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了大旱的海水，带着些温热。

    求生的本能，使得顾晏然在海浪中挣扎。

    渐渐的最后的力气即将耗完。

    碧蓝的海水淹没他的全身。

    就这样结局吗？

    顾晏然绝望地想。

    其实……也还好。

    南境的旱灾是戴凝带来的，而戴凝的目的是要他屈服，要他配合完成她的任务。

    他不愿意屈服，不愿意违背本心，也不愿意伤害沈微澜。

    或许他就这样死了。

    对谁都好。

    戴凝也许会离开这里，南境的灾情会随之结束。

    也不用担心戴凝会伤害远在京城的沈微澜。

    如果是这样。

    顾晏然甘愿葬身与于汪洋的大海之中。

    “将军！”陈洛半个身子探出船外，想去拉顾晏然。

    “将军，坚持住！”其中一位同往的弟兄，努力控制船移动的方向，往顾晏然的方向靠去。

    “这里有渔网，快给将军。”另一位弟兄寻找到趁手的工具。

    顾晏然听着海上的声音，心尖发酸。

    不要救了。

    如果他的死的，可以换南境的安宁。

    那就是值得的。

    只可惜在离开京城时，他没能与沈微澜好好道别。

    城外匆匆一眼，就是最后的告别了。

    吹起海浪的风渐渐停下，海底涌上冰冷的海水，像是有生命一般，将顾晏然往海面上拖。

    这是怎么了？

    顾晏然猛地呼吸到空气。

    得救了？

    不，并没有。

    陈洛还在远处，赶过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但他确确实实躺在了海面上，能感受到海水之下那股推力。

    是戴凝救他了？

    顾晏然苦笑两声。

    现在的他，竟然连掌控生死的权利都没有。

    随后陈洛的手拉住了他。

    顾晏然咳出几口海水，躺在床板上。

    耳边里弟兄们大大欢呼。

    只有顾晏然面无表情。

    他其实一直在牢笼里，就算解决掉一个穿书者，很快第二个穿书者就会出现。

    信念支撑他，不屈服。

    但如果南境在戴凝的掌控之下，变得更加荒凉。

    南境人民彻底没了生的希望。

    那时候，他还会坚持不屈服吗？

    顾晏然无法做出决定。

    也许在他知道秦月是穿书者的时候，就注定会有这一刻。

    这是他反抗天意的代价。

    刚刚刮着狂风的海水面上，现在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

    四人狼狈地回到南境的土地上。

    陈洛一阵后怕，手直发抖，“将军，你没事吧？快叫军医来。”

    顾晏然唰的抬手拉住他，声音嘶哑，“我没事。”

    陈洛的呼吸才逐渐平静，“将军没事就好，没了你南境可怎么办啊。”

    闻言，顾晏然眼皮沉重的合上。

    就是因为有他在，南京才变成这个鬼样子的。

    身上的衣服没海水打湿，顾晏然回到军营，刚换好一身干净的衣裳。

    一道银铃般的笑声从军营外传来。

    顾晏然眉头凝起，呼吸一滞，几乎不带犹豫道，“戴凝小姐。”

    营帐被掀开，戴凝的半张脸映入眼帘，她缓缓启唇，“顾将军，你居然存了死志？为了这群老弱妇孺，你还真无私啊。”

    虽说着赞扬的话，但戴凝却露出鄙夷的模样。

    像她这样的传书者。

    经历的世界已经数都数不清，情感早就是身外之物了。

    到现在戴凝已经快忘了，她最初决定成为穿书者的原因了。

    但她不后悔，一个人的情感是有限的，她不能把有限的情感投入到无限的小说世界中。

    所以她逐渐忘记什么是感情。

    对于顾晏然的做法，也表示不理解。

    顾晏然没说话，眼睛微眯，“你做的？”

    “你说哪件事？”戴凝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红唇往上微挑，“海上的风是我做的，但……救你的不是我。”

    “那还有谁？”顾晏然的双眼锁在戴凝身上，生怕错过一个字，一句话。

    戴凝耸了耸肩，手指指向空中，“是这个世界。”

    顾晏然双目一颤，“什么意思？”

    “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戴凝点了点下班，“像你这样的自我意识觉醒者，我好久没有看到了。”

    在之前的世界里，她遇到的攻略者都像被操控的提线木偶。

    所说所做都在戴凝的意料之中。

    渐渐地，戴凝也失去了对他们的兴趣。

    “那多谢戴小姐了。”顾晏然的戒备未完全放下。

    为表示尊敬，他拿了一把椅子请戴凝坐。

    戴凝努了努嘴，并不大情愿地坐下，开口道，“我和系统只是合作关系……闭嘴。”

    突然戴凝怒喝一声，“那你能拿我怎么样？”

