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淮舟先吃完后就一直低头看手机,手指头在屏幕上不停划拉着。
温栀好几次想开口,但看着对方一言不发的态度就生生把话咽回去。
“今天已经没有回去的车票了,先住一晚,明天上午送你回去。”纪淮舟道。
他找了好半天才终于找到一家环境还不错的酒店。
“我不回去。” 温栀语气不太好。
她废老大劲过来,结果才刚到就要被打发走,想都不要想。
“叔叔阿姨会担心你,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玩的。”纪淮舟耐着性子。
高中时他去外省参加竞赛,温栀也是这样没跟家里打一声招呼就跑去找他,说是嫌一个人在家里无聊。
那次他和双方家长都急坏了,对方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完全是个没心没肺的。
“我不是来玩的,我就是想来找你,我有话想和你说,而且一定要当面说。”温栀道。
纪淮舟眉头皱了一瞬,抬起头询问。“说什么?”
“我现在又不想说了。”温栀喝了口汤,拿起餐巾纸擦嘴。
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就这么一直持续到了酒店。
酒店从外到内都简陋老旧,好在还算干净,房间里的空调缓解了多半的燥热,温栀洗了个澡瘫在床上。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见到纪淮舟,也还是高兴不起来,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
她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要一时冲动而跑过来了。
纪淮舟总是这样,忽冷忽热,让人捉摸不透他的真实想法,所以真要就这么回去吗。
那也太扫兴了吧。
房间内的灯闪了几下,发出细微的电流声,温栀揉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不料下一秒,“啪”地一声整个房间都陷入黑暗,厚重的窗帘隔绝了窗外的光亮,屋内伸手不见五指。
停电了?
温栀飞速坐起身,双手紧抓着身下的被子。她从小就有点怕黑,经常要开着小夜灯才能安心睡觉。
门口走廊外响起几道开门声,应该是别的客人去前台询问原因了。
“咚咚咚——”是自己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黑暗里一切声音都会被放大,温栀本能的心跳加快,手机她没拿在身边,在床尾的桌子上。
门口敲门声又响起来。“开门,是我。”
纪淮舟的声音。
“等一下。”她放宽心,起身慢慢往记忆里桌子的方位移动,只是再小心也没能避免撞到了桌前的椅子上,身子没站稳还扭到脚了,疼得龇牙咧嘴。
缓了好一阵才瘸瘸拐拐去开门。
纪淮舟站在门口,看着应该刚洗完头还没来得及吹干,就停电了。好在是夏日,不打紧。
“怎么了?”纪淮舟借着手机屏幕的亮光,看出她脸色不太对。
温栀有点委屈。“我刚看不清,扭到脚了。”
“伤了好,省的整天乱跑。”纪淮舟抓着她手腕带到床边坐下,随后打开手机手电筒检查伤情,有点红肿。
他起身道:“就坐这不要动,我去买点药,顺便问问什么时候能来电。”
温栀脚还疼,没心思和他斗嘴,只乖乖点头。
对方走后房间又恢复寂静,好在手机下午充了电,此刻电量还充足,也就没那么害怕了。她跟父母说了来这边的事情,听到是来找纪淮舟的,他们自是放心,没再多问。
酒店隔壁就有药店,纪淮舟没几分钟就回来了。
“这一片区域都停电了,大概要明天才能好,你先用手机电筒照着。”他把买来治跌打扭伤的精油瓶子打开,倒了些在手心里搓热。
“那我来得还真是不巧。”温栀瘪瘪嘴,目光随对方的手指落在自己肿起的脚踝上。
肌肤相触那块升起阵阵燥热,一路烧到耳尖。他头发还没干,几滴水珠顺着发梢落到小腿上,激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这个画面,简直引人犯罪好吗!温栀干脆闭眼,压下心头的浮躁。
“跑出来,是因为跟家里吵架了?”纪淮舟手上动作轻柔。
温栀:“不是。”
“那是什么。”
温栀双手向后撑在床上,抬起扭伤的那只脚轻轻踹在对方肩膀处:“来兴师问罪的。”
浓烈的药味混着淡淡的沐浴露香气钻入鼻腔中,纪淮舟有片刻的怔神,重新捏住她的脚腕。声音有点哑:“那我又有什么罪。”
“接电话那个女生,是谁啊。”温栀低头凝着他,等待回答。
“不熟。”纪淮舟答的很干脆。
温栀信他说的,他说不熟那肯定就是不熟,话都说不上两句的那种。
纪淮舟揉完红肿处,又拿出药膏仔细涂上,都完成后,他抬起头,正好与上方的眼神对视。
谁也没说话。
也许是停电开不了空调热的,周遭的温度似乎又升了好几度。
房间突然又恢复黑暗,温栀关了手机,只听见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手机没电了?”
