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冷哼一声,“好,既然你要逞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给我打!”
板子重重地落下。
光是站在一边都感受到那板子打在身的痛感,别说这承受着板子之人。
可沈知蕴依旧挺起脊梁,她堂堂武将之女绝不能在这人腌臢之人面前低头,绝不能。
穗娘已然哭成泪人,“老夫人,我求你,别打了,您打我吧,莫要打我家小姐了!”
老夫人用十分冰冷的语气说,“是她强出头要替你挨着板子的,我可没有逼迫她。”
沈知蕴跪在祠堂一天一夜,身上的伤本就没恢复好,以至于在承受下第二十个板子时,她的身子已经摇摇欲坠。
可沈知蕴知道,她不能倒下。
她强撑着身子,缓缓挺起脊梁,使劲全身的力气让自己站了起来。
这些人妄想轻易打倒她。
林如雪没想到,这沈知蕴骨头还挺硬的,后背受了足足二十戒尺还能挺起脊梁骨。
老夫人冷哼一声,“这板子你是替她打了,可这发卖,你总替不了吧。”
“祖母,穗娘虽说是我母亲的陪嫁丫头,可她是正经人家的女子,她是为了报答我母亲的才甘愿入宋府为奴,所以她并没有奴籍,您没有权利发卖她。”
当年宋家给穗娘以宋府远房亲戚落户登记了,所以她并无奴籍。
“你!”老夫人没想到沈知蕴还留有一手。
不过她转念一想,笑着说,“来人,穗娘手脚不干净,偷了我房里的东西,如今人赃并获,给我把她抓起来报官!”
这分明就是无中生有。
沈知蕴的桃花眼张大,精琢的脸上明显多了一丝丝惊愕。
林如雪知道老夫人一定会处置穗娘,不计一切手段。
这手脚不干净的罪名,是大宅院里最常出现技俩。
“祖母,不知穗娘拿了您什么东西?”
“我丢了一副翡翠镶金耳环,就在穗娘房中找到的。”
此时,张嬷嬷将那耳环呈了上来,随后道,“老夫人,这对耳环奴家是从穗娘的柜子中找到的。”
连耳环都准备好了,看来她们从一开始就商量好了一切,要至穗娘于死地。
穗娘在大宅院中摸爬滚打了十几二十年,怎么会看不出这等拙劣的伎俩。
只是她没想到,老夫人竟然如此狠心。
老夫人满意地勾唇,“人赃并获!来人,将穗娘押进柴房,明日送官!”
老夫人一发话,几个嬷嬷便抓起穗娘的胳膊,将人往柴房方向拽。
沈知蕴转头看向穗娘,只见穗娘摇摇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看到穗娘被几个嬷嬷硬生生拖走,沈知蕴双手紧紧握拳,眼神猩红。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救下穗娘。
林如雪看到这场面,心情大好,这死丫头终于栽了一次跟头,真是大快人心啊!
她故意作出善解人意的姿态,“蕴儿,时间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屋休息吧,穗娘的事你也别管了。”
然后,林如雪凑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我送你回屋吧。”
“好。”
她搀扶着老夫人离开,留沈知蕴一人在冷冷的寒夜之人。
秋风瑟瑟,枝头的叶子枯了,一大片的掉。
沈知蕴盯着林如雪的背影,顿时有了新的想法。
既然林如雪如此歹毒,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景玉轩。
“什么?”沈鸿刚醒来就听到小厮说,沈知蕴在院子里跪了一夜,无论怎么劝说都不肯起来。
沈鸿一边穿衣,一边询问那小厮,“那她为什么要跪在外面?”
小厮对此事一知半解,“好像是为了给穗娘求情。”
穗娘?
这不是宋荷的陪嫁丫鬟吗?
