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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拔弩张

    废弃砖窑内的死寂,比方才的生死搏杀更令人窒息。

    雨声淅沥,从破损的窑顶滴落,在积水中敲打出单调而冰冷的音符。

    空气中弥漫着硝石未散的气息、血腥味,以及一种无形无质、却几乎要将人冻结的寒意。

    陆绎挡在沈青瓷身前,背脊挺直如松,手中的长剑依旧稳稳地格着黑衣杀手的短刃。

    他没有再看沈青瓷,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眼前的敌人身上,但那紧绷的侧脸线条和周身散发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低气压,无一不在昭示着他内心翻腾的惊涛骇浪。

    黑衣杀手一击被阻,冰冷的眼眸在陆绎和沈青瓷之间扫过,那目光带着一种了然与讥诮。

    他似乎并不意外陆绎的出现,也无意在此刻与状态全盛的陆绎硬拼。

    “呵。”他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嗤笑,手腕一抖,短刃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滑开,身形随之向后飘退,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窑腔深处的黑暗里,只留下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窑腔内隐隐回荡:

    “陆司丞,好自为之。”

    杀手来得突兀,去得也干脆,仿佛他今夜现身,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逼出沈青瓷那决定性的“流云步”,确认她的身份。

    窑腔内,只剩下陆绎和沈青瓷两人。

    滴答,滴答……只有雨滴坠落的声音。

    陆绎缓缓收剑入鞘,金属摩擦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站在那里,仿佛一尊突然失去所有温度的玉雕。

    沈青瓷靠在冰冷的窑壁上,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与雨水混在一起,带来刺骨的寒意。

    但比身体更冷的,是她的心。

    陆绎那回头的一眼,如同冰锥,将她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击碎。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隐瞒的身份,刻意的伪装,在他面前,已然彻底摊开,无所遁形。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哪怕是最苍白无力的辩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所有的机敏、所有的冷静,在陆绎那沉默的背影面前,都化为了乌有。

    她就像是一个被当场拿住赃物的贼,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良久,陆绎终于动了。

    他缓缓转过身,面向她。

    窑腔内光线昏暗,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沈青瓷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将他平日所有冷静自持都焚烧殆尽的怒火,以及那怒火之下,更深沉的、被背叛的冰寒。

    他没有怒吼,没有质问,只是用那双眼睛,死死地、一寸寸地刮过她苍白的面容,仿佛要将这副他看了许久的、属于“沈青”的皮囊彻底剥开,看清里面那个名为“沈青瓷”的灵魂,究竟是何等的……胆大包天,欺瞒于他!

    “走。”

    最终,他只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极力压制却依旧濒临失控的边缘。

    他没有再看她,率先转身,向着窑外走去。

    步伐依旧沉稳,但那挺直的背影,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僵硬与疏离。

    沈青瓷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如同踩在针尖上。

    雨水打在身上,冰冷刺骨,却远不及前方那人身上散发出的寒意。

    一路无话。

    回到青衣司时,天色依旧沉暗,雨势未减。

    衙门内灯火寥落,值夜的守卫见到陆绎,纷纷躬身行礼,目光触及他身后狼狈不堪、低垂着头的沈青瓷时,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却无一人敢上前询问。

    陆绎径直走向他的值房,沈青瓷如同一个被牵引的木偶,沉默地跟在后面。

    值房内,烛火通明,将一切照得无所遁形。

    松针的冷香依旧,此刻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陆绎反手关上房门,那“咔哒”一声轻响,仿佛也关上了两人之间最后一点缓和的余地。

    他没有坐下,就站在房间中央,背对着沈青瓷,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雨水顺着窗棂蜿蜒流下,如同扭曲的泪痕。

    沈青瓷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浑身湿透,头发黏在脸颊,雨水顺着衣角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水渍。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沾满泥污的鞋尖和还在微微颤抖、渗着血的手,等待着最终的宣判。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如同煎熬。

    终于,陆绎转过了身。

    他的脸上已不见方才窑洞中的震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封千里的平静。

    但正是这种平静,让沈青瓷从心底感到恐惧。

    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字字如冰锥,砸在沈青瓷的心上:

    “沈家流云步,你作何解释?”

    他甚至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直接陈述,仿佛早已笃定,只等她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沈青瓷的心脏猛地一缩,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让她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

    她抬起头,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冰冷如寒潭的眼眸,挺直了那几乎要被重压碾碎的脊梁,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最后一丝伪装,声音嘶哑却清晰:

    “下官……不知司丞何意。”

    “不知?”陆绎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滔天的怒极反笑。

    他猛地抬手,将一本薄薄的、封面泛黄陈旧的书册,重重地摔在了两人之间的书案上!

    “啪”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值房内如同惊雷炸开!

    那书册的封面上,赫然写着四个古朴的字——《沈氏武略》!旁边还有一行小注,隐约可见“流云”、“步法”等字眼!

    “沈家秘传武功图谱,流云步详解尽在于此!”陆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再也无法压抑的怒火与失望,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整个房间,“沈青瓷!你还要装到几时?!”

    沈青瓷三个字,如同最终判决,从他口中吐出,带着千钧之力,彻底将她钉在了原地。

    她看着那本仿佛带着家族烙印和父亲气息的书册,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所有的血色都在这一刻褪得干干净净。

    最后一道防线,被无情地摧毁。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酸楚和绝望猛地冲上喉头,眼前阵阵发黑。

    陆绎看着她瞬间失魂落魄、摇摇欲坠的模样,眼中翻涌的怒火之下,似乎掠过一丝极快的不忍,但立刻便被更深的冰寒所覆盖。

    他一步踏前,逼近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那目光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好一个不知!好一个沈司直!”他几乎是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从今日起,你暂停一切外勤,案牍库事务由赵司尉暂代。

    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司衙半步!”

    他下达了最终的命令,语气斩钉截铁,不容任何置疑。

    软禁。

    彻底的孤立。

    信任,在这一刻,彻底碎裂,荡然无存。

    沈青瓷僵立在原地,仿佛连呼吸都已忘记。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混着眼角终于无法抑制滑下的一滴温热,落入衣领,瞬间冰凉。

    值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之间那道已然无法逾越的鸿沟。

    剑拔弩张之后,是彻骨的冰寒,与无边无际的孤立无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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