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易拐进一个死胡同里,原来的死胡同早已变了样子,从前的五层楼小民宅变成了一个被拆了一半的烂尾楼,零零散散的警戒线和爆破设备摆在楼前。
“怎么会这样?”郑易的心跳更加迅速了,他眼眶有些湿润,下一秒便猛地冲了上去。花灵本想上前拦住他,这种被拆到一半的危楼,随时都有塌掉的危险。
但是无奈她脚踝的疼痛并未痊愈,拄着拐杖的花灵根本跟不上郑易。这时,一个黑影从危楼的角落旁边冲出来将郑易死死抱住。
“阿易,你冷静点!”黑影戴着老式的毡帽,模样十分苍老。
“放开我,你放开我。那是我的家啊!”郑易还想挣扎,话里的哭腔也越来越严重。出租屋民宅被拆掉,对于郑易来说等同于童年记忆的毁灭。
没有了,小时候蹲在三楼阳台上观望落日前的温暖阴影的画面消失了,紧接着是奶奶提着从菜贩子手里廉价买来的蔬菜剩货走进楼道的场景,跟着这两幅画卷一起覆灭的还有出租屋里的那台调频黑白电视,那是郑易一家子十几年来唯一的娱乐消遣。
出租屋的二手沙发,民宅背后那条下水沟里的田螺,楼道内墙里那些用粉笔画出的幼稚的抽象画。郑易小时候没有朋友,民宅里住的大多是些单身汉和空巢老人,整座楼房承载了他童年的所有记忆,而如今,这一切都没有了。
郑易不知道他离开的这半年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拆掉的楼难以重建,就像梦境一旦醒来便几乎没有了重返的途径。
“阿易,你听我说,这楼已经有六十多年的历史了,已经破旧不堪了,再住下去,会出问题的。是政府让拆的,你让我保管的家具,我都拿出来了。”那个分不清楚究竟是中年人还是老年人的家伙的话让郑易停止了挣扎。
这人便是郑易的房东,一个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几近停止的老头。
“带我过去看看。”郑易的心情即为沉重,痛失儿时乐园的疼对于内心孤独的人来说,是一种极为深沉的打击。
郑易擦掉眼角溢出来的泪珠,他从小就很坚强,从小到大基本上没怎么哭过。
“你能想通就好。”房东老头知道郑易是个沉稳的孩子,即使冲动过后也能很快恢复理智,尽管有时候确实有点儿不着调。
“诶,这位,不准备介绍一下吗?”这时候老房东注意到了腿上绑着绷带的花灵。
“哦,这个是,我……我女朋友。”郑易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情绪转换的速度快得有点变态。
“哟,你小子出去这几个月混得不错啊,衣服整光鲜了,还带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回来。姑娘,你这腿怎么了?”老房东是个很喜欢和邻居们唠嗑的老人,礼貌适度的言谈举止很适合运用于交际。
“哦,这个是,公伤,所以,嗯,我们才请到的假,不然还真脱不开身。”郑易犹豫了一会,决不能跟他提起昨天的怪事。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不过没有大碍就好。我是郑易的房东,看着他长大的。哈哈哈。”老房东爽朗地放声大笑,挺得老直的腰背令他看上去并不显老。
“叔叔你好,我叫花灵,是郑易的女朋友。”尽管和郑易已有肌肤之亲,但是花灵在做身份说明的时候仍然感到有点不自在,脸蛋也红得像猴子屁股一样。
“哦……呵呵呵,叫叔叔就搞错辈分了,阿易的奶奶都要叫我一声哥呢。”老房东接过花灵商务式的握手,“来吧,我带你去看看阿易还没风光起来之前的小财产。”
一行三人在老房东的带领下来到了街巷房屋的一间地下室,在简单清点过奶奶的东西过后,郑易告别了老房东,踏上了去三漳镇养老院的路。
养老院离郑易以前的出租屋并不算太近,需要穿过一条相对热闹的街道,然后再从六安职高校门前的乡间公路一路走到底。
当来到那条他从前每天晚上放学回家时必定会经过的街道时,郑易十分感慨,半年的时光,这条街的变化太大了。
好多原本混得挺熟的饭店、超市什么的,都搬得差不多了,新开业的门市都是些卖彩电手机或者手机卡营业厅什么的。
这都和三漳镇的居民经济水平和娱乐方式的改变有着很大的联系。
路上,郑易居然碰到了当时和万彩晴邂逅的那家面馆的老板,老板见到郑易,非常热情地邀请他去店里坐坐,并且还塞了一把零钱给他,说是半年前郑易寄存到他这里的,还硬要请他和花灵留下来吃一碗炸酱面。
郑易一开始是有点怀念,有点半推半就的,但是转念一想,还是谢绝了杨老板的邀请,并且到分开的时候郑易也没有要那一把零钱。
要是那老板当着花灵的面提起万彩晴那还得了,所以郑易根本就不敢多做停留。
这时,郑易花灵二人来到了郑易的母校,六安职高的门口。
郑易停下了脚步,他看了看大门上已经在掉漆的八字校训摆了摆头。
“雕琢匠心,有教无类。”好你个有教无类,当初可就是因为我没什么家世所以才当舔狗开除的我。
想起这个,郑易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过,校园里突然响起来的铃声让他警觉了起来。
现在的点正好到了放晚学的时间,崔晋凯肯定还在里面读书,要是被他看见,免不了昌玲玲那里派追兵来找他麻烦。
于是他拉上花灵快步离开。这倒不是他惹不起昌家,如今的郑易已是一名有钱有势的身怀异术者了,即使犯不着用异术对付昌家的人,百川师兄肯定也会庇护自己。
但是,郑易不想惹麻烦,昌玲玲和刘晶晶就像两只玄哒虫,沾上了就很难甩掉,郑易可不想去碰。
但是很可惜,这天崔晋凯正好在校长办公室往校门口打望,郑易早就在离开之前被他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