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黎朝朝就醒了。
她准备洗漱一下,给程淮做点早餐,突然门外响起一阵缓缓的敲门声。
黎朝朝走过去,打开门,见到的是一身灰色运动休闲装,手里拎着两大袋东西的中年张军,十年过去了,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的面庞,已被岁月悄然打磨,褪去了锐利的棱角,变得温和而厚重。
看着眼前脸上有细纹的张军,黎朝朝有些感慨,之前种种,果然不是一场梦,她笑着打招呼:“张军!好久不见!!”
“王拂?你怎么在这里?”张军大吃一惊。
他是来给程淮送文件的,顺便送点生活用品之类的,却没想到看到了王拂。这个女人,之前她有所耳闻,后来更是见到了这个女人的丑恶嘴脸,虽说这是他跟程淮设的局,但也因为她,这半年以来,让程淮的公司一度陷入绝境,他也差点去坐牢,自己也因为她焦头烂额,现在她居然还出现在程淮这里,所以自己十分惊讶。
莫非这又是程淮设的局???
“咋?”黎朝朝挑眉,看他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我不管你为什么在这里,赶紧出去,程淮被你耍得团团转,你在这里得不到什么了?”张军进了屋子,换了鞋后,十分严肃对着黎朝朝说。
“呃......这个事情吧,我其实可以解释。”黎朝朝跟在后面,把门关上了。
张军摇摇头,叹了口气:“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程淮被你害成这样,你再不要出现在他眼前,就是对他最好的安慰。”说完径直走进屋里,关上门,跟屋里的程淮继续汇报近期的投资项目进展情况。
黎朝朝耸耸肩,表示有苦难言,转身进了厨房,她开始给程淮做早餐。
她点火起锅烧水,然后将一小碗小米倒入盆中,淘洗过两遍后,把米和水一同倒入深锅,再把两个洗净的鸡蛋放进去一起煮,盖上盖子焖煮。她想着程淮天天坐轮椅,消化系统可能不是很好,所以又上锅蒸了一些南瓜,撒上一些枸杞和切碎的红枣,一切就绪后,她再做了一道爽口的凉拌黄瓜。
张军进屋后,跟程淮说了最近市场的动向,拿出了报告,还有签了一些文件,所有工作都落实后,才缓缓对他道:“程淮,别住在这里了,我给你再买一栋房子吧,毕竟这里的房子没有电梯,你的腿脚不便,下楼很麻烦,而且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还是有些担心,虽然我不懂你为什么执意要住在这里,就算是引蛇出洞,也没有必要这样虐待自己,而且当初的资金还剩下一大笔,你总不用也不是个事。”
程淮垂眸:“不需要,那笔钱是她留下来的,我不想用,用了就再也没有她的痕迹了,张哥,不用再劝我了。”
“诶......如果李霜儿还活着,也不会让你这样折磨你自己,除去她当初给你留的那笔钱,你明明还有这么多的钱,可你非要把它全部捐给学校,你到底怎么想的?”说起来,张军实在是很不理解,当初李霜儿死后,自己因为无良商业竞争对手陷害,被人恶意起诉了,而后公司陷入恶性竞争和舆论当中,那段时间张军深陷泥沼,处于冰火两重天中,还好有程淮力挽狂澜。是他果断地注销了公司,拼尽全力帮他还债,虽然两人平安无事了,可让李霜儿之前的商业布局毁于一旦。
幸好,两人多年的积蓄还在,完全可以东山再起,可是程淮也不知犯什么浑,帮助张军重新开张公司后,又帮他稳定客源,让生意重新走上正轨,但他自己却意志消沉,甚至从大学退学,还将大半部分钱全部捐给了贫困山区的学校,资助了很多困难的学生,后来好不容易成立双华科技,才让他又慢慢重振旗鼓,两人经历了风风雨雨后,又遇到了王拂这种商业间谍,窃取公司研发产品核心技术。要不是程淮有主意,提前防范,他和程淮早就一起在大街上喝西北风了。
当然,这些多年,张军一直很无奈,自从当年李霜儿进了火葬场后,程淮求神问卜,搞得很多苍蝇追上来骗钱,以前的骗子骗术拙劣,演技稀烂,程淮一眼就能拆穿,也不屑于搭理,可后来遇到王拂,程淮就有些变化了,张军拦都拦不住。
直到后来,王拂的真实面目被逐渐拆穿,程淮才开始看清,可张军并没有多高兴,因为他觉得这件事对程淮的打击很大,如果说从前程淮是冷漠无情,那么现在就是逐渐变得阴暗偏执,所以张军看到王拂这个骗子又来了,心中自然一股火气无处发泄。
程淮明白张军是为自己好,摇摇头:“我今日就会让她离开。”
张军想了想,还是问道:“程淮,你是不是还在惦记着李霜儿,从前你等她十年,我没有说什么,现在我也不说什么,可如果她真的还活着,她难道不会来找你吗?如果她没有来,要么就是她不想来,要么,就是她已经死了。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给这些骗子可乘之机了,振作起来,好吗?”
