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其蓁近来常觉困倦。她被施辰在马场上那样狠地拒绝，虽没有哭天喊地地抱怨，但总体消沉得很。
坐着坐着老是回忆起从前的时光来，觉得，小时候的自己并不觉得生活有多开心有趣，可回忆总是比眼下好。
忽然就想起什么事。
那是她从书院中退学后的几个月。
钟无忧的死带给她十分巨大的巨大，且她一意孤行地认为，这件事就是因为申思宁撒谎所致。她躲在公主府内不出来，颓废度日许久。
云镜湖上的荷花已经开败了，天气变得凉爽起来，骆言脸上出现少见的惊喜神色，兴奋地过来找申其蓁，紧张又神秘地同她道：“公主，奴婢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那时候申其蓁做什么事情都打不起精神，骆言说这个话，她也没什么反应。过了会儿才问：“什么事？”
“画坊中来人了。”
她为施辰经营的那个画坊，位置挑的偏僻，坊中也没什么修饰。甚至挂出来卖的画也没有几幅，平常很少有人会走进那家画坊。偶尔有好奇的人会进来逛几圈。买画的人很少。
申其蓁听罢，“来人便接待，这有什么好说的。”
骆言一拍手，“来的不是别人，是施公子啊。”
申其蓁动作一顿，问：“柳菁的画又有新的了？”
骆言神秘地笑着，“没有。”
申其蓁诧异，“那是为何？”
“施公子有消息要带给公主。”
申其蓁微微侧过身，“什么消息？”
骆言笑道：“我听画坊的小厮说，施公子今日来店中，在画室逛了一圈，先是问了问柳菁先生的画作可有上新，但这几个月柳菁大人嫌天气太热，一直没有画什么画，那小厮便告诉施公子了。然后施公子又问起画坊中的坊主，小厮恐怕露馅，便说坊主不在，然后您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施公子竟然说，有话想跟坊主谈。”
申其蓁指了指自己，“想跟我谈？谈什么？”
“施公子说，近些日子课业加重，想寻个清净地方学习，觉得这个画坊不错，且跟坊主有缘。问能不能在画坊中求一间空房间，容施公子每日过来复习功课。”
申其蓁听完，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半天才回：“他当真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一点不错。”
申其蓁像是被从天而降的陨石砸到脑袋上，微张着嘴，愣了半天的神。
骆言打趣道：“公主快说，可要同意施公子这个请求？若是公主不同意，奴婢这就去跟小厮说，这件事了了。”
“不可！”申其蓁赶紧抓住她的手，“同意，我同意了！他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要什么房间就去什么房间，你赶紧去跟他们说，让襄知哥哥亲自去画坊中挑，喜欢哪间就给他，让店里的小厮麻利点，帮着布置起来，再买些饰品，一定要让他喜欢！”
骆言笑道：“好！奴婢这就把公主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他们听！”
申其蓁当初开这个画坊只是为了能多了解施辰一点，同他接触多点，帮着他在市场上淘些好东西送给他，在书院的时候也能搭上话。可后来她不去书院，这画坊实在可有可无，若不是骆言今天说起这件事，她大概都将那件画坊给忘了。
谁曾想还能有这般后续。
当日她便去了画坊，一直藏在二楼中等待，算着书院中下课的时间，掀开床帘子偷看，果然在街头看见施家的马车。
她连忙躲回窗内，捂着心扑通扑通跳着。脸越来越红。
慢慢她听见车马的声音停在附近，楼下有人进来，小厮正在轻快地邀请着，她轻声走到楼梯口偷听，听见熟悉的声音问：“坊主来了么？”
小厮按照她吩咐的话回答：“没来，我家主子今日有事，就没来，但是主子说了，公子在这画坊中随便挑，挑中哪间是哪间，我家主子把好些器具都准备好了，就等公子来好布置了。”
“不用了，我只是复习课业，不需要什么东西，劳烦找间清净的空房间便好。再劳烦替我多谢谢坊主。”
小厮一张脸要笑烂了，“不客气不客气，施公子来此，乃是小店的荣幸，我家主子可高兴了，一点不嫌麻烦！”
“如此就多谢了。”她听见施辰这样回。
那天施辰在一楼的雅阁中学了两个时辰，申其蓁一直呆在二楼，直到施辰学完归家，她才从楼上下来。
下楼后仍是恍恍惚惚，小厮告诉她，“施公子说了，让我跟坊主带话，希望能够当面见坊主一面，想要亲自感谢坊主。”
申其蓁虚弱地回：“我听见了。”
骆言急忙说道：“明日施公子再来就要看见公主了，公主不如打扮一番，到时候施公子见到公主，定然会十分惊喜。”
可一旁路真却道：“若是施公子见到公主不开心怎么办，反而怪罪公主要如何是好？”
申其蓁一愣，尤梦正要斥责他说话扫兴，申其蓁却听进心里去了。
“的确，他一向不喜欢我这样话费心思跟他见面，若是让他知道他一直从我手上买画，一定会不开心的。”
她犹豫起来，但施辰说了好几次想要当面见，再避就让人生疑。
后来慌乱中想出个隔着屏风相见的法子，竟然没有让施辰生疑。他接受地很快，聊得也顺畅。
施辰起初在一楼学，后来换到二楼，就在那放了一面屏风的房间中。
两人交流越多就越熟练，口吻便愈发像是老友。施辰学习的过程中，偶尔会张口闲聊，申其蓁都是从屏风下递出纸张作为回应。
聊着聊着便聊到了施辰的功课上，申其蓁无意中写下一句，“施公子学识渊博，某真是十分羡慕。”
施辰下句就道：“坊主想学，我可以教你。”
申其蓁怔愣，顺着答了一句，“好啊，只不过是否太过麻烦你了，你还要复习功课。”
施辰道：“不麻烦，单我一个人学习其实十分枯燥，给坊主讲述一遍，不仅能加强记忆，还能有许多乐趣。”
申其蓁本就想着能够跟施辰多说说话，既然施辰都这样说了，她便在纸上写，“如此就多谢施公子了。”
从那日期，施辰每日从书院中下学后到画坊，会跟申其蓁讨论些今日所学的知识。他不是照搬夫子的讲述，而是以闲聊的口吻同申其蓁讲讲自己的见解，两人借此延伸，过程还算有趣。
有时候施辰留到夜深，两人甚至会聊到奇门遁甲，权斗之术。天南海北，想想跨越范围也挺大。
她肯定这些东西皇家书院是不教的，不知道施辰是从什么地方知道，总之说的十分精炼简洁，通俗易懂。申其蓁听着觉得津津有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