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胤走后，房间里瞬间陷入沉默。

    苏晴依旧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一言不发，程浩长长叹了口气。

    “别吵了，打扰人家睡觉了。”

    苏晴冷哼一声在心里腹诽：又不是我想吵，每次不都是你起的头。

    她没理程浩，脱掉鞋子躺在了床上。

    程浩见她不说话也没了沟通的欲望，躺在了床上的另一侧，两个人中间隔的缝隙甚至能再睡下一个人。

    苏晴平躺着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心里一团乱麻。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她才浅浅睡着。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程浩早就不在床上了，她看了一眼时间才上午十点，远没到他上班的时间。

    苏晴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这样也好，最好永远都别回来。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早餐是酸奶泡麦片，又煮了两个鸡蛋。点外卖还要等好久，她现在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

    苏晴抱着笔记本来了戚望舒这里，几天没过来，墙上的蔷薇似乎更鲜艳了些。

    她推开店门，径直走到往常的位置坐下。

    大概是工作日的缘故，店里没什么人，往常缠着戚望舒的那个少年也没有过来，她注意到角落桌子的一个女人，眼眶有些发红，面前的咖啡一口没动，咖啡杯旁堆着几个纸团。

    苏晴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后移开，打开笔记本准备更新今天的章节，她再一次后悔自己手头没有一点存稿，导致现在一天不更就会失去满勤。

    今天的灵感格外稀疏，或者说，这几天向来如此。

    屏幕上的字被她打了又删，怎么都不满意，最后干脆删的一字不剩。

    “今天怎么来了？”

    戚望舒走过来把一杯摩卡放在苏晴的桌子上，还送了一块小蛋糕。

    “新学的甜品，尝尝好不好吃。”

    她顺势坐在苏晴的对面，一只手支着下巴看着苏晴。

    苏晴的目光依旧在屏幕上，没分给戚望舒一个眼神。

    即使她和戚望舒已经很熟了，但苏晴还是不擅长跟别人吐露自己的心事。

    “今天兴致不高啊。”戚望舒敏锐地察觉到了苏晴的不对劲，“说说吧，怎么回事？”

    苏晴抿着唇不做声。

    戚望舒撇撇嘴，“不说？你来我这应该不止是喝咖啡吧。”

    “……我们吵架了。”

    苏晴踌躇了半晌，最终只憋出了这么句话。

    “怎么个吵法？”戚望舒眉毛扬了扬。

    苏晴把两个人吵架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她无意识地转动着桌子上的咖啡杯。屏幕早已经被她合上了，再这么下去她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走这条路。

    “你说，我真的很矫情吗？”苏晴有些困惑的问。

    要说原来她对自己的立场还是很坚定的，可是和程浩频繁的争吵后，她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人就是这样，总会在经历一系列不好的事之后怀疑自己。

    戚望舒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怎么会呢亲爱的，你为什么会觉得是你的错？你爱干净，这并没错，你喜欢安静，这也没错。”

    “真的？”苏晴有些不确定地望着戚望舒。

    戚望舒点了点头，“真的。”

    她的眼神突然定格在苏晴身后吧台的摆件上，像是透过它看着过去的一些什么东西。

    “我曾经也像你一样……”她搅动着面前的咖啡，“迷茫过，怀疑过自己，觉得别人对自己不好永远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可是后来我发现啊，别人对你不好，恰恰是因为你太好了，好到那些烂人以为怎么对你你都不会生气，所以啊，别人对你不好是她们这个人本来就不好，和你这个人没有任何原因，你能明白吗？”

    苏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像明白了一点。”

    “还没考虑过和你那个未婚夫退婚吗？”戚望舒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有多直接，忙又把话圆了回来。

    “当然啊，我没有任何恶意，也不是想劝你退婚，只是给你一些可取的建议，你没必要全都听我的，你自己的人生大事还是要你自己来决定。”

    苏晴抿了抿唇，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虽然她和戚望舒认识的时间不长。

    但这个大姐姐不坏，而且她有一种直觉，戚望舒也一定经历过像她一样迷茫的时候。

    “我暂时……”她犹豫着说，“还没想好，订婚不是儿戏，退婚更不是儿戏，这里面涉及到太多我和程浩之外的因素了。”

    戚望舒点点头，“你能这么想也很好啊，这证明你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小女孩，做什么事之前都会考虑到后果。”

    她忍不住捏了捏苏晴的脸，自嘲地笑了一下，“不要太焦虑，这种时候是每个女孩子的必经之路，熬过去了就能看清很多事情，其实你比我厉害多了。

    我像你那么大那会，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做事从来不计后果，我从前……只问自己想不想做，却从不问自己能不能做。”

