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有人进派出所了！
派出所电话打到村委里来，是小李接的。
村里的孤老头，王艺，在镇上赌博被抓了。
因为赌资较大，抓进去的人需要拘留三天或者罚款五百。
派出所里面，一起被抓进去的好几个牌友都开始打电话，叫家里人过来保释自己。
王艺像个锯嘴葫芦一样坐在角落，不打电话，也不吭声。
有警察问起来，他就说自己无儿无女，没有电话可打。
那五百罚款他也是不会交的，他破罐子破摔：“反正回家也就一个人，在这睡三天也行。”
一整个刺头。
让派出所里的民警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一来他年纪大了，二来情节其实不怎么严重，警察都无法选中。
但是真让老人在派出所呆三天，肯定不行，直接放他走？又起不到警示作用，到时候再去赌怎么办？再抓？再放？
那肯定不行。
一听王艺因为年纪大就要白白被放出去了，旁边有个牌友急了，供出了他：“他是酸枣村的，让村里的人交钱来保释他！”
见有人爆出自己底细，还是一直看不惯的牌友，王艺顾不得是在派出所，抬脚就想踹他：“你个遭瘟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贱死你了。”
警察就在边上，哪能让他真踢到人，赶紧拉住了他。
那个牌友在等老婆来保释自己，他这钱已经交定了，所以他就见不得别人不交钱，别人占便宜，这跟抢他的钱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躲在警察身后，还在扯着嗓子：“这老头每个月有钱拿的，叫村委拿这个钱来保释他！”
……
见小吴一个人回来，奚绒诧异：“老头没回来？”
“他说他要坐牢，不肯交罚款。”小吴白跑了一趟。
也算有点预料吧，这个王艺身边没有儿女管着他，那臭脾气跟村里人处的也一般，经常是臭着一张脸，人缘是真不行。
嘴还硬，人还犟。
“算了，不管他，继续工作吧。”
王卓琦在村子里呆了三天，这几天除了照顾母亲的生活起居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事要做了。
曹恩秀人躺在床上，但是心里惦记着她的那块地，还有院里几只鸡。
这些都被王卓琦一并接手了，不过即使这些事都干完了，她没事也不愿意呆在屋里，气闷。
她就趁着阴凉时候在村子里逛逛。
酸枣村真的和她出去那会大不同了，毕竟她今年也四十六岁了，她刚出村那会才几岁啊，二十五？二十六？
她在村子里走走，这些路她都还很熟悉，很多人倒是认不大出来了。
不过她不认识人家，人家都认识她，都知道她是曹恩秀的女儿，请假回来照顾她妈，见面都是夸她孝顺的。
王卓琦朝人点头，笑笑，不知道自己该接什么话。
但是也无所谓，人家不需要她回应什么，就是路过抛个话茬。
除了这些已经有点陌生的邻居，王卓琦发现，村里的游客已经比村民还多了。
这倒是个稀罕事，她都不知道，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玩的，能吸引来这么多人。
以前她逢年过节回村子，她前夫都不愿意回来，说路不好，她儿子也不愿意回来，说网络不好。
现在竟然有这么多人专门跑到这里来玩。
王卓琦在路边溜溜达达，她还听到游客说，自己是从其他省过来的。
那个地方王卓琦知道，几百公里路呢。
快要吃午饭了，天热王卓琦也不想开火，她往食堂走。
前面几个游客在聊天，聊天的内容传到了她耳朵里。
“外卖都没有，打开软件附近的商家就只有蛋糕和鲜花，出来玩还得吃食堂，真的头一次。”
“哈哈哈，酸枣村特色嘛，其实食堂味道也不错，价格还便宜，我去小炒窗口排，你要吃什么？”
王卓琦默默买了几个清淡的菜，用带来的碗装回家。
第二天，奚绒看着上门的王卓琦，有点惊讶。
王卓琦是来找奚绒咨询问题的。
她想在村子里开个小店卖吃食，过来问问有没有什么地方推荐的。
村子里没有现成的商铺可以出租，想开店只能在民居里或者新建。
在村里新建商铺也有学问，不是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建。
别看村子里空地这么多，但都是农用地，村子里的耕地和口粮田也不能动，在上面建商铺属于改变土地的农业用途，算违法。
村子里能开店的，只有村集体的建设用地。
这一块平时是奚绒和村支书共同负责，但是说实话，她以前真没经手过。
