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出现

    颜月脑子懵了一瞬,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这乡老是要包庇孙环!

    颜月一股怒意打心底而起,她欲开口与孙家人理论。

    话还未说出口她又想起自己本该是不知道此事的,并且看样子孙府和周老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就算她现在说出来孙环是杀人凶手又如何,他们不会认的!

    可恶。

    颜月看着那节被烧毁的血衣心里怄死了。

    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点,掌六乡教化的乡老,本该是一乡里最德高望重秉公无私的人居然会选择公然包庇一个杀妻碎尸的杀人凶手!

    屋外一个小道士急匆匆赶进来在孙员外的耳边低语。

    孙员外闻言一下变了脸色,他失了一贯在颜月面前懦弱谄媚的样子,但说话的语气仍旧客气。

    孙员外腰板一挺,毫不客气地下起了逐客令:

    “仙子,老朽感激你救了环儿,但该给的报酬我已经奉上了,剩下的便不用你们操心,你们一行人还是收拾东西趁早走吧。”

    颜月闻言一双眼眸锐利如针,她死死盯着孙员外,一双美眸深处寒光一闪而过。

    那孙员外冷不丁和她对视了一眼,吓得一哆嗦,顿时气势全无 ,连忙低着头不敢再看。

    她一步一步朝孙员外走去,清冷的语气夹带这着几分怒意:

    “当初是你上蜀山恳求我派出手庇佑,如今不过几日又要另请他人插手,若这事传出去别人岂不是议论我蜀山无能?!”

    颜月平日里待人最是温和大气,如今骤然发起脾气来也让人不禁胆寒。

    孙员外被吓得嚣张的气势全无,他擦了擦额间的冷汗,把求助的目光给向身边的两个小道士。

    那两道士看着气头上的颜月,都低着头,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颜月冷哼一声,转身离去,留下孙家人和几个道士面面相觑。

    祠堂的门大开,颜月一踏出门槛就和那老道士对了个正眼。

    那老道士虽是一副老人的装扮,但那双眼睛清明,看起来颇为古怪。

    那道士见了颜月,立刻双手合十,低头恭敬说道:

    “拜见颜月仙子,贫道这厢有礼了。”

    颜月一双眼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简单回了个礼,随后走了。

    那老道士刚松了口气,刚起身,抬眼便看见白微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白微此时全然失了在颜月身边时的俏皮乖巧,他跟随颜月的脚步略过那老道士,在众人没有看见的地方,他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轻描淡写地睨了那道士一眼。

    瞬间那老道士吓得像个鹌鹑一样,弯着腰,恨不得把头插在地上。

    小狐狸三两步跳到颜月的肩头。

    行至孙府外,白微神情略微纠结,半晌后见四下无人,它在颜月的耳边低语。

    白微:“小月儿,这道士有问题,我们不能走。”

    颜月点头,说:“我知道。”

    先不说这道士,今日是她与李子歇的约定时间。

    她答应了要还她一个公道。

    可如今孙环尚未伏法,她又要如何与李子歇交代。

    原本她的目的是想让孙环按照人间的法律得到应有的惩罚,这样李子歇才能消怨超度,孙家其他人也不必被迁怒。

    只是现在的情况简直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每每想起这事颜月就气得牙痒痒,孙家人真是自寻死路,害了人还想逍遥法外,世上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既然他们不肯被人间法律约束,那便只能按鬼界的规矩办了。

    ——

    入夜,子时。

    颜月站在屋顶上,手上的金光骤然消散。

    她飞下屋檐。

    不久后,阴风悄然吹起,一道白色的鬼影擦着屋檐从她的背后飘过,

    冥冥之中,颜月的余光不经意地与其对视了一眼,那人影顷刻顿了一下。

    颜月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敛下眸中复杂的神色,随即踏进房门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李子歇低低地笑了一声,随后径直飞向了孙家的祠堂。

    屋内的孙家人已经回去歇息了,留那两个小道士守在跳动的烛台边打起了瞌睡。

    一口气吹散橙黄的烛光,下一瞬绿色的鬼火幽幽亮起。

    孙环躺在金线符咒的中央,他洗净了这几日身上流下的脏东西,又换了一身年轻时干净整洁的衣裳。

    他神色平静,依稀可见往日清秀之色,一双手叠在腹部,安静得像是睡过去一般。

    李子歇裂着僵硬的笑脸飘了过去,轻声唤了句:

    “环郎……环郎……”

    喃喃细语,万分轻柔。

    她的身子柔软得像一匹轻盈的布,飘过满屋的红线和符咒,那被细小金线缝起来的皮肉被一道黄符灼烧瞬间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印记。

    李子歇飘到孙环的耳边,喉咙发出嗬嗬的怪异声响。

    “环郎啊……”

    孙环像是被唤醒了似的慢慢睁开眼。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看着面前身姿诡异,脸色苍白诡异的女人忽而笑了。

    孙环眼中涌起空洞的喜色,他笑道:“子歇?你回来了?”