    “你原来……是什么样子的？”苏晴的目光落在窗外的的菟丝花上，来这家咖啡馆少说也有十多次了，但她从没搞明白过戚望舒把它摆在窗台上的用意。

    对面的戚望舒久久未说话，回过神来苏晴才意识到自己问的这个问题有多冒昧。

    “抱歉，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我就随口一问。”

    出乎意料的是，戚望舒也没避讳，她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年轻时的我，天真、纯粹、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可以放弃很多真实的东西，傻傻的以为真心可以换来真心。”

    “那后来呢？”苏晴接着问。

    “后来啊，”戚望舒摇了摇头，“有个人给我上了一课，告诉我感情是最没用的东西，利益才是人生路上永久的伙伴。”

    “……”

    苏晴转动咖啡杯的手顿住了，这句话带给她的冲击久久未平复过来。

    她没再接着往下问，她知道，接下来的话一定会撕开戚望舒身上那道血淋淋的伤疤。

    就在这时，身后用力拍桌子的动静惊得两人皆回头望去。

    只见之前那个眼眶有些发红的女人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用力拍着面前的桌子。连咖啡杯都向上颠了颠。

    “你莫跟我说，那不是你的孩子嘛？”她的声音都变了调，空出的那只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对着电话那头继续输出，“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孩子才没了，你还我孩子。”

    戚望舒和苏晴愣在了原地，起初只是注意到这个女人情绪不高，没想到可能是精神不正常。

    苏晴的脸色有些发白，戚望舒安抚的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别害怕。

    她站起身走过去，语调尽量平和的对那女人说：“你好女士，我是这家咖啡店的店长，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那女人抬起头，眼神中的凶狠让戚望舒心中一惊，“你是谁？都怪你们，都怪你们害了我的孩子。”

    “女士，您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这样吧，这杯咖啡我请您了，您要是喝完了就请离开，不要影响到我店里别的客人。”

    “我不走，我凭什么走。”那女人边说居然哭了起来，“你还我的孩子，你还我的孩子。”

    说到这戚望舒算是明白这女人已经疯了，给她已经讲不了道理了。

    经过几轮对话下来，戚望舒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女人精神是有些恍惚的。她朝苏晴使了个眼色，然后快速转身，拉起苏晴就往门口跑。

    现在这种情况什么都顾不得了，她只祈祷这个女人最好别有什么攻击倾向，不然真的就完了。

    可天不遂人愿，还没等两人跑到门口的时候，苏晴的手腕就被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不知道从衣服哪个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刀。

    “放开！”她的声音有些发抖，试图把自己的手腕从女人的手中挣脱出来。

    “你还我孩子、你还我孩子。”女人嘴里不停呢喃着，根本没听进去苏晴的话。

    戚望舒见状用力推了一下女人，苏晴的手腕终于解脱了。

    因为她的用力抓握已经红了一圈。

    “走！去后面！”她一把拉起苏晴的手腕，趁女人踉跄的间隙快速跑向卫生间的方向，这期间撞翻了好几张桌子，咖啡杯齐齐碎在地上，发成刺耳的声音，但两人什么都顾不得了，一口气跑向卫生间从里面反锁上了门。

    “没事吧？”戚望舒抓着苏晴的肩膀上下打量了苏晴一下。

    苏晴摇了摇头，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被吓的不轻。

    “那个女人怎么了？”半晌，她平复过呼吸后才问。

    “不知道。”戚望舒摇了摇头，她的声音也有些喘，“但我敢肯定，这女人肯定精神不正常。”

    “你们两个给我出来。”女人很快就追了上来，用力拍打着卫生间的门，手掌印时不时印在玻璃上。

    “往后躲。”戚望舒压低了声音把苏晴往后拽了拽。

    “现在该怎么办？”苏晴的声音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恐惧。

    “我们两个女人面对一个失去了理智的女人根本就不是对手。”戚望舒冷静分析着，“你未婚夫现在能过来吗？”

    苏晴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拨通了程浩的电话。

    响了几声等待音后，没有反应。

    苏晴挂断又打了一个，这次直接拒绝了。

    “怎么了？你未婚夫没接吗？”戚望舒凑过来，看着屏幕上的几个被拒接的电话冷笑一声，“这种人到底有什么用。”

    苏晴讪讪收回手机，突然觉得有些丢人，自己的未婚夫对自己毫不在意，连电话都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