纪淮舟想起身,却敏锐捕捉到床上的人似乎动了下,而后熟悉的沐浴露香气愈发浓烈,温栀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整个扑到他身上,不等他再反应,肩膀被一双纤细的手按住。
而后唇瓣附上两片柔软。
呼吸都在这瞬间静止了。
温栀整个身体紧贴着他,笨拙的继续这个吻,轻咬舔舐。
黑暗里感官被无限放大,全身像过电般。
......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
纪淮舟瞳孔猛然收缩,才反应过来推开她站起身。
“温栀!”他震惊中带着些怒气。
从前偷偷亲,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现在都光明正大了?拿他当什么?
“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温栀没理会对方的情绪,这在她的意料中。
许是真的上头了,没有光照看不见对面人的脸,她现在胆子比平时还要大好几倍。
纪淮舟后退两步靠在墙面上,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你又抽什么风。”
温栀重新坐回床边舔了舔嘴唇,还留有余温。“没有抽风,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么......”纪淮舟垂下眼盯着对方所在的方位,什么也看不见,就像某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一样。
温栀顿时委屈:“难道这么多年,你真的就一点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吗?”
纪淮舟睫毛颤了颤,认真开口:“温栀,你知道什么叫喜欢么。”
“我,我当然知道!”温栀声音弱了些,眼眶红红的。
纪淮舟别开眼,半晌后抬脚到窗边把紧闭的窗帘拉开,月光照进来,他看清了床边人的脸。
有些迷茫,和不解。
“你不知道。”他淡声说。
高中时学校里盛行早恋,纪淮舟无疑是全校大部分女生爱慕的对象。
高一放学的某个傍晚,他亲耳听到温栀把他当做一个赌约。
“如果两个月内我能追到纪淮舟,你们就包了我整个学期的奶茶!”
“哇,你不会真喜欢他吧。”
“怎么可能,他就是个冰坨子,真跟他在一起不得无聊死。”
“哈哈哈哈哈哈。”对面小姐妹笑作一团。
结果当然是没有成功,温栀只坚持了一个多礼拜。
纪淮舟没有戳破对方的游戏。
他经常会想到,小时候温栀很喜欢一款限量版的小熊玩偶,他废了很大劲才弄到送给她。
那时候温栀是这么说的呢。
她笑眼弯弯道:“这是我最喜欢的小熊!我一定会好好珍爱它的!”
只是没两年,纪淮舟就在她家楼下的垃圾房里发现了那只破败不堪的玩偶。
什么最喜欢,也不过如此。
她就天生是那么薄情的人。
所以他总是提醒自己,如果轻露爱意,那他的结局大概只会跟那玩偶一样。
——
“说这些,你就是在拒绝我咯。”温栀倔强地抬起头,眼眶里闪烁的两滴泪没有落下。
她跟在纪淮舟身后十几年,这是第一次将自己的感情开诚布公的讲出来。
或许早该清楚的,如果对方喜欢自己的话,怎么可能这么久还没有进展。
一股巨大的挫败感从心底升起。
纪淮舟嘴巴张了张,哑声道:“那你呢,这次又是和谁打的赌。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事情一旦发生,我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你也不在乎么。”
纪淮舟有点乱,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冲动又直白,也叫他分不清真假。
他要的从来都不只是因为新鲜感而谈个恋爱,他要爱,要的是她爱他。
也只爱他。
“你觉得我这么远跑过来就是为了和你来开个玩笑。”温栀自嘲的笑了声,说再多都不过是为了拒绝她的借口。
“......”
“哈哈哈哈。”温栀抹了把眼泪突然又笑了。“我就是和你开玩笑的,喜欢你我不纯粹找虐呢吗。”
她扭过头指着门口。“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我就在这。”纪淮舟道。
她怕黑,这种情况根本睡不着。
“你有病吧!”温栀拿起枕头使劲朝对方扔过去,精准砸到脑袋。“你刚拒绝了我,现在又要孤男寡女跟我共处一室,赶紧滚。”
纪淮舟捡起枕头,重复:“我就在这。”
“行,随你。”温栀知道他是认真的,躺上床用被子蒙住脑袋。
她真的很讨厌纪淮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