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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地复活

    回到封厘市,我辞去了丁邮西助理这个工作。

    随时都可以打扰她,这像一句辞退我的客套话,但是丁邮西从来不对我说多余的话。

    所以我信了,然后开始联系范观帆,我说我不能做个只出钱的甩手掌柜,我也要跟他一起打理公司业务。

    对了,我和范观帆在国外开的那家音乐公司名字叫做归宿。

    end-result。

    上市时间不久,也就两年半。

    但是发展得意外的好,两年半的时间,已经签出了三四个大火歌星,还有很多有名的音乐制作人来签约。

    今年我回国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们要在国内开个分公司,来来去去分公司的地址还是定在封厘市。

    我们的故乡。

    我其实一直都没有过多的管理过公司,只是出钱和挂名,再写写歌。

    我的名头在国外意外的好用,很多人都冲着这个名头来跟我们合作。

    毕竟谁让老师近十五年没有收徒了呢。

    我坐在办公室里,透过单面玻璃看向外面的新员工,感到一种劳累。

    果然当老板就是很累啊。

    我只适合写歌。

    看着面前堆积成山的文件,我揉揉眼睛,拿起手机给范观帆拨了个电话。

    电话刚打过去,我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伴随着的是一阵电话铃声。

    “怎么我刚到你就给我打电话?”范观帆关上门,“怎么样,在公司呆这几天是不是感到没有小爷我就不行啊~”

    我冷漠无情的把一直响的电话挂了:“你来坐这,把文件看完,我已经被榨得歌都写不出来了。”

    他笑着摆摆手,吊儿郎当的走过来:“你还是慢慢熟悉吧,去休息一下我来检查你犯的错误。”

    “谁犯错了?”我起身轻轻踹了他一脚,“我很认真的好吧。”

    “行行行,你赶快滚去写歌吧,新专辑还没个影呢,要被你那些歌迷知道我让你坐办公室痛苦的看文件合同,不得把我骂死。”

    我一手扯过沙发上的外套,头也不回的拉开办公室的门:“那我一定向我粉丝传达一下这个意思。”

    接着我“砰”地一声关上门,抬脚向录歌室走过去。

    坐在钢琴前,我拿出前几天写好的稿子,先试了一遍音。

    最近脑子里出现的旋律总是温柔舒缓的,像那天晚上花瓣拍在我脸上的触感。

    我在录音室待到夕阳快落下。

    这时窗外的艳红色已经暗下去了,快天黑了。

    录音室的门被小心推开,范观帆探出脑袋:“你还不饿啊?”

    我转头招他进来,把改得一团糟的稿子递给他:“明天可以先试试,只是一段demo。”

    范观帆拿过稿子,压好放进抽屉里锁上,然后拽着我的领子把我从座位上拽起来。

    起来之后还想继续拽着我走,但发现我比他高了半个头。

    他翻了个白眼,抱着手臂指挥我:“你立马出去吃饭,我点了外卖,快点的。”

    我没回他,走出去心里还在琢磨曲子中的一个音。

    被范观帆摁在外卖前时,我突然想起来,这首歌的词应该找谁写了。

    起身,不顾范观帆的疑问,我跑到停车场,开车去丁邮西的公司楼下堵她。

    我一路上无数次想拨她电话,但还是没按下去。

    不知道我在倔什么,待会白跑一趟就不好了。

    但是我就是没打,又莫名其妙的固执了起来。

    到百赋门口,我刚刚订的花也到了。

    一束白山茶。

    我靠在车上,傻不拉几的抱着雪白的花,盯着百赋的大门。

    真怕保安待会来赶我走。

    两分钟,我就看见丁邮西下来了。

    直直的向我走过来。

    “丁邮西……”我开口,一瞬间不知道怀里的花用什么姿势递出去才好。

    “是不是没吃饭?”丁邮西在我面前站定。

    我含糊的“嗯”了一句,把花塞进她怀里。

    她穿了一件咖色的薄外套,怀里抱着我塞给她的白山茶,在闪烁的霓虹灯下显得格外温馨。

    “那我们先吃饭去好不好?刚好我也没吃,有点饿了。”

    我点点头,抬手看表:“都八点了,怎么还没吃晚饭?不要总是忙工作……”

    丁邮西抬手用食指抵住嘴唇:“嘘。”

    然后她开门坐进了我的车里,是副驾驶。

    嗯对,丁邮西抱着我送的花坐进了我的副驾驶。

    我上车,偏头问她:“你想吃什么?”

    “回家吃。”

    然后一路无话,直到车开进她家停车场。

    我坐在车里看着她,她抱着花,自己打开车门:“你是要跟我进去吃晚餐呢,还是要自己坐在车里?”