自宋荷离世后,穗娘便到后院浆洗衣服,这十几年来一直安分守己,从不惹是生非。
“你让小姐进书房说话。”
“劝过了,可是小姐无动于衷。”
沈鸿无奈叹了一口气,他迅速洗漱更衣后便走到院子去。
“蕴儿,你赶紧起来,有什么事你坐下慢慢和父亲说。”
“父亲还是先去上朝,蕴儿且在这等父亲归来。”
沈鸿见时间还早,于是道,“不急于一时。”
听到沈鸿这话后,沈知蕴给沈鸿磕了一个头,“父亲,蕴儿求你秉公办案,还穗娘一个清白。”
沈鸿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父亲,昨夜穗娘在我院里烧纸钱祭拜母亲,不巧被张嬷嬷发现,张嬷嬷便告发了穗娘,祖母要将穗娘发卖,蕴儿便求祖母开恩,幸而祖母有一菩萨心肠,原意网开一面放过穗娘,不料此事张嬷嬷又栽赃穗娘,说穗娘偷了祖母的耳环,祖母一气之下要将穗娘送官,蕴儿求父亲查明真相,还穗娘一个公道。”
沈鸿深知侯府背地里的勾心斗角,不过只有不搞到台面上,不损害侯府脸面,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她听完沈知蕴这番话,大概知道发生了何事。
“蕴儿,你先起来,这事待我下朝回来后再处理可好。”
沈知蕴大概听懂了沈鸿的意思了,他这是选择站在林如雪和老夫人那边。
若是下朝回来再处理,穗娘早就被送官了。
沈知蕴依旧跪地不起,她又磕了一个头,“父亲,您看在穗娘照顾我母亲多年的份上,莫要将她送官,把她打发出府可好,求您了父亲。”
见沈鸿还在犹豫,沈知蕴又哭诉说,“说到底,穗娘也是蕴儿的奶娘,蕴儿若是看着穗娘入狱而袖手旁观,岂不妄对父亲和母亲往日的谆谆教诲,况且,这种有损侯府颜面的事情传出去,对侯府的百害而无一利啊。”
沈鸿此时点头,“行,看在你的份上,就莫要送官了,直接打发出去得了。”
沈知蕴听到沈鸿的话后,整个人松了一口气,心中的慌乱感褪了不少。
虽然不能借沈鸿的手处置了张嬷嬷这个欺软怕硬的狗东西,但至少保下了穗娘。
“行了,时间不早了,为父要去上朝了。”
“女儿愿父亲一路顺遂。”
——
侯府后门。
沈知蕴将包袱递给穗娘,“你快离开,免得老夫人发现了。”
她是瞒着老夫人去求沈鸿的,万一老夫人知晓此事,定会极力阻止的。
“小姐,我能去哪呀,我早就没家了,如今宋家又被抄没,这世上,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沈知蕴也担心林如雪会对穗娘痛下杀手。
“这样吧穗娘,你去宝月阁,跟那掌柜说,是沈小姐让你来的。”沈知蕴也知道为何,此时此刻想到的竟然是阿钺。
在这偌大的京城里,她首先想到的可以依靠的竟然是阿钺,那个曾经用鞭子勒她脖子的人,那个心疼她的人,那个被她言语伤到的人。
穗娘有些疑惑,“宝月阁?”
她在京城多年,知道宝月阁是京城有名的典当行,只是这沈小姐怎么会和典当行的人认识呢?
“好了,穗娘,你赶紧去吧,莫要耽误时间。”
“好。”
穗娘不敢耽误时间,出了侯府后门便往宝月阁去。
不料路上正撞见侯府的大少爷沈竟。
他带着几个公子哥在欺负一馄饨摊的老板。
“我说,让你赔我十两银子!”
“公子,小人真没这么多银子。”
穗娘盘问一番才得知,原是这馄饨摊的老板不小心将一碗馄饨汤水洒在了这侯府的小公子身上,这公子便让他赔偿十两银子。
沈竟最近都被困在家里,昨儿好容易求得父亲出门参加淑敏县主的生辰,没想到刚出门就遇到这晦气事,“我不管,这可是我刚做的新衣,要你十两银子已经很少了。”
站在沈竟旁边的秦绍附和道,“就是,你要是不给,我们就砸了你这摊子。”
“我真的没这么多钱,各位爷行行好,放过小人吧,不如这样,您们以后还吃馄饨,我不收钱。”
沈竟冷不伶仃地嗤笑一声,露出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谁稀罕那几个臭馄饨啊,我家狗都不吃呢。”
秦绍也跟着笑了起来,“就是,你那馄饨看着就恶心。”
“几位爷,求你们大发慈悲,饶了小人吧。”
“说到底,你还是不赔钱,既然你没钱……”沈竟冷哼一声,“来人,给我砸了他这摊子!”
沈竟一声令下,几个小厮纷纷上前,将摆放整齐的桌椅踹倒在地。
陶瓷碗碎了一地。
在场的人敢怒不敢言,毕竟这一个是侯府的公子,一个是伯爵公子,还有其余的官家公子哥,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
沈竟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自量力的东西,敢跟我们较劲!”
将馄饨店砸得稀巴烂后,沈竟才心满意足地收手。
“狗东西,害得爷要去换身衣服!”说罢,他卯足了劲,狠狠地踹了一脚那地面上的桌椅,“我们走!”
沈竟离开后,看戏的群众这才慢慢离去。
穗娘立马跑过去,抓住小摊主的衣袖,轻声唤了句,“阿墨。”
阿墨听到有人唤他,缓缓回头。
映入眼帘的事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这是,恩公身边的侍女——
“穗娘?”阿墨的语气带了几分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