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关走一趟

    相比之下,狄雄当初那句轻飘飘的“一小二小随便挑”,以及后来那句更轻飘飘的“实在不行就和七七一个学校”,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和讽刺。

    狄雄得知这个消息后,只是讪讪地笑了笑,说了句:“解决了就好,还是你妈有办法。” 便再无下文,仿佛此事从头至尾都与他无关。

    悠悠终于背起新书包,走进了龙盘二小的课堂。看着女儿重新融入校园生活的背影,石笑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暂时落地了。

    忙完这些事,石笑妈妈陪着她去看了几家月子中心,娘俩高高兴兴地定了一家,刷卡交了订金6000元。

    订月子中心的时候,商家搞活动送孕照和宝宝出生照。回想十年前既没条件也不流行孕照就没有拍过。

    石笑记得公司里这几年有同事拍孕照的,都挺好看的,而且也挺有意义。石笑就想拍一套最便宜的,留个纪念也好。

    狄雄倒是没反对,但也没说买单。石笑自己刷卡拍了一套1200块钱的。还是妈妈陪着去的,她们没有要那些相框相册,就想要几张相片存手机里就行。

    由于石笑对龙盘不熟悉,也不知道去哪家医院生孩子比较好。

    问了些亲戚,每个人的意见都不一样。表嫂在二院生的,反正人家是90后,年纪轻轻的,生完两天就回去了。

    狄雄妈妈说:“去老妇幼保健院好,老专家、老医生多。”

    石笑和妈妈打的去一看,硬件环境太差了,又破又小。

    新妇幼保健院倒是环境舒适,又新又大,但是听人说只要在新妇幼保健院出生的小孩无一例外都要进新生儿科,跟产妇不在一起,大约一周才能出院,石笑不想这样。

    石笑在网上查了一家口碑不错的私人妇产医院,听说是按套餐算钱,不会乱收费,孩子出生后即使进保温箱也是跟产妇在一个房间。

    她跟妈妈打车去实地考察了一下,硬件环境中等,不算破旧也不算高档。妈妈看了墙上贴的医生简介,凭借她的人生经验笃定地说:“这些医生肯定都是公立医院退休下来的老医生被返聘的,应该很厉害,就在这里吧。”

    石笑果断交了订金2000元。

    万事俱备,只等开动。

    尽管所有人都在刻意回避,但“孩子是男是女”这个问题,像一片无形的阴云,悄然笼罩在即将临盆的紧张气氛之上。最为此焦灼的,是石笑的母亲。

    夜深人静时,她常拉着石笑的手,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低语:“笑笑,妈这心里……总是不踏实。万一……万一又是个姑娘,可怎么办?”她不敢把话说得太明,但那份深切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你和狄雄,这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有三个女儿了。妈是怕……怕再生个女儿,对你们往后的日子,是个坎儿啊。”

    在她传统的观念里,一个已经有了三个女儿的家庭,太需要一个儿子来“稳固”些什么了。她害怕女儿本就仓促结合的脆弱的婚姻,会因为这个孩子的性别,再经受一重不可预知的打击。

    相比之下,即将成为母亲的石笑,心态却异常平和。她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有力的胎动,语气温柔而坚定:“妈,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的宝贝。从我决定留下他的那一刻起,我就没在乎过这个。他健康、平安地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老天爷最好的安排。”

    而狄雄,在面对这个话题时,总是表现得十分“开明”甚至“期待”。他会笑着搂住石笑的肩膀,语气爽朗:“我喜欢女儿,女儿多好啊,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是小情人。我就盼着再多一个小棉袄呢!”

    他的话听起来无懈可击,充满了温情。然而,石笑却无法完全相信这份“坦然”。她清楚地记得,在最初得知怀孕时,他是如何犹豫、如何以经济压力为由,希望她不要这个孩子。

    一个起初连孩子本身的存在都曾抗拒的男人,此刻这番对性别“毫不在意”的表态,又能有几分真心呢?