    “啊,”我抬眼看她,“可以吗?”

    可以跟你进去吗?

    丁邮西又轻轻的笑,嘴角弯起来,下车关上门,抱着花走到我这边的窗外。

    我注视着她,一直从她下车开始,直到她绕道我旁边,我打开车窗。

    她低下头,长发的发梢从窗外落了进来:“下车称称。”

    她要带我回家吃饭。

    我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出电梯后就有保姆迎了上来。

    饭菜已经做好了,热气腾腾的,保姆站在客厅的桌旁插花,丁邮西就在我身旁。

    “你把这些吃完再跟我说找我有什么事,”丁邮西指着食物慢悠悠的说:“不然我不听。”

    我点头,低头吃饭,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她聊天:“你怎么知道我在楼下的?”

    “碰巧看见了,就过来了。”

    骗人。

    丁邮西骗人。

    “丁邮西,我在国内首张专辑要发了,你要不要投资我。”

    我说这话其实还是很有底气的,毕竟我的专辑销量没差过,能让她稳赚不赔。

    “我已经投资了。”丁邮西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眯着眼睛笑,“我怎么会错过这种好机会?”

    “啊?”我思考了一下,我看过的文件合同里,投资方好像没有百赋。

    “我名下的又不只有百赋这一家公司。”丁邮西故意朝我歪头,“你猜猜是哪家?”

    我皱了皱鼻子,我看合同的时候只匆匆瞄了一眼,只注意到没有百赋就全丢给范观帆了。

    早知道多看两眼了。

    我低声嘀咕了一句:“我不知道啊……”

    丁邮西却笑得更大声。

    我把最后一口饭吃完,起身拉着丁邮西:“我刚刚看见你家有钢琴。”

    “好。”丁邮西依着我走到钢琴边。

    我抬头:“这是我新写的demo 感觉总有些不对,你帮我听听好不好?”

    丁邮西轻轻靠在墙上:“我不听你就不弹了吗?”

    我愣了一下。

    对,我真是在国外待习惯了,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听我的曲子。

    而且还是日理万机的丁邮西。

    我从钢琴凳上起身。

    然后下一秒又被丁邮西按着肩膀坐了下去。

    “我不听你也得弹,”丁邮西手搭在我肩膀上,眼睛笑意还是温柔,“称称,你可以要求我,要求我听你的曲子,你的灵感,你只要弹出来,我不会讨厌你。”

    噢。

    我忘了我怎么把下午的demo演奏出来,只记得家里的阿姨把我买的山茶花插了几支在旁边的白色花瓶里,香气好淡。

    丁邮西在钢琴椅上跟我并肩坐下:“称称,你太悲观了。”

    “你的曲子太悲观了。”

    下一秒,她漂亮的手指抚上琴键,一段温柔舒缓的曲子娓娓道来。

    对了,就是这样。

    其实这个demo每个音都对了,但是总缺了点什么。

    像死水,波澜起伏通通没有,低沉得不像话。

    她送来了水的源头,活的,不激烈,但是是活的。

    “丁邮西,我可不可以把这一段加进去?”我着急的问,“我会标明你的名字的!”

    “好啊。”丁邮西垂眼看向我的手指,“你这首歌有词吗?”

    “没有,但是我现在就想写。”

    为有源头活水来。

    我回家,坐在书房。

    灯光明亮得很,我不知道回家多久了,但是天还是很黑,没有星星,因为云格外的厚。

    我随手拿起放在旁边的吉他。

    面前的白纸是写满的歌词。

    滋养。

    “越来越难狂奔,波澜不惊还是无法动弹

    不浓烈,不绚烂,像死水一潭”

    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五点一十七,天要亮了。

    “等明天能不能微微一动,等时间愿意分我一丝颤抖

    我祈祷有一阵风,请赐我一阵风”

    我居然弹琴的手颤抖起来,又发作了吗?我的病,书房里没有药。

    “泥潭怎么会清澈,没有坚持的理由,换给我一个谜底

    草地怎么让云触碰,确定清晰的距离,雨给我一个机遇”

    丁邮西的消息闪在快要暗下去的屏幕上。

    称称,该睡觉了。

    晚安,丁邮西。

    谢谢你又救我一命。

    “水的尽头是滋养,我的尽头是疏通

    活的,透明的底色,是每个世界唯一的源头,唯一的尽头”

    一辈子就是由无数的时刻组成的,就算这个时刻你死了,下个时刻也会有人把你救活。

    所以向前走吧,祝我们下个时刻都能原地复活。

    祝我们,浅尝这个世界的时候,有一股力量,浅唱着一首平淡的、浓烈的歌,指引着我们往好的方向沉沦。

    “推着我走,带着我走

    古井现今迎来了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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