些小固执…如同殿下一般呢…
“不必了,我已经想好了!”很早之前,他就已经考虑好了。人生,不能仅仅只靠逃避:“陛下,往后…叨扰了!”
他弯下身,深深的向秦王嬴政行了一礼。
曾经,他将一腔热血赋予湛国,为不与他人同流合污,却使自己深陷泥潭,辜负了恩师苦苦栽培!可明明深陷泥潭,他却又不甘心,明明宣誓效忠公主,却又接受不了要将忠诚再次赋予那个曾经打破了他纯粹、将他变得残缺的湛国…他选择了逃避,将身后事全部扔给了殿下和初雪……
他不想大展宏图完成自己的抱负吗?!
不,他想的。
他只是胆小到,不愿意接受自己的残缺;也担心别人会以此抨击他的不完整。
故,他胆小怯懦到连面对真实的勇气都没有,就转身选择了逃避。
他,甚至不如初雪!
重来一次,他还尚且完整!
这世间太过美好,大秦,新的征途正在等着他,他怎么能又怎么可以再次退缩?
好男儿,征战四方开辟疆土,才是恩师传授他这一身本领、他苦熬苦心专研到日日夜夜的意义所在!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似是想要借此窥探到他心中真实想法。
许久之后,帝王在转身的同时带过一句话:“进殿,议政!”
顶着所有人或是惊讶或是好奇或是打量的眼神,姚初霁尾随在众人身后,在章台殿的角落中蹭了个位置。身侧,便是历官和起居郎奋笔疾书的身影。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入目的是黑金双色庄严的大殿,与湛国浓郁的金红色截然不同;即便只是大殿一角,可终究…他还是回到了这个独属于他的舞台!未来,一切都会好的!
殿下,您说过的,人终要向前看齐。
终于,我走出了向前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