程淮没说话。
张军叹口气出去了,到客厅后余光扫进厨房时,整个人微微一愣。屋里,黎朝朝正站在灶台边,低头收拾碗碟,边洗边笑着哼歌。
张军怔了片刻,眼神渐渐带上难以置信:“她……她的笑怎么跟之前的李霜儿确实有点像?难道自己忙昏头了?”
黎朝朝听见开门声响,转过头来,对他热情道:“张军,吃不吃早餐?”
张军脸色闪过一丝复杂,皱着眉摇头:“王拂,你不是李霜儿,你不必在这里做什么,程淮他不会相信的,你不必白费心思了。”
黎朝朝笑了笑:“其实严格说来,我是不是,你应该能感觉到……”
张军穿上鞋,站在门前叮嘱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心思,请你不要来伤害程淮了,这些年,他很不容易。”
黎朝朝安静地听着,没有解释,只淡淡道:“好的,张军,你要吃早餐吗?”
张军看着眼前的女子把早餐摆好,那眉眼竟让自己也有几分恍惚,实在是有些李霜儿的身影了:“你......”
黎朝朝笑了笑:“吃不吃早餐?”
张军甩甩脑袋的想法:“算了,我不吃了,多谢,再见!”说完开门要走,又转身回来,手指着桌上的两个大口袋道:“这是我带来的吃的穿的,如果你要在这里的话,可以做好跟程淮一起吃。”
“好的,谢谢你!”
张军嗯了一声后,关上门走了。
程淮待在屋中,听到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油锅里传出轻微的滋滋声,空气中弥漫着香气。
他推着轮椅出来,脸色阴沉,声音里透着不耐:“你还不走?”
黎朝朝正把鸡蛋捞出来放到盘子里,凉水冲洗了两遍,头也不抬:“一大早就下逐客令,不太好吧。我做了早餐,先吃了再说。”
程淮冷笑一声,眼神锋利如刀:“我不需要你做这些。”其实他没有起诉王拂的原因,是他查清楚了,背后捣鬼的肯定另有其人,王拂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他也不想赶尽杀绝,所以才一直放任她至今,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黎朝朝听着程淮的冷言冷语,心头也有些凉,自己只是想改变一切,可是如今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而且程淮还对她越来越厌烦了,她之前消失那段时间,也过得很惨好吗?被绑架被打针吃药,是个人都想哭!自己一腔热血,奈何他岿然不动,她真的想问问苍天,她要怎么做才能刷好感啊。
但她转念一想,程淮不知道真相,这样对她也无可厚非,黎朝朝觉得目前真相只有找出证据,证明自己被绑架了,并且拿到假王拂的证据,才能让程淮相信真相,到时候两人就能和睦相处了,说不定还是可以挽救后面的悲剧的。
于是她抑郁了一阵后,收拾好心情,还是堆着笑:“你要赶我是你的事,走不走是我的事,别说了,你说的字没有一个我爱听的,吃吧。”
程淮脸色更冷,手紧紧握着轮椅扶手,划到门边,把大门打开:“请你离开这里,私闯民宅,我可以报警”。
黎朝朝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早餐,又看他一副冷漠非要赶走自己的样子,也顿时没什么兴致了,筷子一摆,坐在餐桌边,语气淡淡:“你要是不吃,就算了,反正我不走,我就是不走,你报警吧。”
程淮冷冷扫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你还真当自己是这里的主人了。”
他没有碰桌上的食物,而是转身操纵轮椅回到房间。片刻后,传来响铃声。
黎朝朝皱眉,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以为他真报警了,但转念一想,报警应该是自己拨号,不会是警察打电话过来的吧,随后她竖起耳朵听,又模糊捕捉到“快点来”、“医院”之类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