惝恍迷离

    “偷窃乃小人所谓,殿下尊为天地主神,难道不觉得羞愧吗?简直是卑鄙小人、无耻之徒!”

    明松雪破口大骂,对他们失望至极,收起流光晷转身就走:“告辞。”

    偷他东西就算了,做得还比他的好,这算个什么事?

    打又打不过,还能怎么办,明松雪愤愤不平,誓要将法器重新打造一番。

    “他还是没想起来。”令仪哭笑不得,“不过我记得,他以前谦逊有礼,不是这样的性子啊。”

    谢清越轻笑一声,提醒道:“殿下把他揍得三天下不来床,还想让他多温和?”

    令仪沉默半晌:“哦,也是。”

    可怜明松雪才飞升,就莫名其妙挨了顿揍,态度差点也在情理之中。

    谁让他不说实话呢,令仪哼了两声。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令仪颇为无奈,没明白他来这一趟又走是个什么意思。

    此时的明松雪尚未白头,乌黑如墨的长发束在脑后,他气得大步走远,衣袖在空中剧烈摆动。

    令仪忽然想起,在幻境中看见的场景,站在他身边的,竟然是幼时的自己。

    那个年岁,她还在浮世境,尚未飞升。

    而明松雪白头是在万年之后,因为一场生死阵,二者毫无关联,如何能同时出现?

    况且她并不记得,自己见过明松雪。

    在她的浮世境中,不仅出现过谢清越,现在又出现了明松雪。

    放以前来看,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经历过回溯后,令仪明白所有的事情都可能被改变。

    明松雪的将来,是她的过去。

    只有回溯能做到。

    如果,明松雪真的能回溯进她的浮世境,那就能证明,轮回开始的节点可变,且不唯一。

    她可以醒在谢清越飞升的那日,也可以醒在浮世境中,甚至可以回到众生怨现世的前一日,提前灭除部分怨念,让其无法爆发。

    想到这,令仪心跳得飞快,赶忙翻出浮世册,去看上面的记载。

    目前只有她和谢清越的飞升,被完整地记录在册。

    她找到自己的那页。

    浮世册虽记着她的生平,却不能详细记录遇见的每一个人,浮世册的记载中,并未见到他二人的名字。

    眼下明松雪什么都不记得,她能只能向谢清越求证:“你们是通过回溯,进入我的浮世境吗?”

    “是,也不是。”谢清越默了会道:“殿下且将浮世册往后翻几页。”

    令仪闻言照做,捏着页边往后翻,后面的记述都是关于谢清越的。

    相比于她的详尽,谢清越的记载便略显简洁,先前令仪粗略地扫了两眼,只看了个大概。

    当下细看,才发觉其中古怪。

    谢家世代忠良,碧血丹心,虽有拥立之功,最后却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浮世册对该朝代的描述极其隐晦,难以分辨,令仪翻阅许久,才在纸页的角落里看见四个小字——

    苏氏王朝。

    “我们出于同个浮世境?”令仪喃喃,“这怎么可能?浮世境中只会出现一位飞升者……”

    话音蓦地顿住。

    因为她想到一个例外。

    神力选中飞升者后,便会生出相应的浮世境,若幻境中有人被尊神亲自点化,同样能成为飞升者。

    但这样的情况屈指可数,几十万年来,就出了明松雪一个。

    他飞升后,浮世境依旧存在,等到原本的飞升者破阵以后,才会逐渐消散。

    那便说明,她和谢清越二人中,一位是神力挑选,一位是由祖神亲自点化,这样才能同时存在于浮世境中。

    令仪不禁恍惚。

    遥想当年,于战血中助她夺位的,正是谢家。

    可在她的印象中,谢家并没有叫谢清越的人,她也未将谢家满门抄斩。

    忠君忠君,忠的是哪位君?

    目光从册上移开,令仪问他:“你效忠的,是哪位帝王?”

    谢清越低着头思索许久,才想起那人的名字:“先帝独子,苏令远。”

    令仪微讶。

    竟是那个不成器的幼帝。

    谢清越称,在他的浮世境中,苏令远是位贤能圣明的帝王,年少即位,却行事果决,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冷静和沉稳。

    最重要的是,他的上面,只有三位王姐,而非四位,且都久居深宫,不善权谋。

    他们身处同一个王朝,却各自经历不同的人生。

    谢清越意识到此事,是因为九重天的幻境,在过去的节点中,他无意中见到令仪的浮世境。

    共处燕京,发生之事却截然不同,如在纸张的正反页,互不相见,互不相识。

    “我的确在浮世境见过殿下,却并非回溯的缘故。”他话锋一转,“至于明大人,殿下若想知道,他是否去在浮世境,不妨用幻星灯一观过往。”