奚绒把村支书叫过来一起商量，这点上村支书比她有经验。
村支书于喆详细地讲，王卓琦认真的听，不时提出几个疑问。
看她认真的劲头，看着是真的想在村里开个店。
奚绒跟着听。
王卓琦是第一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她要跟着搞清楚，到时候于喆休息的时候，她也可以为其他人解答。
王卓琦问清了这些，这才回家跟曹恩秀说起此事。
听到女儿说想回村子开店，曹恩秀反应很大：“你回村子里开店？那能行吗？”
“小杰还在读书，你这个当妈的自己回村子，孩子怎么办？”
曹恩秀觉得女儿不应该回村子里来，虽然城里上班辛苦一点，但是王卓琦四十多岁正是拼的年纪，趁现在壮年，就该多在外面挣钱，等老了再回村里不迟。
曹恩秀一说就停不下来，中心思想就是一个，不赞同王卓琦回村。
“你还是赶紧回去上班吧，我这里就找我老姐妹来看着一点，反正你回来了也是给我吃食堂，都不知道你在城里做不做饭，你不要吃那些外卖，更不要给小杰吃，那些都是死老鼠肉，小杰还在长身体……”
见母亲一直絮絮叨叨，三句话不离她宝贝外孙，王卓琦忍不住了：“小杰小杰小杰，你倒是知道心疼他，我跟他说外婆骨折了叫他周六放假来看你，回复我说没空！”
曹恩秀不以为意： “上学多苦的，放假让他多休息，再说还要写作业，叫孩子跑来跑去多累啊，不要叫他回来。”
王卓琦不知道是说给她妈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小杰有人管，他去跟他爸过了，他后妈会管他。”
“后妈哪会心疼孩子，你还是把小杰接回来……”
王卓琦大声打断了曹恩秀的话：“是小杰不要我这个妈了，他不要我管，我也管不了他。”
曹恩秀被女儿突如其来的脾气镇住了，她女儿脾气一向来好，不跟人大小声，也没跟人红过脸。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女儿在自己面前发这么大的火。
她妈终于闭嘴了，王卓琦深呼口气整理心情。她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失控了，但她憋在心里太久了，这火没有出口，烧得她烦闷。
“我就当没有生过他，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妈妈。”
曹秀恩噎了一下，她躺在床上：“哪里就有这么严重，血浓于水，小杰毕竟是你儿子，血缘亲情你都不顾了？”
王卓琦反而因此下定了决心，她转身：“先找人看着你两天，我回城里收拾收拾。”
奚绒和祝灵心坐在一起，埋头猛吃。
祝灵心真的很坏，她仗着奚绒请客就猛猛点菜，还看着奚绒买了单才肯开始吃。
“干什么这么防着我，我是那种人吗？”奚绒很无语。
“虽然你没有前车之鉴，但是今天点的有点多了哈哈哈，月底了没什么钱，我怕你也没有。”祝灵心嘿嘿一笑：“到时候没人付钱不是尴尬了。”
奚绒示意她擦擦嘴，奶油都沾到嘴巴了：“你倒是月光族，但奚姐什么时候穷过。”
祝灵心受到了猛烈冲击，她伸手把嘴巴一擦，喝了一口红茶，正色道：“你不是找我帮忙吗，说呀，要帮什么忙。”
这下轮到奚绒支支吾吾了。
她也是被村里倔老头气到了，想出了一个馊主意。
刚刚想到这个办法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是个天才，竟然能想到这么完美的解决办法，但是等真的要开口跟别人说，她又觉得，是不是有点不妥。
“嗯……就是，前两天我们村不是有个孤寡老人在镇上赌博被抓了嘛，本来就是交个罚款改正的事，也没有人会追究。”
但是小吴去派出所保释他的时候，他硬是不肯出来，说就不罚款，就要坐牢。
如果只是这样，问题也不大。
问题就在于，王艺在派出所呆了三天后，没两天就又去镇上赌，赌资还越来越大。
村委上门去劝，全都被赶出来。
老头就是一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话是这么用的吗，但是没办法，王艺咬死了他没有儿女，钱留着也是留着，死了什么也带不下去，就是一心要赌，就想着去镇上回本。
问他回不了本，越输越多怎么办呢？
“大不了我钱没了就去死掉，反正活这么久也够本了。”
完全是魔怔了。
祝灵心也叹气，她的工作性质就代表着她能接触到很多这样的人，很能理解奚绒无力的感觉：“所以你是想让我怎么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