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待冷风吹过他的面颊,吹走那阵心底的燥热,怀泽才终于缓过神。

    他刚刚……心底竟然生出一丝期待。

    明知道这是演戏,明知道她说的全是假话,可他还是有一瞬当了真,当她浅浅的呼吸吐露在他耳畔,他就应该推开她,而不是放任她说那些……浑话,扰他心神。

    她是一个连容貌都要遮掩的女人,又怎么会对他说一句真话?

    说不定名字都是假的,他何必当真。

    怀泽抬头,明月依旧高悬,可他却读出几分可笑,清冷的月光泄了满地,将他孤寂的身影照的分明。

    他唇角微动,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演戏而已,何必当真。

    想起白日的紧张,他只觉着可笑,一个不将自己性命当回事的主人,宁愿救许时春那个傻货,这样泛滥的善心和孤勇,她迟早会得到教训。

    不是他杀了她,也会是她的善心害死她。

    再睁眼,他的眼中已被阴翳填满。

    如果不是体内可笑的妖兽契约,他不可能对一个骗子生出那般不堪的情绪。

    他一定,要想方设法解除妖兽契约,不论以什么代价。

    *

    白玉清一边跑一边回头望,双方战况激烈,施法中混乱的灵气肆虐,已经不是她能插手的程度。

    若她贸然闯入,说不定还会拖他们后腿。

    白玉清干脆决定下山,等天亮了再来查看山上的情况。

    提着灯笼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她看着路边草窝压作一团的痕迹,陷入沉默。

    这里不是他们讨论怎么引诱尸魅草地吗?她怎么兜兜转转又绕回到这。

    她扫了一眼周围,确定这个地方她一刻钟前来过。

    恍惚间,仿佛看见荒草深处,有双漆黑麻木的眼正盯着她。

    白玉清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低矮的灌木中,黑影越来越浓,她不可控制露出毛茸茸的耳朵,心猛地沉下去。

    若是在这里对上什么妖兽,凭借她微弱的灵力或只有安抚作用的妖力,根本没有丝毫作用。

    周遭静得可怕,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白玉清不愿再待在原地,转头就开始疯跑。

    浑身血液沸腾,冷空气粘在她的衣服上,窜进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中,紧紧贴在她的肌肤。

    她只能听见急促的喘息。

    等她一口气跑了半个钟头,肺部似乎快要炸开,喉咙好似吞下刀片,她终于没了力气。

    她缓缓蹲在地上,触及地面,掌心触及一片寒冰,刺骨的痛处令她急速回缩。

    白玉清呆愣愣地看向那熟悉的冰面,绝望从脚底迅速攀岩,她好像又回到尸魅出现的地方。

    就在她快要被这诡异逼疯时,一道声音毫无征兆地从背后响起:“玉娘——”

    白玉清被吓地一激灵,却在下一秒,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一双手带着山间特有的微凉,轻轻覆上她的耳朵。

    霎时间,万籁俱静。

    她的世界仅剩下肌肤相贴的温热触感,和她擂鼓般剧烈的心跳。

    *

    怀泽走了几圈发现一直在原地打转,干脆掉过头往回走。

    远远看见白玉清,便一直跟在她背后,自然也目睹了许时春故意放缓脚步向她靠近。

    察觉到他是想吓一吓她,怀泽暗自皱眉。

    他知道,白玉清胆子不小,但可能受妖身影响,动不动就会被吓出耳朵,这是兽类天性,难以克制。

    他本不该管的,刚下定的决心提醒他,身体却比理智更早做出选择,他动用妖力,向她靠近的速度几乎快出残影。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他只来得及捂住她的耳朵,没办法让许时春闭嘴。

    望着不断往他怀里凑的小脑袋,原本懊悔的情绪烟消云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悬在她的头顶,终究是没有落下去。

    他的双臂自然下垂,任由她抱着,一动不动。

    他只是她的契约从兽而已,遇到危险元丹上的魂印会告诉她这个人值得信任,以至于两个人天然亲近,他们的关系最多也仅仅是能够互相信任的伙伴,更何况他已经有了主意,不会屈居于人下。

    他今日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骗取她的信任,日后解开契约更顺利一些。

    白玉清埋着头,还是被突然的响动吓住。

    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清浅皂香,身体本能告诉她,眼前人是安全的,她的大脑甚至暂时停止了思考,拼了命想往眼前人怀里钻。

    许时春也没想到白玉清会这么害怕,看着腓腓差点被吓出原型的样子,以及怀泽那阴翳的眼神,方觉得这样不太好。

    他心中没由地感到发凉,刚刚他甚至捕捉到一丝杀意,其中的冰冷令他胆寒。

    转头再看向怀泽,他已经低下头,仿佛刚刚那一瞬巨大的压迫感只是他的错觉。

    许时春腆着脸,轻轻拍着白玉清的肩膀,恢复了往日语调:“小玉儿是我啊!我是许时春。”

    许、许时春?

