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公寓,长孙月寻正窝在沙发里看杂志,听到开门声,她穿好拖鞋跑过来。
“雾泠姐姐!”长孙月寻眼睛一亮,“薄凛哥哥!”她伸手就要接过购物袋,“我来帮忙打下手吧!”
“不用,”薄凛侧身避开,将几个最重的袋子往料理台上一放,随后解开袖扣,慢条斯理地将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你们等着吃饭就行。”
薄凛正在切菜,又兀地停下刀,侧身朝客厅方向唤了声,“雾泠。”
乜雾泠推门进来,“怎么了?”
“帮我系一下围裙后面。”
她走近,手指捏住那两根细带。
“太紧了。”他说。
乜雾泠手上力道一松,正要调整,却听见他低笑,“骗你的。”
乜雾泠立刻用力一扯,在他腰后打了个死结。
“紧死你。”
“谢谢。“他语气真诚得不像在道谢。
乜雾泠出厨房后倒了杯饮料递给长孙月寻,两人坐在吧台边聊起最近的趣事。
厨房里传来规律的切菜声,薄凛的背影在磨砂玻璃后若隐若现。偶尔有水龙头的水声,或是油锅的滋啦声响,却意外地不显嘈杂,反而让整个空间充满了生活气息。
“雾泠。”薄凛又在厨房里喊她名字,声音混着抽油烟机的嗡鸣。
乜雾泠懒懒起身,推门进去,“又怎么了?”
话音未落,迎面就被塞了颗草莓。
薄凛的手指还沾着水珠,冰凉的果肉贴在她唇上,让她不得不张口接住,草莓的汁水在舌尖迸开,甜得发腻。
“甜吗?”他倚在料理台边,勾着唇。
乜雾泠瞪他一眼,端起料理台上摆好的果盘就走,转身时还能听见身后传来的低笑声。
桌上美味菜肴都摆好了,三人才跟着依次落座。
薄凛解了围裙坐在乜雾泠的对面,暖黄的吊灯在他轮廓上镀了层柔光,连左耳的银钉都显得温和许多。
薄凛盛汤的动作很熟练,先给乜雾泠,乜雾泠给了长孙月寻,他又盛汤给乜雾泠,她这次放自己面前,然后薄凛才给自己。
“这个鲈鱼好吃……”月寻咬着筷子尖。
薄凛夹了块鱼腹肉,自然地放进乜雾泠碗里,“蒸的时候加了点陈皮。”
期间,长孙月寻像只小猫似的蹭在她身边,“雾泠姐姐帮我夹那个虾。”一会儿又嚷着:“要雾泠姐姐帮我吹吹。”
薄凛在一旁看着,夹了块糖醋排骨放在她碗里。
她抬头,正对上他含笑的眼。
那一瞬间,她恍惚觉得他们就像……
就像……
这个念头让她耳根发烫。
月寻还在叽叽喳喳说着找实习的事,薄凛时不时应和两句,目光却总往她这边飘。
她低头扒饭,感觉心跳快得不正常。
他照顾她,她照顾长孙月寻,而长孙月寻撒娇的模样活脱脱是个被宠坏的女儿。
碗沿碰撞的轻响里,她恍惚觉得这餐桌成了某种温柔的陷阱。
薄凛抬眼时眸底的笑意,长孙月寻蹭过她肩头的亲昵,都像蛛丝般缠上来,越挣扎越让人沦陷。
真是疯了。
明明只是寻常的晚饭,可当薄凛顺手接过她剩的半碗汤喝完时,她竟羞耻地发现,自己贪恋这种近乎家庭的错觉。
薄凛手中的碗沿还留着一点她唇上蹭过的痕迹。他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贴上去,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比起那些突如其来的吻。
他趁她不备时偷走的、短暂又炙热的触碰。这种间接的亲密反而更让她心悸。
明明没有真正触碰,却好像比接吻还要越界。
她之前应该躲开的。
在他每一次靠近时,在他呼吸扫过她耳畔时,在他用那种带着笑意的眼神凝视她时。
可她没有。
不仅没有,甚至……甚至会在深夜想起。
那时候身体总比理智先一步背叛,任由他的气息侵入,连指尖都酥麻得抬不起来。
直到此刻她才惊觉,他们之间最越界的从来不是那些突如其来的吻,而是这种习以为常的共享。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在期待下一次,期待他再次打破那些该死的界限。
……
饭后薄凛收拾碗筷的动作很利落,碗碟在洗碗机里排列得整整齐齐,他打扫干净厨房,把东西归回原位,离开前还拒绝了乜雾泠要送他的提议,打车的回家。
门关上的瞬间,月寻就蹦到沙发上,“薄凛哥哥简直是家庭主夫,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而且……看雾泠姐姐你的眼神都能拉丝了。”
乜雾泠吃着茶几上的果盘,假装没听见。
长孙月寻的声音轻软,“薄凛哥哥真的很痴情。”她眨着眼睛,指尖轻轻捏了捏乜雾泠的手腕,“雾泠姐姐,你真的忍心拒绝薄凛哥哥吗?真的能忍心不喜欢薄凛哥哥吗?”