    幻星灯能够看见持灯者的过往,若她在过往中,真的见过明松雪,那便有可能利用回溯,解决众生怨。

    “说得在理。”令仪道。

    昔日的幻星灯是她随手制成,把玩几日后便失了兴趣,放入星海后就将其置之脑后。

    不曾想,幻星灯在星海漂浮万年后,竟能生出从前的幻象来。

    如今正好有用,再制便是,她瞥了谢清越一眼,笑道:“那就有劳帝君,帮忙制灯了。”

    既想见到过去,那以生死木的枯木为杆,用来制幻星灯,再合适不过。

    令仪去九重天折了生死木,又下到八重天。

    漫天星辰悬浮于夜空之上,散发出细碎的流光,连结成耀眼的星带,璀璨夺目。

    八重天没有昼夜轮转,唯有极致的黑暗,朦胧的夜色下,星辰的光芒愈发明亮。

    令仪坐在星海下,屏气凝神,仔细打磨着手中的木杆。

    木屑簌簌落下,粗糙的木纹被磨平,杆形的轮廓逐渐清晰,她抬手轻撒,米粒大小的星粒便落在上面,转眼化成繁杂的符文。

    灯杆通体深黑,状似斗柄,表面布满金色的符文,忽明忽暗,正沿着杆身缓慢流动。

    令仪将灯杆举在面前,眯起眼打量一番,十分满意。

    放下东西后,她又去拼灯架,发现手边盛放星粒的瓷碗快要见底,便伏在桌上小憩,等谢清越收集新的星粒回来。

    谢清越收完星粒时,令仪已经睡着了,手中还攥着未拼完的灯架。

    他拾起桌边的绢纱,化出毛笔,蘸着夜空中洒下的光影,顺着绢纱的纹理,在上面细致地描绘牡丹的花样。

    身边的人呼吸绵长,卸下满身的防备,眼睫上还沾着打呵欠时留下的泪珠,像平日批文书犯困的模样。

    谢清越忍不住分神。

    目光落在姣好的睡颜上,不由得靠近,最终在离她半寸的位置停下,放轻了呼吸,生怕惊扰她。

    见令仪没有要醒的样子,谢清越正大光明地盯了她半晌,唇角悄悄上扬,勾起明显的弧度。

    他举起笔,将笔尖凑到令仪的眉心,动作轻缓地写下一个“王”字。

    浅淡的光影在眉间留下痕迹,令仪觉得有些痒,无意识地蹙了下眉,嘟囔两声,而后继续沉睡。

    谢清越这才松了口气,若无其事地收起毛笔,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不知过了多久,令仪迷迷糊糊地醒来,揉了揉眼睛,发现谢清越坐在她边上,已经将幻星灯拼得差不多。

    她对方才的事毫无知觉:“你何时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视线从她眉心掠过,谢清越笑了笑道:“没事,这灯不难制。”

    说着,他取出从二十八星宿中收来的星粒,混在灯芯中燃烧出星焰。

    焰色灰白,温凉。

    星焰亮,则灯成。

    启用幻星灯最重要的一步,是走星宿。

    以星宿之力为引,按照四方四象的轨迹走完星位后,方能觉醒神力,

    完整地走完一轮,需要万年的时间,而一万年后,恰好是回鹤飞升,入主星相司的时候。

    令仪将幻星灯放入星海,打了个呵欠准备回无极天,却被谢清越拦住。

    她脚步一顿:“怎么了?”

    谢清越将前面的路挡了个彻底,神色有些不自然,不似往日的沉稳。

    许是觉得这样的行为太过刻意,他向后退了两步,沉吟许久才开口:“殿下去看明大人吗?或许多揍几次,他就想起来了。”

    “看他作甚。”令仪绕过他,懒懒道,“制了好几日的灯,有点累,我要回去歇歇。”

    谢清越跟在她身后,轻声问:“须弥界又下雪了,殿下去看吗?”

    察觉出他的异样,令仪一个转身,凑到他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暧昧:“你不想让我回去,为什么?”

    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谢清越略微垂眼,闷声道:“有人找你。”

    令仪暗笑他莫名其妙,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天上拢共就没几个人,谁会找我?”

    谢清越缄口不言。

    一路跟到无极天,他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甚至不等令仪反应,抢在她前面进了无极天。

    意料之中,一个火红的身影冲了过来,面上洋溢着笑意,连声音里都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姐姐,你回来了!”

    看清面前的人,他停下脚步,白了谢清越一眼,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嫌弃。

    “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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