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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千古事,寸心知不知

    有很多事,若非他告诉我,我不得而知。譬如他是带着伤离开的雁回山,昏迷之际被江家的人捡了回去。

    他在白苍山丢掉的那把命剑亦是凑巧被江秋月捡取。

    江秋月猎了湮虚后便在找这命剑的主人,果真被她找到。命剑修补好,他醒过来时,看见一个身影在外射箭,正是那个救他的姑娘。

    她的年岁不大,性情是热心活泼,他起初把她当作妹妹,但她往往能逗得他开怀一笑。

    他们是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后来顾雁回转投江炼门下,也是寻常之事。因江秋月本是仙阁阁主江炼的女儿。是一位真正的天之娇女。

    他在楼山仙阁呆了八年,八年修炼,直至得到了江炼的肯定,再度入魇境寻找魇魔。当初那位辛姑娘本有一线生机,可魇魔出现扰乱了结界,灵珠误以为吞噬的是魔气,便意外消化了辛烟的魂魄。

    世上再也没有曾经毫无回报爱他的人。

    那魇魔曾被他抓住过一次,狡辩说是温无极温掌门将它放进来的。自然是无稽之谈,可我爹有过亦是不能推辞。

    此事说来与我家先祖脱不开关系。先祖修炼多年,本可飞升成仙,步入天道之中,然而飞升关头却为了救一个人破了内丹。

    那被救之人感激不尽,便教了他一门独特的修炼之法,此术恰有百毒不侵的作用。我爹当年围剿楚流风时毫发无伤,便是因他亦修行此术。

    可这般作用我等俱是不知情,先祖也从未提过。但我爹在围剿之中受了尸傀儡之毒却未死,便是因此术法的作用。

    他本人不知,只以为是自己功力高于徐无咎与江炼,硬生生推进了功法第九层,导致灵力一夕之间荡然无存。才让魔气有了可乘之机,以致转生灵珠吞噬了弟子的魂魄。

    我爹知晓此事自然心中惭愧,他本以为仙阁会惩罚于他,岂料此事居然似乎并未有人透露出风声一般。

    他心中惭愧,准备卸任掌门当日,一封密信却送到了手上。

    秘信我没有看过,但此事顾雁回说与我听时,我便猜到应当是当时的仙阁掌使江炼派人送来的,因除了顾雁回,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内情。

    顾雁回隐瞒了这件事,江炼却早已派人探查了一番。

    几句话便试探出来,我爹修的天行无极功已然不成。是以一封密信,叫他去了巫山。

    而顾雁回自认欠我爹收留之恩,帮他隐瞒了这个秘密。从未公开在仙门中说过此事。但此仇他定然要报。

    “你可知秋月为何成了这样?”

    他出声质问,却并未看我。

    “那时你去了南疆,取走了圣骨,乃是一件功劳——”,他忽地转头望了过来,那眼中思量闪烁,嘴角却勾起一个冷笑。

    “你自以为你救了她,然而自你进了那暗道,便坏了我布置的阵法,秋月虽好了一阵,可仗着那一回没受伤,义无反顾地替我挡住了偷袭的尸鬼,你的药却不能救她第二次。”

    他脸上的笑容复杂至极,既是失望,又是恨,既是冰冷,却也狂妄。

    “温亭娇,你当年自大,而今亦是!你凭什么闯到那座骷髅山中,凭什么做了坏事却还想当个好人?凭什么她们都伤成了这样,你却还好好活着?”

    他看着我,眼瞳里没有一丝一毫柔软,我无法挣扎。

    但我想,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恨意——,对我爹这个失职的掌门,对我,这个曾经毫不犹豫拒绝他,却在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了他的无知之人,或许他得知是我无意坏了暗道中阵法的那一刻,心中便有了仇恨的种子。……这便是他特地筹办这场婚事的原因。

    如此方能正大光明地让我再也不能辩解。

    火烧藏仙阁这一场罪过,嫁祸给一个刚过门的新夫人,看似荒谬,却足以置我于死地。

    我心口的伤一阵阵袭来,我很想哭,或许……我早已忍不住眼泪。

    我不懂……,爱一个人原来是有时限的,在这个人想要捧出一颗真心的时候,而非经年过去,物是人非,其实——就连雁回山也不似往日的模样。

    再度回山之时,我便觉得这座仙山竟如此的小。

    当我长大,见识过外界,曾经的那片天地便不再像从前的样子。

    其实我知道它还是原来那般,或许旧了些许。变的,不过是我罢了。

    那么……顾雁回,又怎么可能不变呢。

    这些时日,他对我关怀备至,可匆匆忙忙,时时心有牵挂的样子,恐怕不止是为了修补灵珠。

    后来我想,他那晚终究告知了我。只是为了这场夺心的筹谋,我的记忆恐怕被幻境隐去了。——顾雁回杀了魇魔,自然获得了魇魔的法力。

    他本来在修行上便有天赋,可惜当年我瞧不出来。

    若是没有那场仙阁试炼,现在的他,会不会已然同那个辛姑娘做了一对平凡的夫妻。

    ……不论是辛姑娘,还是江秋月,他似乎都可以和她们在一处。一个深爱,一个挚爱。唯有我。这些年不切实际,既没有同他有过过去,更不曾同他许过将来。

    顾雁回。我念着这个名字,心头只道,我这样的喜欢你,但却好似永远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若说上天没有给我这样的缘分,为何相逢在如此年少之时。若是上天给了缘分,为何却轻而易举错过。

