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动了动,看清之后,席承立马松开怪物,几步跑过去。
“姐姐?”还活着?
这么大的血腥味?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同时早把主奴契约这件事忘得干净,不然,席沐寒死,他哪能还活着。
席沐寒是从角落里走出来的,肩上的火焰晃啊晃,衣服上的血痕刺伤席承的眼。
席承眼眶红得可怕,浑身连带脑袋都疼,上去捉住席沐寒的手,将人护到身后,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都没看到哪儿有伤口,“到底伤哪儿了?怎么这么多血?”
胸腔里面跳动着的仿佛不是心脏,而是熔岩。
脑海里回放着滔天火光毁得飞灰湮灭,冰冷的子弹射穿躯体,他拼命想保护的人,不知安危……这……是谁的记忆,他分不清楚。
“走……”
借着月光,模模糊糊看到席承的侧脸。
席沐寒一怔。
熟悉的语气……陌生的……一定是她看错了。
席承眼底全是杀意。
席沐寒刚想说:“没事。”就见席承快要失去理智,语气也很奇怪,扶着她的肩膀往外推,席承对席沐寒说:“走,我要把它宰了!”
他怎么了,跟谁学的宰来宰去?长了个鼻子是只用来呼吸出气的吗?跟她这么久了难道分辨不出这根本不是她的血吗?还是眼睛不行了看不出自己好好的吗?
就说很麻烦,真是……
她自找的。
当摸到‘新织体’鱼类的习性,感觉蜕化后的少年对自己没有威胁,席沐寒想到当初在海上礁石,是幼年期和少年期的席承救了她。
而现在……席沐寒在萧夜的身上,仿佛看到那时的席承。
席沐寒惊讶自己的气运,老毛病一犯,就想开始训狗一样,想看看那人鱼站起来之后的样子。
刚说没两句,突然杀出来个席承,又把那少年揍翻在地,发了狠的要他死。
席沐寒额角突突地跳,“你先闭嘴。”
席沐寒抓住席承的手臂,担心席承把她好不容易弄出来的成果给烧死,赶紧拦住他,说:“冷静些,这衣服上的血不是我的,是撕开萧夜人皮的时候染上的。”
席承从见席沐寒的第一天,就知道席沐寒的不一样傲气。
她高高在上,又卑鄙无耻,她什么都会,装模作样的摆出猎物的姿态,对什么事都不择手段……但正因为这样,席沐寒失去她训练多年的战斗能力,成为一个普通人后该有多么崩溃,席承从不敢去问,小心照顾到现在。
如果最终还要死伤在比她更低级的人和怪物手里……
不止席沐寒,席承觉得,先崩溃的一定是他自己。
人皮?……萧夜……撕开……
乱糟糟的脑袋里,装满了席沐寒总是胜券在握的样子,还有受伤的样子,席承尽可能的将席沐寒简明扼要的话翻来覆去捕捉到主要的字眼,结合之前灰狼在他们面前提起的事,还有一些不常见的知识点……总算听明白席沐寒的意思。
有些头懵。
怎么突然傻愣愣的?
“席承?席……”
话未说完,席沐寒被一个紧密的拥抱箍得喘不过气。
想推开席承,感觉到温热的什么溻湿了她的衬衫领。
席沐寒叹了口气,推搡的手势改为轻抚席承的后背。
“没事了,我没事。”
“别哭了,你又不是小孩子。”
席承长得好看,毋庸置疑,哭起来会让所有人心疼,但不包括以前的席沐寒。
席沐寒染上什么不好,偏偏染了席承的情绪。
松不开席承,席沐寒只好顺着开口的纽扣将手伸进他的大衣里,隔着衬衫,用力掐了掐。
席承感觉侧腰突然被冰了一下,席沐寒趁着跟他拉开一点距离,谁知道下一秒,席承抓住她的手,不嫌弃脏不脏地就按在自己肚子上。
带着哭泣后的鼻音,说:“是我的错,出去的久了。我应该陪着你的……下次给你留两团火焰,另一个暖手用。”
席沐寒反问:“你不去,我们怎么走?”
难道让她去找汽油?还是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萧月去?难道让那头傻乎乎的灰狼去?时间上来说,前后连半小时都没有,席承就回来了,比她之前不知道要快上多少倍,说什么错。
这次,席承没有错。
“你做的好,别哭了。”席沐寒抽回自己的手,摸摸席承的头,“至于那火球,你改进得有攻击力了再给我。”
席承哭得懵懵,听到席沐寒说的话,多少已经猜出这团火球在危急时刻没有起到多少作用。
它的确除了温暖和照亮,没别的作用。
因为席沐寒是人,席承担心他身上奇怪的火会灼伤席沐寒,所以想尽办法在火焰外包裹了一层黑金色的屏障,从而忽略了火焰原本的能力……
席承记在心里,点点头,“好,我记着了,我尽快,我想办法尽快改好……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才顾上往那阴暗的角落里看,席承看清地上的人是谁,横躺在中央的怪物的模样,被丢在四处的人皮,还有一条干瘪的野狼尸体。
萧月被野狼咬伤,还不知死活,得找医生看看;这么个怪物,车内空间不够,没法塞进去带走,就算带走了,能有什么用?
