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终正寝如丧考批
王记果铺的损失很小,等铺面清理干净后,很快铺面又摆上了那些精致诱人都果糖和水果,原来那些果品在水里被污水浸泡得面目全非,污水也散发出阵阵腐臭。
王狗儿站在店门口,指挥着几个伙计,将那些烂掉的果子一筐筐地堆在后院的水池里,心中虽有不舍,却也明白,这些废品除了喂猪,再无他用。他叹了口气,转身和伙计一起清扫铺面。
豆腐坊,已经开始制作现磨的豆浆和豆腐,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南廷玉是南人,南边水灾多,所以很多南边留下的习惯一直没改,他把大豆都存在了阁楼上,所以这次没什么大损失,就是水灾的那天做都豆腐等都只能作废了,后面泡水里的几天也干不了活,就索性跟着王狗儿一起卖水了。
那些被雨水毁掉的铺面货物,不过是些零头,比起作坊里的存货,实在算不了什么。于是,他决定认了这损失,将心思放在如何重振旗鼓上,他也是听了南廷玉他们的话,把货都存在二楼,虽然平时取货麻烦点,还专门在两层之间建了一个传递的通道,本来想着这北方旱,下雨也下不成南边城里能游泳的样子,还是刘姥姥赞同,说以前这边的确是发过洪水都,当时房山据说都泥石流,死了好些人,山下有个村直接没了一半,尸身都挖不出来。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以前挖后院那口深水井本来是准备靠着它发大财的,现实处境就是限制太多了,如今却成了暴富的关键。
连日的暴雨之后,小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城外的水运因此受阻,水帮的人想卖水都成了奢望。那些个达官显贵们家里有井的,如今这淹水高度基本也是全军覆没的份,水退了下去后,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井水也成了污染源之一,也是造成城里的人生病的原因,所以大家一时都不敢买水帮的水,城外的水也没法运进来,城内都是淤泥,交通受阻。
连日的暴雨终于停歇,但城中的灾难却并未就此结束。雨水带来的不仅是街道的积水,更是水源的污染。许多人家因为喝了不干净的水和吃了被雨水浸泡过的食物,都陆续生病了。起初,只是一些轻微的腹泻和发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病情越来越严重,甚至有人因此丧命。
这样的场景,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王狗儿索性从井口提了水上来后,从树屋处,搭了水道,直接把水能流到以前他们船屋的地方,给人供水,很多有船的人家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候着,买水的人络绎不绝。
这三个月的暴富虽然不能维持下去,但是也让王狗儿狠狠的发了一笔。
“这三月卖水赚的钱,抵得上我们过去十年赚的了!”王狗儿看着账本上的数字,不禁感叹道,他庆幸当年南英叔让他选几个方案的时候,他最后还是选了打深井,虽然最后还是靠刘姥姥进荣府打秋风才把困难渡过去的。
刘姥姥这次水灾虽然没染上时疫,但是也病重了,如今依然完全起不了身了,就一口气吊着,青儿很难受,只能每天烧水给姥姥擦身,不让姥姥长背疮之类的,夏天能过得舒服点,秋老虎的时候,大家伙都觉得热,那是热的汗流浃背,但流姥姥还需要盖着毯子保暖,大夫来看过,让准备后事了,过得舒心点就好。
“钱是赚不完的。”王狗儿就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让刘氏先带人回赵家村,他在城里准备好后事的东西,棺材,纸钱,披麻戴孝的布料等等的,还从城里的道观和寺庙请了人准备去做法事。
“又死了一个!”街坊邻居们都不敢聚在一起,都各自在家躲在门口低声议论着,从自家大门的门缝里观察着周围情况。他们看着那些被抬出家门的人,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奈。城中的药铺数量比起其他都城镇,已经算是资源非常多的了,如今更是捉襟见肘。许多大夫和药铺都忙得不可开交,但依然无法满足所有人的需求,甚至药材都开始涨价了。
“我们这胡同里已经挂了三块白布了。”一个中年妇女站在自家门内,看着周边那两块随风飘动的白布,还有自家门前挂着的白底黑字的灯笼,眼中满是悲凉。她的孩子和公公都在这场时疫中去世了,相公不在家,如今她也身体不适了,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还能坚持多久,是因为亲人离世的伤感导致的,还是疲劳过度导致的,亦或是时疫导致的。
城中的气氛越来越沉重,许多人家的门口都挂起了白布,以示对逝者的哀悼,城中人绝望而无助。
