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远舟早就关注到这一边的情况，看热闹不嫌事大，歪着头起哄道，“你这藏得太深了，厉害啊！”

    他表面上叹的是池雪的酒量，其实在戳程毅。

    池雪清楚她现在成了大厅内的焦点人物，抢在程毅之前接下话茬，“藏什么藏，有病就治，天经地义……卫董待你那么好，他一定会理解的！”

    那酒杯被池雪放在腿上，她自己摆出一副歪靠在椅背上的醉态，继续喃喃道：“你跟我说你在国内治不好了，我能不担心么，出国肯定是最好的选择，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根本，其他的……”

    池雪捂住脸，转身靠进程毅怀里，心软的人们都将为这一刻动容。

    卫远舟在一旁看呆了，什么都没说。

    不得不说，这一对男女总是给他带来惊喜。

    程毅心思缜密，池雪那个样子也看不出真假……就算是虚惊一场，卫刚又会作何感想呢？

    卫远舟撩起额前的碎发，新的开发公司他是要定了，不允许程毅有丁点小动作，不然就将程毅的“病”坐实。

    ***

    池雪上车之后，倒是安静了许多。

    程毅用热毛巾为她擦脸，把人揽在怀里，心情有些复杂，“原来你一直想见到卫董，就是想……”

    那话说到一半被他咽了回去，车是卫刚派的，司机也是卫刚的人，程毅只得长叹一口气，又托起池雪的下巴看了看，她闭着眼睛，一副醉的不省人事的样子。

    程毅不管她是不是装的，伏在她耳边，柔声道：“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等你醒过来，我们再好好商量吧。”

    说完，他轻轻吻上女人的眉心。

    ***

    自从程毅把体检报告拿回家以后，池雪就暗地里委托朱丽去调查。医疗机构的人看过，最后的医生签章是伪造的，报告内容也不可信，因为有几项指标的变化明显有冲突。

    总之，就是一种很拙劣的伪造。

    那么情况很可能有两种，程毅好得很，无非是博同情。因为池雪的腿马上就要痊愈了，要回到沈冰清家住了。程毅要想个法子继续纠缠。

    另一种就是……真的病了。

    还是那种大约比报告上的内容还要严重的病，他很可能会一拖再拖，到了隐瞒不了的时候再说出真相。

    当然，据池雪的观察，这种可能性比上一种要低。但不论如何，她都决定好好利用。

    程毅不可以继续待在卫星集团，他一步步依靠卫刚的资金和势力做出自己的游戏品牌，虽然很不容易，但根基是歪的，他在那里挣的每一分钱都是对叶永浩的亵渎。

    假如程毅这时候没有“病”，池雪也要想方设法找出他的纰漏。

    最早，她想尽可能多的联系卫远舟及卫刚。但就像吴翰帮她分析的，那些人之间早已有利益绑定着，她一个外来者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拆解。

    再者，池雪毫无背景可言，跻身那个圈子的机会太少。一次内部的聚会，她都要违心地撒娇才能有机会进门，再有下次，想想都头疼。

    最终结论，一切还需要从程毅本人下手。

    她对自己在聚会上的表现满意极了，看着那些人或同情或质疑的神情，她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一半。

    还有坐在其中不动声色的卫刚，内心一定没有外表那么平静，肯定会在背后调查程毅的。而池雪可以继续充当程毅喜爱的“未婚妻”，为他“求情”。

    ***

    那天下班以后，程毅提议出去吃晚饭。他开车回到公寓里接上池雪，又朝穆兰路那片街区开过去。

    他们重新回到了初次约会的那家日料店。店内的装潢焕然一新，眼下正是四月的樱花主题，客人也比从前多了。

    程毅提前预定了高座椅的包间，扶着池雪走了进去。

    “好久没来了，忽然想起来就想来再看看。”

    池雪没他那么含蓄，明明双方都清楚要谈什么，“我们每次重要的对话都发生在这，你今天选在这，也挺合适的。”

    她那副开门见山的神情令程毅一怔，刚刚在来时的路上他们之间还不是这样严肃。

    简单的点餐之后，池雪拿出自己包里的IPAD摆在桌上，那架势更是叫程毅坐直了身子。他今天白天向私人律师咨询时都没那么紧张。

    “你这是……”

    “我想先跟你说一件事，可能这件事看起来与你和卫星集团并没有太大关系，但确实改变了我的想法。”

    池雪打开“心跳藏宝团”的游戏界面，调出“小卖部”的场景。

    她这些天连续更新客户端，游戏中已经补充了店主的经历介绍，少年形象也跟随着关卡的推进，变成青年人的模样。

    他叫“浩哥”。

    “你是把叶永浩做成NPC了吗？”池雪指着屏幕上那个人。

    程毅愣了下，他从春节前就在给池雪安利这款游戏，很想听听池雪的意见，尤其是“浩哥”这个人物，因为关于他的故事设定还没有最终确定下来。

    “对，你已经……玩到这个版本的三分之一了。”

    他见池雪低头注视着屏幕，又莫名紧张起来。

    “我……这种做法在游戏设计上……并不少见。我之前……把叶永浩的数据删掉后也开始后悔了，所以只能想到以这个形式来弥补。”

    池雪点点头，似是很真诚地在同他讨论游戏本身，“后面还有什么设定，他最后会怎么样？”

    “后面的方案还在制作中……这款游戏是在解谜的同时进行探案，其中一个NPC会对玩家表白，协助玩家找出其他人失踪的真相。里面到后半部分还会有一些打破次元的玩法……”

    程毅掏出自己的手机，放出一段游戏demo的录屏。

    “在这个版本中，我们最终还想留个悬念，浩哥的女友并没有找到。”

    手机屏幕上，名叫“浩哥”的店主走到货架前，扳下某处机关，然后一个转身顺着台阶迈入幽深的密室。

    画面一黑，游戏完结。

    程毅看到池雪专注的表情，心中直打鼓，真不知道触到了她的哪根筋，接下来对“浩哥”的故事又要作何评价。

    忽然就听池雪问他，“以后还会出第二部？”

    “对，这也不是什么新鲜的创意……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为什么说改变了你的想法？”

    程毅问得小心翼翼。

    “我没有意见。我只希望他能在这个游戏世界里永远活下去，快乐的，做一个好人。”

    池雪望向程毅的眼睛，眼眸中闪过一道许久都未出现过的光亮。

    “你的初衷是否也是这样的？”

    “是啊，虽然浩哥的形象绘制还是二次元，但是他的日常动作、说话方式、思考模式，我全是仿照叶永浩虚拟出来的。”

    “我还保存着好几个叶永浩曾经搭建过的网站和博客，在新版本中会融入不同的剧情中当线索……这款游戏的一大特色就是模糊现实与游戏之间的边界，将有一部分真人的行为参与到里面的。”

    其实在最初，程毅对这款游戏只有两个模糊的设想，复制出一个叶永浩，打破次元的沉浸感。

    到后来，创作团队中不断涌现出新奇的，更复杂的想法，他便成了那个提供素材，深挖元素背景的人。

    不得不说，他也在这个过程中重新结识了一遍叶永浩，反复回顾着他俩做过的事情。而那段女友的感情素材也需要他提供故事的走向，是一直没有确定下来的部分。

    “我喜欢这个游戏。”池雪突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