    李子歇点头,然而她的脖子是被生生安上去的,她一动作,脖颈便弯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看着就像下一秒就要被生生折断。

    李子歇抬头,嗓音凄哀:“环郎,这里有好多东西在啃我,我好害怕……”

    孙环歪头,伸出僵硬的手抚上了李子歇冰冷的脸颊,他细细地哄道,声音里带着款款的温柔:

    “不怕……是不是外面那些商户又给你难堪了,嗯?这生意你做得不开心,那我们不做了,明日我便带你回村子去好不好?正好我还识得几个大字,村口的私塾邀我去做教书先生……”

    李子歇一双全黑的眸子怔怔地看着面前温柔小意的孙环。

    忽然面前人的脸庞恍惚与昔日的孙环重叠,那时两人刚成亲,孙环也是这般深情地抚摸她的脸颊。

    李子歇嘴角扯过一抹自嘲的笑容。

    他们从前确实恩爱,但自从孙环醉酒拿起斧头狠命砍下她头颅的那刻开始,李子歇对他就只有恨了。

    四周的绿光像冰冷潮湿的井水一般将两人裹挟在一起。

    李子歇眯着漆黑的眼睛,宛如一条毒蛇一般在孙环的耳边引诱:

    “好啊,环郎,我好孤独,你来陪我吧……”

    孙环笑了,说:“好啊……”

    言罢,孙环忽然扯了扯嘴角,平静的面色开始变得惊恐扭曲起来。

    他仿佛被什么控制了,想要挣扎身上却丝毫不能动弹,他试图张嘴呼救,但声嘶力竭了半天连嘴皮都张不开,只能眼看着李子歇那张惊悚的死人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孙环的眼珠因为惊惧而开始颤抖。

    他这幅狰狞恐惧的表情明显大大取悦了李子歇。

    被怨气包围的女人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她一个转身飘到另一侧,伸出手,一双因常年操劳而变得些许粗糙的手指上涂满了猩红的凤仙花汁。

    她尖锐的指甲轻轻擦过孙环跳动的心口,笑道:

    “环郎啊环郎,过了今夜我们就要重新在一起了,往后不会再有人和我争你……”

    李子歇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她张着嘴慢慢靠近孙环脆弱的脖子,那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直到她一张嘴便能够一口咬下他的喉管。

    孙环心里已经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但除了嘴里能发出不知所以的哼哼声外,身体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

    下一刻眼看李子歇眸中一狠,孙环顿时吓得尿了出来。

    腥臊的味道被祠堂内黄纸红烛的气味掩盖下去。

    就在李子歇的牙离孙环的脖子三指距离时,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通体碧蓝的剑身竖着从天而降,直指李子歇的头颅。

    危险如利剑划破了李子歇即将到手的美梦,那剑来势汹汹,以一种绝对的攻击姿态掩护在孙环面前。

    索性李子歇躲得够快,偏了一下身子,这才没被谢淳元一击中的!

    谢淳元一个千里符移形换位至孙环身后,李子歇还没看清来人的动作,谢淳元就一个伸手毫不留情地将孙环拉至身后。

    他的动作很快,几乎不拖泥带水,甚至还不等李子歇反应过来,顷刻间谢淳元便拿起身前的定光宝剑二话不说便开始往她身上招呼。

    寒意凛然的宝剑在空中舞出了碧蓝色的残影。

    谢淳元没有任何迟疑,一招一式都是奔着她魂飞魄散去的。

    李子歇怒目圆睁,一双美眸不甘心地看着不远处的孙环。

    李子歇一边躲避谢淳元的攻击,一边声嘶力竭地怒吼:

    “我马上就能和环郎在一起了,为何要阻拦我,为什么要拦我!!啊——”

    黑色的怨气从李子歇身上开始源源不断地爆发。

    谢淳元没有说话,只一个剑花舞动,凌冽的剑气从李子歇的身边飞过,剑气触及到祠堂的大门,霎时整个百年红木做的门面顷刻间被轰成了齑粉!

    “你去死!为什么要拦我!我只是想报仇而已!我只是想报仇啊!”