    或许,他也同样担忧着石笑母亲的预言成真;或许,他只是在维持一个“三观正确”的形象。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如同沉在深潭之下的石头,没有人看得见。

    这份刻意的轻松与暗藏的焦虑,共同构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所有人都像是在等待一个最终的宣判,而石笑,是其中唯一一个,无论结果如何,都早已准备好用全部的爱去迎接的人。

    估计最近太劳累了,宝宝提前10天有了动静。

    因为石笑清楚地记得十年前生女儿时,疼了十几个小时医生做指检才开一指,所以这次宫缩来临,石笑选择了默默忍耐。她紧咬牙关,在越来越密集的阵痛中煎熬,直到感觉那频率和强度已远超上次,汗水浸透了睡衣,才在半夜三点推醒了身旁的狄雄。

    尽管动作放得极轻,隔壁房间的母亲还是醒了,执意要陪同去医院。

    狄雄显得异常镇定。他不慌不忙地走进厨房,开火,为石笑煮了一碗面,看着她因疼痛而扭曲着脸勉强吃下,这才拿起车钥匙。整个过程慢条斯理,仿佛只是要去赴一个平常的约会。

    在楼下等他把车开来时,母亲搀扶着几乎站不稳的石笑,望着狄雄从容的背影,轻声叹道:“到底是娶过两个老婆、经历过两个孩子出生的人,这心理素质,果然不一样。”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石笑记忆的闸门。她猛地想起十年前,前夫在产房外焦急徘徊、听到她哭喊时心疼得落泪的模样。一股混合着剧痛、委屈和深刻对比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就热了。她赶紧低下头,死死咬住嘴唇,将那阵想哭的冲动硬生生憋了回去。车灯由远及近,她迅速收拾好所有情绪,艰难地挪上车。

    到了医院,石笑已经痛得直不起腰,全靠母亲和狄雄架着行走。等办好手续,医生一检查,脸色立刻变了:“已经开六指了!怎么现在才来?马上进产房!”

    紧接着是更严厉的抱怨:“现在这种情况背不了无痛泵了,只能硬生!”

    硬生。

    这两个字像最终的判决,将石笑抛入了绝望的深渊。接下来的经历,是她余生都不愿详细回忆的噩梦。产房里还有其他产妇,但发出凄厉叫喊的只有她一个——因为只有她,没有背无痛泵,独自对抗着被撕裂的剧痛。

    她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放在砧板上的肉,每一次宫缩都是一次酷刑。力气在迅速流失,疼痛包裹住了她。

    “医生……求求你,我生不出来,给我剖吧,求你了……”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哀求。

    助产士的声音隔着汗水和泪水传来,遥远而不带感情:“你要为孩子想想,她卡在产道太久了,缺氧时间长了会损伤大脑的!照我说的,用力!”

    她尝试了几次,徒劳无功。巨大的疲惫和疼痛让她再次乞求,几乎语无伦次:“医生,我真的不会……让我剖吧……我跪下来求你都行……”

    “你这妈妈太自私了!”医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只想着自己轻松!孩子呢?你不为她着想吗?用力!”

    她想起生女儿时,最后是几位医生轮番上阵,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帮她推压腹部才成功的。她积攒起最后一丝力气,用尽可能柔和的、不敢冒犯的语气请求:“医生,可能宝宝头有点大,出不来……能不能,请您帮我加一点腹压?”

    回应她的,只是一只象征性地放在她肚子上方、轻飘飘使力的手。

    绝望如同冰水浇头。她彻底脱力,瘫倒在产床上,连指尖都无法动弹。

    “你这样是不负责任的!”医生的斥责如同鞭子抽下,“孩子快出来了!产程拖越长越危险,缺氧脑损伤谁负责?你不能这样!”

    “好吧……”石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榨干身体最后一丝潜能,再次试图遵循指令,却依旧徒劳。她再次瘫软下去。

    卑微的乞求成了她唯一的武器:“医生……求求你,给我用产钳吧……我真的做不到了……”她感觉自己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所有的水分都化作了汗水。

    “时间已经太久了!你不管孩子死活了吗?你怎么这么自私!快用力!”拒绝再次降临,伴随着更严厉的指责。

    那一刻,石笑心中一片冰冷的绝望。她明白了,除了靠自己,她没有任何退路。要么生,要么……死在这张产床上。

    她不再哀求,不再幻想外援。她凝聚起残存的所有意志,摒除一切杂念,将自己完全交给最原始的本能,一次又一次地,朝着那无边的黑暗与痛苦,发起最后的、决绝的冲锋。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混混沌沌的鼓励声中,一声响亮的啼哭钻进她的耳朵。

    “七斤二两,是个男孩。”

    好吧,石笑能想象妈妈听了一定高兴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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