在这场灾难中,流民乞丐的处境尤为艰难。他们原本就生活在社会的底层,如今更是连基本的生存都成了问题。许多流民乞丐因为喝了不干净的水和吃了被雨水浸泡过的食物,都陆续生病了。但他们没有钱去看病,只能硬扛着。结果,许多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昨天还看到他在街角乞讨,今天就不见了。”一个路人看着空荡荡的街角,心中感叹,希望他有个好归宿。他并不知道,那个流民乞丐已经因为生病而离开了人世。这样的事情在城中并不少见,许多流民乞丐都是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的。
而那些侥幸活下来的流民乞丐,也因为城中严查进出人员,过得更加艰难,既没有食物来源,也没有地方可以居住。
随着时间都流逝,流民乞丐的不断消失,城中的空缺也越来越大。然而,这些空缺会有其他接连到来的流民乞丐从而得到填补。长安城就像一个吃人无底洞,无情的,悄无声息的吞噬着一切。
“又有新的流民乞丐来了。”一个路人看着那些新来的流民乞丐,心中充满了无奈。
城中的气氛越来越压抑,许多人都在思考着未来的出路。他们不知道,这场灾难何时才能结束,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们只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已经离开的人,就是如此的信念,支撑着留下来的人。
秋日的夜风带着几分凉意,轻轻拂过村头那棵老槐树。赵家村的刘家小院,此刻却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两处厢房里住着南英夫妻和孩子们,正房是一直空着的,这回姥姥回来就是住的原来的正房,早上照射进来都阳光,映照着床上安详的老人,刘姥姥,她终于在昨天宁静的夜晚,悄无声息地走完了自己八十五年的人生旅程。
刘姥姥的一生,是平凡而坚韧的,经历了两次相隔的末世,靠自己的勤劳和经验智慧,熬过了那些艰难岁月。她嫁给了刘姥爷,两人相濡以沫,共同抚养了两个闺女,即便没儿子继承家业,但是现在有青儿能撑起刘家了,她也算对得起刘家的祖宗了。
在那个生产效率低下的古代,刘姥姥总是想尽办法,让一家人吃得饱、穿得暖,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撑起了整个家。
青儿给刘姥姥早上送饭送水,第一个发现了姥姥已经走了,家里人都有心理准备,又是喜丧。
青儿作为嗣孙,是丧主,要给来祭奠的人回礼,青儿没有哭,静静的安排刘姥姥的后事,需要给哪些人家报丧,姥姥娘家人,张家的亲戚要请不少,甚至她写了一封给贾琮,让哥哥板儿去固城给贾琮送过去,天还热,本想从赵家村里那个井里取了冰,给姥姥的尸身用着,结果那口井因为溃坝,里面都冰今年全化了,没存下来,只好去镇里和城里高价买了,青儿决定给姥姥办七天的丧礼,日日不能断了冰。
如今,刘姥姥终于可以放下所有的担子,安详地离开了。她的亲人都围在棺材旁,看着刘姥姥那张布满皱纹却依然慈祥的脸,心中既有不舍,也有释然,等七天葬礼结束后,封棺下葬。
当天的下午,他们就把灵堂和灵棚基本都搭好了,请来的乐班和道士和尚在堂内诵经,是喜丧也热闹点,村里的乡亲们纷纷赶来,送刘姥姥最后一程。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瞧着和刘姥姥差不多的年纪,抹着眼泪泣不成声。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引得周围的人也纷纷落泪。
葬礼上,青儿一滴眼泪也没流,安安静静的程序化的接礼回礼,因为她高寿,算是寿终正寝,没受多大的苦,这样的离去,在很多人看来,是一种福气,也是一种解脱。
贾琮带着两个乳兄弟来葬礼的时候,见到就是傀儡一般被人抽去灵魂的青儿,和平时见到的她截然不同,没有了古灵精怪的活力,慧心巧思的悟性,见微知著的敏锐,可这样身着麻衣的青儿,贾琮觉得那么娇弱清雅,没有情感外放的青儿,但是贾琮就是能对她感同身受,那种无法言语的难受,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痛到麻木的程度。
青儿机械性的给贾琮几人挨个递过去每人三炷香,上完后,青儿回礼,说着之前上香那位一样的对话,再行云流水般站回原位,等后面下一位上前,同样的步骤和操作再进行一遍。
贾琮还有军务在身不好久留,因固城离得近,所以出行前,过来看望一回,刘姥姥也算是半个熟人,过去私塾和荣府门外常常碰到。
随着最后一铲土覆盖在墓穴上,刘姥姥的葬礼也接近了尾声,就和刘姥爷埋一块儿,青儿就要开始三年都守孝期,其余人还是和刘姥爷那时候一样,就是作为女婿的王狗儿三个月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