    李子歇一边嘶吼,一边胡乱地在空中挥手,怨气便听从她的心意向谢淳元发起进攻。

    小小的一团黑色雾气里面仿佛藏着百千个争先恐后逃出来的鬼涌。

    谢淳元眉头微蹙,似乎在想为何李子歇与那平日里见过的厉鬼还要凶上几分。

    他只是想着,但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下,只见定光略过之处,剑洒漫天月华,只一剑,怨气悉数被斩成灰飞。

    谢淳元对敌时无可匹敌的威压的全开,他不比颜月,颜月会藏,但他不会,故而李子歇与其一交手便知道自己不会是面前这个男人的对手。

    只是……

    李子歇不甘心地看着不远处晕死过去的孙环。

    明明只差最后一步了。

    不甘心啊……

    因为愤恨,她的左眼流出一行血泪。

    四面八方的怨气像阴湿黏腻的毒蛇一般钻进李子歇的身体。

    一双黑眸满是怨恨,她死死地瞪着谢淳元大吼:“蜀山,那个仙子撒谎,她明明答应了我,为什么要拦我!她怎么可以骗我,啊——”

    谢淳元不说话,右手腕子一转,架势就要继续攻击。

    李子歇的理智在被怨气一步步侵蚀,她全黑的眼眸盯着孙环,凶残的语气一下变得狂躁。

    李子歇的速度骤然加快,她以迅雷之速飘向孙环,冰凉的风灌进脖颈处的伤口将声音撕得尖利粉碎:

    “环郎,我的环郎,我带你走啊,以后不会有人能把我们分开了!”

    然而谢淳元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在李子歇靠近孙环的瞬间他一个闪身至她面前。

    定光寒芒大放,这一剑,星辰如白虹贯日,足以斩断世间所有污秽之物。

    然而就在此时,一把锐利的长剑从右前方突然探出,凌冽的剑气横空暴起,双剑相击发出“锵”的一声巨响,无形的剑气自二人向周遭空气炸开,震得祠堂内的红线符咒尽数分崩离析。

    李子歇离得近了,一下被甩在墙上。

    谢淳元的眼中含怒,死死地看着面前以剑挡剑的女人:

    “颜、月。”

    颜月沉着一双眸子对谢淳元说:“让她走吧。”

    李子歇闻言没有丝毫犹豫,连忙起身从窗边逃了出去。

    谢淳元万年不变的冷脸多出几分寒意,问:“为什么?”

    颜月收回长剑,说:“她的因果未了,就算送去鬼蜮也难免以后会生祸害。”

    她以炼气期的修为硬抗谢淳元金丹期这一剑,手臂被震得些许发麻。

    见谢淳元根本不为所动,颜月蹙着眉头反问:“她已经被碎尸万段了,难道你还要让她魂飞魄散么?”

    谢淳元问:“为何不可?”

    言罢,还不等颜月反应,谢淳元收回剑立马又追了出去。

    颜月怒唤:“谢淳元!”

    谢淳元不理,转眼已远去。

    颜月捂着胳膊重重地放下手中长剑。

    可恶,这谢淳元是不近人情的,如今因为凤池庄的事他们已经耽搁好几天了,如今见李子歇现身,估计是不会放过他。

    如今还有好些事情尚且存疑,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绝不能让李子歇就这么死了。

    颜月收回长剑,亦朝李子歇的方向追去。

    黑夜的风吹在脸上依旧带着夏末的热意。

    蔚蓝色的身影如同光束不断穿梭在各大屋檐上,转瞬间,颜月稳稳停在一个阁楼顶端,忽然周遭环境开始变化,霎那间血月覆盖上空,一股森冷的寒意像条毒蛇一般从她的后背悄然蔓延。

    又来了,那股莫名被人盯上的感觉。

    颜月现在没空陪他玩什么躲猫猫的把戏了。

    只见其指尖蓦然金光一闪,只见一张符咒虚空而起,霎时一道白雾自颜月周围像四面八方蔓延。

    手中金线宛如游龙一般顺着白雾而出,只一瞬,如离弦之箭朝着一座屋檐上方疾驰而去。

    只是瞥了一眼,那霸道的金线便缠上男人的身躯瞬间化作绳索将其牢牢束缚。

    与此同时,颜月的剑气排山倒海般袭来,只见白雾之中,她逆着头顶殷红的血月翩然而至,手持长剑,一双凤眸满是杀意。

    血月隐去,周遭梦幻的景象骤然消散,周围又恢复了往日的景色。

    颜月借着月光看清面前男人的面容,她回过神来,立马收了长剑。

    她站在屋檐上喉咙一梗,下一刻她脱口而问:“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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