    当年……一句话,我便介怀。一个缘由未明的误会,我便心冷。

    唯有那一年雁回山所有新弟子入门之时,我在列队整齐的人群中抬头一瞥,望见过一个少年深邃眼眸英挺面容。猝然震动。

    后来看着他大咧咧同弟子们玩耍,全然不似我第一眼看见他时那般沉着,便也不曾上心。

    我心目中仰慕的人,必然应该有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最好是苦大仇深的,好似背负着许多重担。——自然顾雁回不是。

    那时,他只是个心思纯粹的小孩子。

    我没有想到,我年少时中意那些面无表情很是唬人的男子,多年以后,却怀念那个笑起来毫无烦忧的傻子。

    我没有走近过这个傻子,亦没有主动同他说过一句话。

    他爱了许多人,亦被人所爱。他最爱的人有两个。一个是那个追在他身后的,一个是那个他追在身后的。

    而我只是他命运的一环,节外却难生根。

    为什么这便是我的命运。为什么我的命运原来竟是如此。我十八岁时的抱负是名扬这个天下,然而却未曾在江湖上崭露头角。始终是个无名无姓之人。

    十年后,我在午夜梦回中惊醒,我所努力的一切究竟为了什么?我所追逐的结果又究竟在哪里。

    ……我耗了十年,期盼了十年,等待了十年,遗憾了十年。

    这个江湖没有我的故事。而我却空负了最好的青春年华。摘星楼下的小屋,只我一人进出,我常穿着一身素衣,连梳妆都懈怠。当年……不认得的弟子追到莲花轩,我视而不见,我想,我爱的人必然惊天动地,哪知一个幻境中的蒙面人,让我看出了绝世英雄的气派。其实倒也算惊天动地,惊天动地的虚假,却是黄粱一梦般荒唐。

    我认为此人值得追随,可并未有谁要我追随,而我眼中的世界是虚幻的,在那随风飘来的诗句中脑补出了一个情深重义之人。

    故而屡屡不信自己所感受到的人性之恶。

    徐天南是面全然黑色的镜子,许多人兴许看见那面黑色便会望而却步,转身走开,就如同当年进门时那个弟子撂了令牌就走。而我偏不信邪,当我用了五年磨掉镜子冰山的一角,所看到的其实不是对方。恰恰是我自己。

    那徐天南是什么样的人其实与我无关,只是如果我非要看清,那么耗费的无非是我自己宝贵的光阴。

    而之所以如此,正因当年落到魇境,我所有关于英雄的幻想便落在了那一个追逐魇魔的背影上,我不知为何此人要追魇魔,但他追到了,我便认为他是强大的。

    他对着师长们说了些拯救苍生的道理,愈发让我敬佩。这岂非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人格?那时很是流行这些名言名句。

    简直是君子,简直是人才,简直是万里挑一。

    ……唉。我简直是一根筋,自己是个实心眼,便觉得天下人说的都是真心话。自己无法扯淡,便认为天下人都是老实人。

    其实飞禽走兽各有习性,人的参差又岂在方寸之间。无异于云泥之别。

    我败了。败给了自己的想象。

    魇境消失不见,可我却在自己造出来的幻想中过了这许多年。

    纵然修出了几分成果,也并非是我自身的力量。

    那把乾坤无极扇,终归不应给我的。

    我受了顾雁回一剑,听他说完许多,咬着牙将泣血丹给了他。

    鸢是江秋月喜欢的鸟儿,是以他化名子鸢。他们已然成婚,江秋月虽有伤未愈住在藏仙阁,却因楚流风的丹药保住了性命,只是身子骨不大康健。

    绿衣丫头是自小服侍江秋月的丫鬟,之所以那般激动闯来,是因江秋月正怀了一个麟儿,不日便应当出世。

    ……我中了顾雁回的剑,且伤得极是重,应当毫无疑问死去,可大约剑锋恰巧偏了些许,我死去的半个月后又睁开眼睛。

    世上有言,无爱亦无惧,无爱亦无忧。若离于爱者,无惧亦无忧。

    山中灵珠不在,阁外的花枯败了许多。

    我望着莲华老去,蓦然想到当年我曾独自站在雁回山的山顶,俯瞰着这片熟悉的崎岖绵延的地界。天日铺开,山峦之下一切人事物都那么渺小。

    我不由自主的想,我温亭娇定然不会是平庸之人,我定会在这个世上活出自己的模样。会拥有许多。

    真正发生的是,直到我失去了一切,我才知道我原来早已经拥有。

    我想要的东西,一开始老天爷就已经给我了。

    人这一生何其有误,兜兜转转,原来所求的不过是在原点。

    我终于懂得了。虽然很晚,好在,终于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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