    又空闲一会，继续道，“这套说辞已经听腻了，你真以为我会信吗？”

    戴凝的眉头突然一紧，不耐烦道，“那就闭嘴，不要让我再重复了。”

    期间，顾晏然往后退了一大步，身体绷紧，防备着戴凝。

    见状，戴凝轻笑一声，“让你见笑了，系统是这样的，喜欢威胁人。”

    顾晏然依旧保持着紧绷的神态。

    “好吧，”戴凝也不强求，继续道，“因为只是合作，系统的存活也需要我完成攻略任务，我死了……系统也会彻底消息。”

    顾晏然的眉皱得更紧，“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这些是憋着太难受了，就当聊天吧，”戴凝依旧无所谓道，“你的死会让我无法完成任务，所以系统会力保你，你要是真想谢的话，不如对着系统说。”

    “但是……”戴凝话音一转，“其实你是男主，按理说那阵风不会把你吹进海里。”

    闻言，顾晏然的心猛跳起来，要是那阵风吹下海的是其他人。

    那……那个人会真的葬身于海中。

    顾晏然的呼吸加重，眼角泛红。

    眼前这个女人，竟真的要害他的弟兄。

    戴凝玩着自己纤细的发丝，毫不在意顾晏然的怒火，“所以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穿书者，他要你死才能完成任务。”

    只一瞬，顾晏然想到了还在京城的沈微澜。

    是她身边出现穿书者了吗？

    那她会有危险吗？

    顾晏然的手心开始冒汗，焦急的情绪慢慢从心底滋生。

    “其实这对你们有利，我的攻略对象是你，而他的攻略对象应该是女主吧，”戴凝抓了抓头，思索着，“要是被我知道他是谁，我第一个解决的一定是他。”

    戴凝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

    “可是，”顾晏然想到之前的温兴言和秦月，“我之前遇到的穿书者都是合作关系。”

    “那是他们等级太低，太蠢，”戴凝一改刚刚的开朗语气，沉声道，“我知道你和女主撮合了一对穿书者，还成功骗过了系统大大程序……但这方法根本上是行不通的，因为……”

    戴凝的眼中闪过一抹邪性的光，“一个小说世界只能有一个成功完成任务的人哦。”

    说完，戴凝大笑起来，“他们真是太蠢了，那位攻略女主的人也蠢，这么久了没攻略下女主，就该想到有另外的穿书者啊……居然被我先发现了……真是太蠢了。”

    整个营帐都是戴凝阴沉的笑声，顾晏然的后背全是汗，他呼吸加重。

    此前他真是小看了穿书者和系统。

    原来只是之前的都是新手，对上戴凝他拿不出一点办法。

    “所以你现在要做什么？”

    “我吗？”戴凝仰头思索，“当然继续逼你屈服啊。”

    顾晏然差点没站住，原来戴凝一直知道她在逼他。

    一开始就不是谈判，说是合作，大概也是看在他是自我意识觉醒者的份上吧。

    “那我要让你失望了，”顾晏然声音很轻，“我不会屈服的……戴小姐你要是敢继续加重南境的旱情，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要做什么？”戴凝坐直身体，“你死不了。”

    “是的，我死不了，”顾晏然嘴角勾起，“但我会让你知道，人有很多种方式活着……我上过战场，看到很多人成了一具只会呼吸的躯体……戴小姐你能攻略一个只剩下躯体的人吗？”

    戴凝神情变化莫测，最后她笑起来，“你还真是有趣，这个世界的自我意识觉醒者要是攻略成功，我的积分肯定有很多。”

    顾晏然的目光渐渐冷下来，腰间的长剑时刻抽出来。

    他学过基础的医理知识，知道这把剑刺向何处，自己会成为一具没有意识的躯体。

    “好，我答应你。”戴凝居然同意了。

    顾晏然冷汗从额头滑落到衣襟里，整个后背早已湿透。

    闻言，他终于吐出一口浊气，全身放松下来，但搭在剑柄上的手还未落下。

    “真的？”

    顾晏然无法确定戴凝说话的真伪，但这是他唯一的底牌了。

    戴凝点头，“当然，曾经也有人和你一样，我让他和女主在一起，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

    顾晏然嗤笑一声，身体继续紧绷起来，“他的结局呢？”

    “嗯……”戴凝沉吟片刻，眼睛眯起，似乎是在回想，“人的寿命是有限的，在女主老死后，我成功攻略下了七老八十的男主，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顾晏然只觉得害怕，这个人为了完成任务简直疯了。

    那位女主真的是正常老死的吗？

    顾晏然不敢细想。

    但这确实是现在唯一的出路的，顾晏然放松身体，“那……合作愉快，戴小姐。”

    戴凝微微一笑，“嗯，希望你真的可以救下南境城吧……我只答应你不再加重旱情，可没说取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