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山踏青

    老先生摸着胡子摇了摇头笑道:“未曾。”

    “那老先生觉得这个县令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夫觉得他是个有趣的人,那小友觉得我们这个县令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笑着反问林昭谦。

    林昭谦笑了笑:“一个下里巴人。”

    那老先生微微一愣:“下里巴人?战国时期楚襄王问宋玉,宋玉回答的话。(文选宋玉对楚王问)” 忽地,哈哈大笑。看着林昭谦和蔼的问道:“那小友觉得繁山文院的院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昭谦看了看前面扭着屁股走路的富贵儿,嘿嘿一笑道:“一匹老骥。”

    “哈哈哈,好一匹老骥,哈哈哈。” 他回头看着山下的风景,宽大的运河由北向南缓缓流淌,杨帆的船只在他眼中慢慢消失在太阳的尽头,呐呐自语:“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曹操的龟虽寿)

    回头又看向林昭谦问道:“小友,你师承何人?”

    林昭谦:“师傅说我若中举,便是叛出师门。”

    老先生眼睛瞬间放光:“小友可是那个抗旨不娶公主,到梅县不到三月就纳个妾的县令?”

    林昭谦满头黑线:“这老头,连中三元这事他咋不提?”

    “咳咳。” 林昭谦战术性咳嗽道:“文院长高明,正是我这个下里巴人。”

    文院长:“大人过谦,我这匹老骥识途,大人若信得过我,不如由我为大人介绍这繁山美景。”

    “有劳文院长了。”

    “林大人,请。”

    “文院长,请。”

    前面带头的走的富贵扭头看着一老一少,“呃啊呃啊”的直乐。

    林昭谦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蔚蓝的天空,清风拂面,从山而下掠过层层河水,带着丝丝凉意吹上岸,穿过人群,闯入县衙后院,冻得半梦半醒的杏花,猛地打了个哆嗦,睁开了眼睛。

    她坐直身子穿好衣服,喝了口水,便出了门。

    她走出县衙路上遇到的熟悉脸孔把脸转向一边也不看看她,她则和平常一样温和的笑笑。

    她一路笑呵呵的走到陆家门口,停住脚步,看着挂起的白笼黑纱,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陆家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看着罪魁祸首美滋滋的笑着进门,眼中都带着悲愤。

    “小鸨子你还要不要脸,竟然敢来陆家,赶紧滚,别脏了陆家的门面。”

    “跟这个腌臜下作的东西说什么,叫陆府的人快些把她撵走。”

    “呸,贱人谋害陆老爷的下作东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围攻笑意晏晏的杏花,但无一人敢上前动手。

    一个仆从看着管家给他的眼神,疾步往府里跑去,凑到哭灵的陆家娘子和陆家大郎身旁耳语几句。

    陆娘子看了儿子一眼道:“跟管家说将人带到偏屋。”

    仆从听了大娘子的吩咐,又快步走到门口对着管家低声回话,管家立刻朗声开口:“诸位诸位,我家老爷如今已经离世,不如就让他安安静静的走吧,冤家宜解不宜结,杏花姑娘既然有心来送我家老爷一程,里面请。”

    周围的人都叫骂的人听着管家的话,瞬间熄了火,鸦雀无声,眼里都带着不解:陆家怎么想的,竟然让这个杀人凶手进府祭拜?

    杏花跟着管家进了陆府的偏屋,看着干净整洁的屋子,眼中尽是嘲讽,这陆家收拾的倒是挺快,原先屋里摆放的珍贵物件全都收起来了。

    她坐在椅子上,拎了一下茶壶:“连个热水都没有,这能装穷酸。”

    忽地耳边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她站起身走到门口中间,跪下,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疼的她眼冒泪花。

    她抬头眼眶通红的看着推门而进阴沉着脸的陆娘子。

    陆娘子看着跪地掉泪的杏花,眼神错愕,眉头紧皱。

    忽地就听一声尖锐的哭腔:“大娘子,九年前您在雪地里赏了一个包子给杏花,杏花这才有命活到今天,杏花如今能做的就是告诉您赶紧跑吧,跑的越远越好。”

    陆娘子和陆家大郎面面相觑,又给了身后下人一个脸色,关上门。

    陆娘子扶起跪地哭嚎的杏花:“妹妹有什么事情,起来再说。”

    杏花被陆娘子扶起坐到座位上,嘴还是不停哀嚎:“姐姐,你不知道,昨个儿在堂上,陆老爷身边的一个红颜说了,陆老爷醉酒同她说他身上有个账本能保命,县丞和典史被我家老爷关在县衙里到现在还没出来。而且,那个账房下堂后就失踪了,可他根本就没出县衙。”

    陆娘子看着坐在对面的儿子一眼,陆家大郎也紧皱眉头。

    “姐姐,您想啊,我家老爷从京城调到梅县,又怎么会不先了解情况,这梅县流水的县令铁打的陆爷,这句话早都在梅县传了多少年,而且上面的人也不傻怎么会不觉得有蹊跷,县令搁两三年就换一个,人不是流放就是自缢,上面的人也不傻啊。”

    她一边哭一边紧紧拽着陆娘子的袖子:“姐姐,杏花来这里就是为了报当年您的一饭之恩,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剩下的您看着办吧,我先走了,呜呜~。”

    “杏花娘子请等一下。” 一直沉默的陆家大郎开口喊道。

    杏花闯出门的身形一僵,收回了腿,回首茫然的看着陆家大郎。

    “杏花娘子特意上门来通知我与我娘的这个消息,不知他县令大人知不知道?”

    杏花回头看着陆家大郎:“县令大人他不知道,因为我知道他还要继续往下查,卢县丞和县令这二人之间你们只能站一边,卢县丞和陈典史昨夜在牢中,衙役给他们送饭他们都不敢吃。”

    陆家大郎眉头紧蹙。

    她不动声色的看着陆家大郎,又继续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报陆娘子的一饭之恩,站不站队你们随意,但是梅县这一大锅浑汤,陆家郎君自幼跟在陆老爷身边习商,那本账本是怎么回事,你最清楚不过。梅县你们陆家是走是留你们自己想吧。”

    她眼睛瞥了一眼脸色煞白的陆娘子,恭敬的行了个礼,转身推门疾步离去。

    周围人看着红着眼睛小跑出来的杏花,又开始议论纷纷。

    “我看她这肯定是被陆娘子给骂出府的。”

    “该,这个腌臜玩意做了这等没良心的的坏事,竟然还敢登门。我看陆家人心善,要换别的人家早都拿棍棒打她了。”

    “就是,就是。”

    杏花捂着脸一路小跑,跑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开始偷笑,抬头看着还早的天色,听着嗡嗡腹鸣,决定找个地方混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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