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裴谦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等了许久,只等到下课的陆萧然。
陆萧然还拎着晚餐进门,只是扫了他一眼四处张望,最后才开口:“晚晚姐呢?你把她藏哪去了?”
“她在忙。”裴谦收起手机,抬眸间,只见陆萧然正拿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跃动,似乎在发消息,裴谦冷声道, “别打扰她。”
陆萧然动作一顿,狐疑地打量着他:“你是联系不上晚晚姐吧?”
“怎么可能,我和晚晚的关系不是你能想象的,我和她有别的联系办法。”裴谦故作轻松,缓步走进厨房,开始按照菜谱做菜。
陆萧然则将酒店送来的晚餐放在保温箱里,安静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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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餐厅
今日有领导带着一个项目的负责人来舞团视察,晚上就一起吃了顿饭,相谈甚欢,推杯换盏间,就将演出事宜定了下来。
江晚和魏淑云坐在一起,她们是舞团同一批里最被看好的两位,她们是竞争对手,也是惺惺相惜的伙伴。
魏淑云嘴硬心软,比较拧巴,喝了酒后,她靠在江晚身上,罕见地吐露了心声:“其实我特别为你开心,不仅仅是晋升领舞,还有换男友的事,你这么优秀的人,怎么能在一棵树上吊七年呢?他就是一个疯子……”
江晚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的,所以我不会再和他复合。”
魏淑云微微偏过头,额头贴在她的侧颈:“可你的新男友长得和他很像,有时候,我会想,你是不是对那个疯子念念不忘……”
“不是念念不忘,也不是替身,只是我恰好喜欢这一款,当时在英国,只有他最符合我的要求。”江晚微微晃神,脑海里的那两张脸逐渐重合。
那时,陆放的长相很有少年感,尤其是穿白衬衫的时候,活脱脱的一个青春男大。可他又是忧郁的,家里乱七八糟的破事砸在他的心底,漆黑的眼瞳里时不时流露出破碎感。
遇见江晚前,他也曾萌生死志。
世上已经没有在意他的人,他是多余的,他不如去死好了。
原本,那是他最后的晚餐,可江晚敲开了门,说:“你做的菜好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我下次还能过来吗?”
陆放答应了,并且每天都在期待。
陆萧然和陆放相比会更加活泼骄纵,更加朝气蓬勃。
裴谦和他们就不是同一款长相,裴谦的气质寡淡,脸上写满了清心寡欲,可真动起来,又不比他们克制。
魏淑云搂着她的脖子,醉醺醺地说:“跟我说话的时候在想谁呢?”
一抹冷冽的薄荷香伴随着冷杉的木质香气萦绕在江晚的鼻尖,她温声说:“在想我们下一次同台演出是什么时候。”
“你就会哄骗我,但我每次都会被骗到。”魏淑云噗嗤一笑,眉眼弯弯,眼眸里倒映着她的脸庞。
与她平时高冷的模样截然不同。
说完,她困倦地倒在她怀里,最后,江晚将她送回了公寓,准备离开时,魏淑云又拽住了她的手腕:“别走……”
她看了一眼手机里堆积成山的消息,思忖着借着今晚的事试探他们,干脆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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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谦和陆萧然面对面枯坐至凌晨12点。
陆萧然率先坐不住,猛地站了起来,指着裴谦的鼻子骂道:“你怎么这么差劲!为什么留不住晚晚姐!难怪她会回头找我哥!”
裴谦双手交叠在一起,抬起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她不回头,你以为你会有机会?”
陆萧然伸手拽住他的领带,咬牙切齿地说:“装你爹的大度呢?搞得好像是你让的?你这个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裴谦抬手就是两巴掌,目光像是淬了冰,冷声道:“我不是第三者。”
“为什么我哥和嫂子在国外四年都没有问题,偏偏回头后和你见了面就开始疑神疑鬼?难道不是你刻意引导的吗?”陆萧然两颊火辣辣得疼着,他收紧了手指,大声质问。
裴谦僵在原地,窒息感没过头顶,仿佛溺水濒死一般,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那时,江晚刚和陆放的父母吃了顿饭,以陆萧然掀桌收场。
江晚也提了暂时取消婚约。
陆放押着陆萧然去道歉,还是没能挽回结果,万幸的是,江晚没有提分手。
陆放满腔怒火无处发泄,那会陆萧然只是个青春期的少年,他又不能揍,于是约裴谦出来吃饭。
裴谦一进门还没坐下,陆放就开始骂陆萧然叛逆、没教养、废物……
他全当耳旁风,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无意地提了一句:“会不会有别的原因?你女朋友不像会揪着这件事不发的人。”
“你说得有道理……”陆放终于停了下来,单手支着下巴,目光渐凝,“难道是因为我爸妈?”