乜雾泠垂眸,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月寻的指尖温热,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莽撞和笃定。
“不论怎么样,”月寻的声音放得更轻,像在哄一个胆怯的孩子,“不管合不合适,那都是都要两个人在一起之后才能发现的。”她的拇指摩挲过乜雾泠的虎口,“两个人要在一起,要互相磨合的,都会有那个过程的。”
“不开始又怎么会有结果呢?”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乜雾泠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像是对长孙月寻说,又像是对自己妥协。
长孙月寻观察着她的神色,忽然松开手,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没再追问,转而拿起茶几上的书,翻页的沙沙声成了客厅里唯一的声响。
她不是不明白长孙月寻的话。
道理很简单。喜欢就在一起,不合适就磨合,总好过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
可问题从来不是薄凛值不值得,而是……
她配不配得上。
薄凛的爱太明亮了,像盛夏正午的太阳,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
而她习惯躲在阴影里,连回应要斟酌再三。
她怕自己冷淡的性子终会消磨他的热情,怕自己笨拙的沉默会让他失望,更怕……有一天他会后悔,后悔把三年的炽热给了一个连拥抱都僵硬的人。
她能做好他的女朋友吗?
她真的能回应他的爱吗?
长孙月寻说得对,不试怎么知道?
可万一试了,结果却是一地狼藉呢?
她不想和薄凛在一起吗?
她怎么会不想?
想得心口发疼。
想光明正大地被他牵着手走过公司走廊,想在电梯里无人时被他抵在角落亲吻,想在他系围裙时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
甚至……想和他……
那些隐秘的、潮湿的念头,像夜雨后的苔藓,悄无声息地爬满心底。
可越是渴望,越是胆怯。
她怕自己生涩的回应会让他失望,怕自己习惯性的沉默会让他误解,怕他总有一天会发现她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
薄凛值得更明媚的爱人。
可当他真的转身离开时……
她真的能承受吗?
不能。
*
第二天。
公司八卦像野火般烧遍了整个楼层。
乜雾泠刚在工位坐下,包都还没放稳,就被五六个同事团团围住。
丁慕斯举着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昨天傍晚在超市停车场被偷拍的照片。薄凛一手提着购物袋,另一只手虚扶在她肩,两人站在帕拉梅拉旁,她米白色的鱼尾裙摆与他深色西裤几乎相贴。
暮色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融为一体。
“原来你是狗仔吗?”乜雾泠脱口而出。
“真的只是朋友?”同事戳了戳她肩膀,“薄凛组长每次看你的眼神都不清白哦。”
“坦白从宽!”包芝月把下巴搁在她肩头,“连买菜都穿得这么登对,米白配藏青,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情侣画报呢。”
“是啊是啊,到底是什么关系?”
“在一起了就说嘛,这又没什么,反正你们两个长得很般配。”
“雾泠,什么关系?是不是在偷偷谈恋爱?”
“……”
“生死之交。”乜雾泠累了,淡淡吐出四个字。
“什么交?”众人异口同声。
这四个字像往油锅里泼了水,众人顿时炸开,七嘴八舌追问什么意思。
她索性合上电脑,“好奇就去问薄凛。”
美术组的玻璃门被推开,韦姐抱着一摞资料站在门口。人群瞬间作鸟兽散,只剩小林偷偷对她比口型:“待会继续审!”
晨会结束,薄凛被两个美术组的组员堵在茶水间。
“我昨天拍到了你们夫妻俩下班后一起去逛超市哦。”丁慕斯晃着手机,屏幕上正是那张背影照。
蒋楚禾:“薄凛组长,你和我们雾泠在地下恋啊?地下恋多久了?连买菜都形影不离的。”
她特意指了指照片,“又或者说你们已经隐婚了?”
薄凛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左耳的银钉随着摇头的动作闪过微光,“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做编剧?”
“那雾泠说的‘生死之交’怎么回事?”丁慕斯不死心地追问。
薄凛脚步一顿,“字面意思。”
“为什么是生死之交啊?”
听见身后急切的追问,他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我们救过彼此的命。”
午休时分,这八个字已经衍生出十八个版本流传。
薄凛端着咖啡经过美术组时,透过玻璃墙看见小林正趴在乜雾泠桌上,非要她还原薄凛英雄救美的细节。
乜雾泠蹙眉抬头,恰好与他四目相对。
……
今天属于是无事生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