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凯是后排的一员,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球,在球感的支配下,他往右边迈了两步,球击中他的手臂,却因为力道太大而直接飞出了场外,明明没接住,但他脸上却浮现了一股笑意。
起码他碰到球了,这就说明他的直觉是没错的,而接下来他只需要再快一点,便很有希望接住下一个球。
他瞥了眼身边不远处脸色依旧阴沉的何宇,脸上不显,心里却漠然地想:只有强者才配留在场上。
而他终将推翻别人的宝座,从而自己上位。
球再一次飞来,在何宇动作的前一秒,庄凯抢先移动,勉强接住了球,周围的队友纷纷激动地大喊:“接得好!”
庄凯脸上也露出了激动的神情,只是他们似乎忘了自己从前的嚣张,竟然开始以接到球而开始得意起来了。
因这个一传接得不算很好,他们队的二传手方图不得已朝球的方向追了几步,接着将其传给主攻手何宇的方向。
接连的挫折下,何宇早就憋闷得不行了,他将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到这一球上,因此力道格外猛。
千钧一发之际,对面的周闻和孟于博跃起,形成一道人墙,球重重击向周闻的掌心,却又弹了出去,何宇面露欣喜,球却在快要掉落时又被周闻后面的陈弦及时接住。
“屿哥!”陈弦大喊一声。
“来了。”江屿辞仰头望着球,轻轻一跃,冷白修长的双手托住球,将其准确无误地传到周闻附近。
周闻蹬地一跃,眼神隐约锁定对面拦网的空隙,右臂用力地挥出,就在众人都以为这一球会就这么结束之时,一双手突然迅速地挡住那个空隙。
球打到那双纹丝不动的手,而后落在周闻脚边。
“乾益!干得好!”何宇他们队纷纷欣喜地大喊。
阻挡住这一球的人,却没有露出多少欣喜的神情。
网的两边,周闻和乾益分别而立,明明几步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长河。
周闻愣住,而后眼神复杂地看着乾益,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但此刻真正站在曾经并肩作战的队友的对立面,却百感交集到让人憋闷。
而过去的一切,都在此刻化作一把利剑,狠狠地刺向他。
乾益回看他一眼,两人下一秒不约而同同时转身离开原地,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周闻走到江屿辞他们附近,表情依旧有点憋闷:“抱歉,被看穿球路了。”
陈弦愤愤道:“闻哥,这不能怪你,要不是乾益,你那一球早就拿下了。”
孟于博叹了口气:“是啊,乾益太了解我们了。”
江屿辞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一眼,突然拍了下周闻肩膀,淡淡地说:“行了,比赛前不是都已经猜到会有这个局面了么?按照训练的来,我们不会输。”
说完不等周闻回应,他率先往前走去,周闻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释然地一笑,对其他人道:“听到了吗?我们不会输,也不能输。”
刚刚赢下的一球给何宇他们队带来了很大的鼓励,打破了发球的魔咒之后,终于让江屿辞离开发球的位置,接下来便正式开始了两队的真正对战。
梨泉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球场,心脏因为紧张的气氛加速跳动着。
她终于见到了江屿辞在球场的真正模样,完全另一面的他。
冷静,理智,淡定,像是一头睡醒的狼,褪去散漫和笑意,不紧不慢地狩猎,初步展现自己嗜血的那一面。
不管是发球,还是二传,一切动作都可以用行云流水来形容。
但这样的他,却让她无端心跳加速,全身的血液也跟着沸腾起来。
或许这就是体育的魅力所在,对于胜利的渴望会让每个人爆发出强大的潜力,排球场顷刻间变成一个残酷的角斗场,这不仅仅是一场比赛,更是尊严之战,输了便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头破血流,甚至自尊心的死亡。
比分很快来到了二十四比十四。
不出意外,第一局江屿辞这队拿定了,除非出现奇迹。而并没有人创造奇迹。
第一局结束,凌城队的人相互击掌庆祝首场胜利,江屿辞抬头看向观众席的一个方向,首胜的气氛感染了观众席,梨泉和乔年年正和其他支持凌城队的观众大喊他们队伍的名字:
“凌城!凌城!”
而梨泉除了喊凌城,还悄悄地喊了“江屿辞”,尽管江屿辞看不到她口罩下的神情,但那个看起来蹦蹦跳跳显得很是激动的身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江屿辞没忍住笑了下,弯弯的眉眼好似冷月融化成一汪春水,让人移不开眼。
梨泉知道他正在看自己,俏皮地朝他眨了下眼,随即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字,然后把手机打横给他看。
得亏江屿辞眼神好,而且他所在的位置离梨泉很近,于是便看清了那几个字:阿辞战无不胜。
心里像装了满满的气泡水,不断炸开翻腾着的让人愉悦的气泡,他握着水杯的手抬起,放到唇边,借以遮住掩饰不住的笑意。
旁边的陈弦刚好看到这一幕,他好奇地瞪大了眼睛,问:“屿哥,你笑什么呢?”刚刚赢的时候都没见他这么笑。
江屿辞瞥了他一眼,收起笑意,咳嗽了一声,“没什么。”
陈弦只好又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往观众席上看了眼,那边有一片正在盯着江屿辞的女生。
他头皮发麻了下,突然想,难道这是春天要来了?但屿哥之前不是发过朋友圈说有女朋友吗?
他突然想到什么,小声又激动地问:“屿哥,嫂子是不是也来了?”
江屿辞:“干嘛?”
陈弦激动道:“当然是好奇啊!我超级想看看嫂子长啥样!”