    “你别怕,我和鹤哥儿还有怀泽,都在这。”

    白玉清怯生生弹出脑袋,见到许时春那张欠揍的娃娃脸,再也控制不住眼泪。

    “你、你别哭啊……”许时春手足无措。

    晚了几步落在后面的鹤明匆匆赶来,察觉到许时春又闯了祸,顿时一个大逼斗就过来了。

    “许时春!平时爱玩就算了,今天有重要任务,你还这般做派!“鹤明恨铁不成钢训斥着他,又转过头安慰白玉清,“小玉儿别怕,我帮你教训这个混蛋。”

    说着就要与许时春来场肉身较量。

    许时春毫无还手之力,当鹤明的无情铁脚揣在屁股上时,他只能绕着白玉清转圈乱跑。

    “我……我没事了,只是被吓住了。”白玉清白着脸,从怀泽怀里退出来。

    此刻她的心神全然被方才的恐惧占据,也没空思考刚刚抱着的人是谁。

    许时春停下来,一脸歉意:“对不起小玉儿,等回了荆州镇妖司,我拿好东西补偿你,你需要什么尽管和我说,不用跟我客气!”

    白玉清擦擦眼泪,虚弱地点点头,仿佛魂都丢了。

    许时春看到她这样,内心越发愧疚,他宁愿小玉儿打他一巴掌,而不是现在这样默默一个人消化情绪。

    他怎么就这么虎呢!!多善良的小玉儿啊,他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吓她了,小玉儿的安危,以后就交给他守护!!

    心中这么想着,他也这样大声说出来,笔直地站在白玉清身前,举着手指对天发誓。

    鹤明这才放过他。

    白玉清眼含泪光,嘴角却挂着微乎其微的笑,七分靠演,只有三分真情流露。

    一开始她确实被吓住,也慌乱地找到依靠,后来得知吓她的人是许时春,气不打一处来,敢对她白玉清恶作剧,怎么能不付出点代价呢?

    在宫中长大的孩子,怎么会是全无心眼的笨蛋美人。

    她知道怎么露出柔弱的一面,一个人事事完美无缺,难免会遭人嫉妒,但给她配上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缺点,外人只会心疼,也更容易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她现在身无分文,去了荆州镇妖司,也不一定有钱供日常开销,她正为这犯愁,许时春就撞到了枪口,这般单纯懵懂的小郎君不多见,也不要怪她拿他当冤大头,要怪就怪他先起捉弄之心,明知道腓腓生性胆小,还要故意吓她。

    怀泽静静看着许时春在她面前发誓,察觉出她眼底的狡黠,也没拆穿她。

    白玉清擦干眼泪,四人又聚集在一起,一定不是巧合。

    山中八成是有什么古怪,才会让她一直在原地打转,下不了山。

    “你们追的尸魅呢?”白玉清恢复正常语调,除了眼尾微微发红,一点都看不出刚刚大哭一场。

    许时春立即接话:“那尸魅被我们打伤,躲起来了。”

    鹤明:“我在山下布了结界,她应该还在山中。”

    方才与尸魅一场恶战,他大致摸清了对方的实力,他与许时春联手,勉强能胜尸魅一筹,可惜这里是尸魅的地盘,她若有心躲藏,找她不是件易事。

    “还好我们揪下她的一根头发。”许时春跟献宝似的,又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瓶子,里面关着一只赤红小虫,“这是引气虫,能帮我们找到她。”

    说着便打开盖子,引气虫嗅了嗅许时春拿在手上的发丝,便挥动着翅膀,带领他们前进。

    众人跟着引气虫,走了半个时辰,来到山顶,天空又飘起小雪。

    许时春捡起地上的引气虫,重新收进瓶子中。

    “这里吗?”白玉清环顾四周,这块地方除了冷风,再无其他,地上只有点点星白,是雪花落在上面的痕迹。

    鹤明观察一阵,轻声道:“你们退后。”

    汇聚全身灵气,鹤明指尖朝前方一点释放,澎湃的灵气掀起一阵狂风,白玉清未束的发丝翩翩飞舞。

    只见灵气所指之处,隐约透露不一样的色彩。

    几个呼吸间,红梅落雪无边无际,万千枝条缀着冰雪,骤然出现。

    白玉清低头,脚下哪还有贫瘠的土地,她正踩在一层松软的积雪上,天地白茫茫一片,哪怕是黑夜,也亮得晃眼。

    “这才是真正的山顶。”怀泽长睫上已然挂着一片雪花,衬得他整个面庞宛如冰雕玉琢。

    幽幽梅香顺着寒风,带着冰雪的清澈,进入他们的肺腑。

    他们此刻还未真正踏入梅林,尚且在外围。

    马氏说,他们按照道人指示来到一座山,想必陈氏就埋葬在这,若不是知道尸魅何其恐怖,她一定会好好欣赏这大片的红梅。

    现下再看这些红梅,只觉着每一朵都带着血腥气,颜色艳得不像话,她盯着花蕊处,正滴落着鲜红的血液,她揉揉眼,再望过去时,才发现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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