碍手碍脚的八竿子亲戚,席沐寒一定也这么觉得。
席承想来想去,心一横,认真说:“我们走吧?别管她们了。”
到底有没有人来管管他……
地上躺着蜕化后的少年,刚新生的骨骼鳞片还没适应,就被人莫名其妙的揍了一顿,痛得比撕开人皮还要疼。
现在半死不活的掀开眼皮,依然看不清黑夜里混沌的场景,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不远处,一对拥抱在一起说话的人影。
少年怪物哑着喊了一声气音,“姐……”
趴在地上,晕死过去。
天还黑着,一辆黑车停在另一条路边。
一个男人开口问:“你到底想怎样?”
“跟着她们,我确定人鱼的存在。”回答的人是低哑性感的男音,咬着的句子,字不正腔不圆。
副驾驶上的白衣男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驾驶位上的男人低笑着,漂亮的瞳色底下尽是癫狂,“桦博士既然来找到我们,寻求帮助,一定能有人鱼种群的下落。”
“你怎么知道桦老东西说的话是真是假?怎么他刚来投靠你,第二天就被炸了地下实验基地?司冰,你不觉得这是阴谋吗?”白衣男人皱起眉,没有颜色的唇开开合合,破灭男人的希望。
“好啦洛禾,你要真那么怀疑有危险,哪会跟我一起来啊?”司冰笑得灿烂。
而且,洛禾连那两个最亲近的美女助手都没有带在身边,如果有危险,怎么可能独自一人来陪他胡闹?
司冰知道,洛禾向来可是最讨厌他的。
洛禾脸色复杂的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前一天晚上,桦博士跟另一位合作多年的科研家闹翻,虽说给了最后的钥匙,想摆脱嫌疑独善其身,但担心实验成果变成毁灭海域的恶魔,桦博士把隐藏在海市实验基地的爆炸程序增加到了无限剂量。
可以说,哪怕是恐龙在里面,都能炸成肉碎。
桦博士知道司冰这个人物,是内外出了名的对濒临灭绝的珍稀物种有保护欲,整个家族积累下的财富,几乎全用来打着吃喝玩乐的幌子去各地搜寻濒死的稀有动物。
如果实验品有遗漏、有未知的变数,那他找到司冰,无疑是在救赎自己的良心。
很快解决了野狼的事,破旧老院里面的人进去又出来。
席承把汽油桶扶正,拎到车边,席沐寒在一边指挥着,加了油箱,封好盖子。
席沐寒看他变了又变的脸色,问:“你不是说不管他们了?怎么又改了主意?”
席承:“我……不知道。”
席沐寒问他:“你不是一直不待见他们姐弟俩。”
“明明你也不待见……”
从刚进来见席沐寒一身的血之后,他还是头疼,脑海里白茫茫一片,又乱成一片。
几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明明暗暗地闪烁着,走马灯一般钻进某个地方,又消失不见。
见他脸色不好,席沐寒伸出手,虚虚地挡着席承,但并没有触及地扶住。
席沐寒下意识问:“你怎么了?”
“不知道……我好像……看到……一个穿着黑白长衣的女人……漫天大雪……满身是血……”说完这话,席承像是再无法开口,脑海里的画面停滞一秒空白,接下来,逐渐消失不见。
“咳咳……咳咳咳……”席承被一股子冷风蹿进鼻腔,咳得他头昏脑涨。
席沐寒狐疑地盯着席承,轻拍了两下他的后背。
常有的警觉意识提醒着,半晌,席沐寒便试探地问:“你认得她?”
认得,席承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一句话,让即将消失不见的记忆碎片重新拼凑。
席沐寒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席承。
席承觉得是认识的,他闭上眼,努力回想着着,想要走进去,走近那个人身边,想要看清她的脸,好像……想要她活着……
“咳咳咳……咳……”席承捂着嘴巴,咳得更猛烈起来,肩膀也跟着颤抖。
有什么异香散在空气里,席沐寒靠近抓住他的手腕,扯开之后,睁大了眼睛。
指缝间,是溢出了血。
唇色苍白,唇内猩红,席沐寒用手指撑开席承的嘴唇,食指撬开他的牙齿。
席承老老实实地像个大型宠物猫,任席沐寒检查。
舌头和嘴巴都好好的,是内脏里的血。
不能说?
不能说……
算了,大概又是个麻烦。
天太冷了,席沐寒身上带着小小的火焰,离远了看就像提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这次,席承摘了火球外的黑金色防护罩,提醒席沐寒小心使用。
席沐寒没有再追问下去,这件事先搁在了心里。
再返回去,席沐寒紧紧跟在席承身侧。
席承先是抱出来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和灰狼一起放到后排座上,又折返回去,这次抱了个什么灰扑扑的大袋子出来,直接打开后备箱,动作粗鲁地撂了进去。
发出闷响,轮胎动了动,看起来重量不小,是个大东西。
丢了血污的外套,穿上席承的,趁着天还黑着,开车返回海市最西南边上,打算找个小诊所。
北风呼啸,尖利的声音划过车身。
“你去哪儿找的汽油?”席沐寒问他。
席承说:“就不远,你敲过的第四辆,离这儿最近的一辆黑车。”
席沐寒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只点了点头。
见远处的车启动了,司冰同样不紧不慢地启动车子,小心谨慎的跟着前车压过的车轮印,离得很远。
笑着说:“看吧,就说那位‘人鱼小姐’不简单,你非要放她走,洛禾,我那次是真的生气了。”眼底的却没了笑意。
洛禾盯着窗外,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