裴谦:“结婚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更何况爸妈很支持你们的感情。”
陆放认同地点了点头:“但是,我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要不你再想一想,在此之前,你女朋友有没有出现别的异常?”裴谦双手交叠在一起,温声引导。
“异常?”陆放微微抬起头,盯着墙上挂着的钟表,“唯一的异常就是她的工作越来越忙,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少,原本陪伴我的时间给了她的朋友和工作。”
裴谦点到为止,不再继续引导,只是神色淡然地喝了杯柠檬水。
陆放说着说着,脸色忽然一变:“难道有人勾引她?所以她才动摇的?”
“别多想。”裴谦敷衍地说了一句,“她不是这样的人。”
“可耐不住有些贱人知三当三啊!”陆放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猛地站起来,“不行!我倒要看看是谁要勾引她!”
裴谦勾起唇,继续劝慰:“感情最怕失去信任,你别再想这些没有凭据的事了。”
“我当然信任晚晚,我只是不相信外面的那些人……我和晚晚在一起这么久,没有人可以撼动我们的感情,没有人可以!”陆放越说越激动,拔高了声线,透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
裴谦给他倒了一杯酒,往前递了递:“有些事不能想,忘了吧。”
陆放盯着摇晃的深红酒液,喉结微动:“好……”
只是怀疑的种子已经撒下,迟早有一天会生根发芽。
不久后,江晚的父亲因为骨折住院,裴谦和江晚的交集多了起来。
当然,他没瞒着陆放,江父入院的第一天,他就告知陆放了。
陆放还托他好好照顾江父:“你有空的时候我替我照看晚晚的父亲,我下了班就来。”
每次陆放下班,裴谦就会走出病房,等待陆放来了,默默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便黯然退场。
那天中午,他刚邀请江晚吃了一顿午餐,傍晚,陆放在门诊楼下蹲他,拉住他,信誓旦旦地说:“我在晚晚的外衣上闻到了男士香水的味道!”
“什么味道?”裴谦心中一紧,下意识闻了闻他喷在腕间的少许香水。
陆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比划道:“就是那种木质香,女生很少用这类香水……”
“是什么时候闻到的?”裴谦微抿嘴唇,问道。
“昨天!她回来得很晚,衣服上沾满了这种香水味!她昨晚是不是没在医院?”说到后面,陆放声音低了些,眼眸里闪烁着隐隐的忐忑,他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可是裴谦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她昨天没有来过医院。”
陆放脸色一白,张了张唇,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是吐出断断续续、充斥着不确定的话:“可能是不小心蹭到的,对,不小心……”
要怎么不小心才能蹭到那么浓的香水味?
不可能的。
那个小三分明是在挑衅他!故意往江晚的衣服上喷了那么多香水!
他越想越气,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是啊,肯定是不小心的。”裴谦暗暗加了把火。
陆放咬牙切齿地说:“难怪我昨天问她的时候她否认了,她还生气地把我赶到书房睡。原来是不小心,是我错怪她了。”
都是小三的错!
这次竟然让他成功挑拨了他们的关系,下次他绝不会上当!
当晚,陆放准备了烛光晚餐,还买了一大堆礼物给江晚道歉。
事后,陆放还发了一条朋友圈,拍下他们烛光晚餐时的甜蜜姿态。
裴谦孤身一人坐在家里,低眸盯着朋友圈里的刺眼画面,眼神愈发冰冷。
凭什么陆放可以这么幸福?就因为他家里有钱吗?
他终于忍不住拿起一个崭新的手机,走到街道旁,给江晚发了一条消息:“我想你了。”
随后,他拔下手机卡,掰成两半,连同手机一起丢进垃圾桶。
与此同时,陆放拿起江晚的手机,眼神飘忽,听着浴室不停歇的水声,按下了锁屏密码——是江晚的生日。
一解锁,弹出来的就是一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消息:“我想你了。”
陆放瞳孔一缩,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指尖僵硬地悬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