江屿辞狐疑地看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多好奇心了?”
陈弦:“哎呀,你就让我认识认识嘛。”
江屿辞嫌弃地推开他伸过来的爪子,“啧,比赛结束再说,到时候我问问她想不想认识你。”
陈弦眉开眼笑:“好好好。”
联赛采三局两胜制,所以苍云队这局已经输不起了。
与凌城队的松弛相比,刚刚休息时苍云队正紧急讨论下一轮的应对之法。
苍云队的实力其实并不弱,他们队更擅长进攻,防守相对弱了些,因此面对江屿辞的发球才会这么无措。
“只要接到了球,接下来你们就不要停下进攻的脚步。”教练季源最后说道。
“是!”
高贺看着江屿辞他们笑道:“应该不需要我给什么鼓励吧?”
江屿辞无语地笑了声:“不用了,我怕不小心被您的鸡汤噎死。”
高贺连忙呸呸了几声,骂道:“不许说不吉利的话,行了,滚滚滚,输了就别来见我了。”
陈弦小声吐槽:“教练不也在说不吉利的话么?”在高贺瞪眼之前,他麻溜地跑到江屿辞身后走了。
第二轮开始了,苍云队压力陡然上升,于是一开始进攻得格外猛,直到轮换到江屿辞发球,他们才稍微泄了那么点气。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江屿辞,摆好接球的姿势。江屿辞在拍了拍球之后,大拇指又习惯性地摩擦了下球,突然抬起眼轻飘飘地看了眼对面,冷厉的黑眸让人无端心里发紧。
何宇和庄凯他们身体和神情愈发紧绷。
哨声响起,江屿辞才收回了视线,将球发了出去,众人本来都以为这球会和之前一样迅猛,却没想到球的力道大大减小,贴着网落下。
所有人都傻眼了。
苍云队的表情从紧绷变成了一幅吃了苍蝇的憋闷。
“他就是故意的!”何宇咬牙看了眼江屿辞,后者挑了下眉,回以一个略带挑衅的笑意。
接下来的球江屿辞有时发猛球,有时又发那种轻飘飘却不好接的球,让苍云队的人应接不暇。
梨泉看得津津有味,对江屿辞在球场上的恶劣程度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乔年年也啧啧称奇:“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呢,泉泉,他没对你这样过吧?”
梨泉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他不敢。”
陆之野听到这句很想笑,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谁能想到在球场上不可一世的阿辞在女朋友面前的反差呢?
比分一下子来到了六比一。
第七球苍云队的人勉强接下,然后主攻手强行破开了他们的防守,获得了一分。
他们抓住机会,加快了进攻速度,让比赛节奏变得更加紧张了,所有人脑中都像绷了根紧紧的弦。
江屿辞跳起来将球往某个方向传去,乾益觉得他这一球应该是传给周闻的,毕竟几乎每次到了关键时刻周闻往往是传球的对象,这是他从前在凌城队得到的经验。
周闻也确实跳了起来,似乎要接球了...等等,他身后是谁?
乾益早在周闻跳起来的时候便也跟着跳起来了,此刻却见周闻没有接球,而是他身后的...陈弦。
陈弦笑了下,对江屿辞传的这一球感到格外亢奋,他跟在周闻身后跃起,用力地将球一拍,手臂的肌肉在那一刻明显地绷了起来。
乾益先起跳,陈弦后起跳,于是就这么错开了进攻和防守,球顺顺利利地落到对方的场地里。
球在乾益的脚步停下,他低下头死死地盯着那个球,不明白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结局,明明......
周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乾益,不是只有你在往前走。”
乾益眼神复杂地看着周闻和其他几人击掌,就像过去和自己击掌那样,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过来,熟悉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以伤人也可伤己。
而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比分最终还是到了二十四比十七,大家都打红了眼。
节奏很紧张,江屿辞冷静地观察着全场众人的状态,此刻对方前排防守的是庄凯和何宇,而这两个人,江屿辞在一开始就注意到,他们之间有种不同寻常的氛围。
像是在暗暗较劲似的,但他懒得管他们为什么这样,他只需要知道,机会来了。
吴战将球传了过来,江屿辞跃起,双手是传球的姿势,对面的庄凯和何宇都以为他要传给主攻手了,而周闻和陈弦也这么认为,纷纷跟着动作,全场的人都在等着球的方向。
何宇死死地盯着局势,是陈弦吗?他已经跳起来了...不,传给后面的周闻可能性更大。
庄凯皱了皱眉,怎么孟于博也跟着凑热闹跳起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在那空中停滞的一秒,江屿辞嘴角一勾,持球的手势瞬间改变,左手将球重重地拍向对面球场。
球在落地的那几秒,陈弦和孟于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周闻笑了,庄凯和何宇则脸色铁青。
何宇神色精彩极了,愤怒、不甘、难以置信交织,最后他咬了咬牙,抬眼看向江屿辞,边走边骂道:“该死的......”
一双手臂拦住了他,是庄凯。他皱眉看着何宇,“你冷静点,这是在球场。”
何宇因愤怒而喘着粗气,他愤愤地拍掉庄凯的手臂,转身走了。
庄凯摸了摸被打的手臂,要不是在同一个队,他才不想管这个蠢货,冲动又无脑,空有一身蛮力,还这么容易被激怒,偏偏这样的人是他们队的主攻手。
他看了眼江屿辞,后者回看他一眼,神情明明冷淡却莫名让人恨得想揍一拳,庄凯冷冷道:“一号,我记住你了,以后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江屿辞轻笑一声:“那你要排队了,想打败我的可不只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