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阿贵答案的前一瞬卫峤已经听到了自己心中的答案。他对王妃没有男女之情,他从没有像喜欢喜春那般喜欢过她。
王妃很好,可是他就是喜欢不起来。
不怪王妃,只怪他。
他曾经以为自己不会为儿女情长牵肠挂肚,可以不费心神地处理好自己与妻妾的关系。就像其他的王公贵胄一样,贤妻美妾,左拥右抱,好不惬意。如今他却明白他的心没有那么广大,有了喜春这一个人后就住不下其他的人了。王妃再好,也无法在他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可是对于王妃这份愧疚,他要如何补偿?一个被他耽误终身的女人,他又能为她做些什么?
卫峤怀着满怀的愁绪入睡,一整晚都睡不安宁。
翌日清晨,宫中传旨召卫峤进宫。昭王府的马车出了府门,云和堂里的明初晴才撑着宿醉的头痛悠悠转醒。
明初晴接过翠菊给她端来醒酒汤,温热的汤饮下肚,她的头痛缓解了不少。洗漱完后去小花厅查看她的菊花。
菊花长势良好,她最喜欢的玉壶春一个晚上不见又开放了一朵新花。她凑近细细观赏,晃眼瞟到花架侧面刻的童子戏蝶图,她伸手抚摸那刻画的纹路,脸上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
颜仲行也知道凌霜这个仆人在卫峤心中的地位,担心他因凌霜去世过于哀伤需要休息,便道:“江南之事,朕看稔儿你便不必再去了,朕另外再交给其他大臣来接着察查。”
卫峤拱手道:“臣既已接手,自当有始有终,再过几日,待臣安排好府中事务便继续南下,皇叔不必再安排其他大臣。”
颜仲行又劝了两句,见卫峤心智坚决,也只好道:“那此事便仍由你来办理,只是不必着急,稔儿你记得多多休息才是。”
卫峤起身朝皇帝见礼;“是,侄儿多谢皇叔体恤。”
卫峤被皇帝留在宫中用午膳,下午时候才回到府中。在书房处理了最近各处送往昭王府的信件后晚饭前才去了朝霞院见喜春。
水仙傍晚端水一个不当心食指被热水烫到,起了一串细小的水泡。喜春正在帮她涂抹烫伤的药膏。听到院中人给卫峤请安喜春才知道他过来了。
“侧妃,奴婢先下去吧。”水仙道。她如今烫伤了手,这两天也无法服侍,侧妃已经让她好好在屋里休息几日。
喜春把药膏盖好盖子递给她,“好,你下去吧,这药膏记得按时涂上。”
卫峤看到水仙那丫头对他行了礼便匆匆离去,他笑道:“本王要吃人吗?那丫头怎么看到本王就走了?”
“王爷说笑呢,水仙烫伤了手,妾身让她下去休息。”喜春笑道。
见喜春从罗汉床上起来,卫峤赶忙过去扶起她,看到她微隆的小腹,卫峤忍不住蹲下身用耳朵贴近那里。
“王爷做什么呢?”喜春被他的这个孩子气的动作逗笑道。
“嘘,别说话。”卫峤轻声道。他竖起耳朵听着喜春肚子里头的动静。
喜春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是想要听孩子的声音,她伸手摸上他的乌发,笑道:“孩子还小呢,妾身问过府医了,还要个把月才能听见孩子的动静呢。”
卫峤闻言,有些失落,他伸手用掌心贴上喜春的小腹,柔声道:“父王就要去江南了,等父王回来给你带些好玩的玩器,等本王的儿子出世就能玩上了。”
“王爷怎么知道妾身肚子里是个儿子呢?万一是个姑娘呢?”喜春问他。
卫峤起身揽住她的腰肢,笑道:“是姑娘本王也喜欢,是姑娘像你这么漂亮就好了,将来求娶她的小子肯定踏破我昭王府的大门。”
喜春伸手轻拍了他的手一下,“孩子都没出世呢,王爷就想得这么远了。”
又思及他方才的话,道:“王爷还要去江南吗?”喜春这里没有得到什么消息,她还以为卫峤不会再去了。
“嗯,江南的事情没了,交给旁人我不放心。再过几日我便去。”卫峤道。
两人一同吃过晚饭,卫峤又拉着喜春坐在罗汉床上听他给孩子念《诗经》。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①
卫峤声音低沉悦耳,很是动听。只是喜春觉得这种方式恐怕孩子也听不进去才是。趁着他念完这首诗喝水的时候,喜春问道:“孩子这么小,哪里会听得明白呢?”
卫峤搁下茶盏,上前握住她的手,“孩子虽然听不明白,可是她听到父亲的声音,以后出世对我也会多些亲近呢,而且此法能让孩子长得更聪明呢。”
“王爷这是从哪里听说的?”
“在杭州的永宁书院,那里的陈山长是皇叔的旧部,听说他年轻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个方法,现在三个孩子都是进士呢。”
喜春噗嗤一笑,“王爷想要咱们的孩子以后中举啊?”
卫峤轻轻摇晃她的手,认真思量道:“是男孩自然最好走科举,是女孩嘛也要读书的,做个知书达理的聪明姑娘。”
停顿片刻卫峤又继续给孩子念书,喜春心里却在想着他说的江南。如果自己能够说服卫峤带她同去江南,在这途中他不可能时时看顾自己,她便极有可能找到机会逃跑。喜春打定主意,睡觉时候便缠着卫峤问起江南的风物。
“王爷,你说得江南这般好,妾身也想要同王爷一同去看看。”喜春道。
卫峤摩挲着她的手,摇摇头,“你如今怀有身孕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奔波,你要是想去等孩子生下来了,以后本王再陪你去。”
喜春偏过头攀上卫峤的脖子,俯身主动吻上了他的唇。喜春用上了在卫峤这里学到的所有技巧,一路撬开他的牙关,辗转碾磨,直到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才离了他的唇。
因为喜春怀孕的缘故,卫峤已经许久没有近过喜春的身子,怕自己会像上次那般按捺不住做出伤害她们母子的事情,他连亲吻都只敢蜻蜓点水般地匆匆掠过。此番喜春这般主动,卫峤心中的豆大的火苗忽地燃成燎原之势。
他捧上她的脸深深亲吻起来,只觉得与她呼吸交融的时候,整个人幸福地飘飘欲仙。
好一阵后,卫峤放开了她,喜春胸口在剧烈起伏,明亮的双眸水光潋滟,他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道:“我去沐浴一趟,你先睡吧。”
喜春猜出来他要去沐浴的原因,她拉住他的衣袖,“夫君,我……帮你。”
卫峤第一次从喜春的口中听到她唤他夫君,她声音清甜,顿时柔软了他的心田。他一时都忘记了自己身体的火热,只觉得内心深处长久以来真正的期盼似乎实现了。
欢愉过后,卫峤搂着她靠着床头回忆着方才她唤他夫君时候的样子。
“喜春,你再唤我一次夫君好不好?”
喜春仰头望向他,想到江南的事情。撒娇道:“夫君,夫君,夫君你就带妾身去江南嘛好不好?我真的很想去。”
卫峤何尝不想把她带在身边,但是他作为钦差去江南,要在各州府之间奔波,她怀有身孕,又正是前几月凶险的时候,他万万不能让她和孩子冒险。
“不行。”卫峤语气严厉道。
刚说完觉得自己语气太重,他又温声道:“你乖乖待在府里,我保证我处理完江南的事务很快就回来。”
喜春知道跟他去江南是没有了指望。她有些失落,没再说话,默默躺下身子开始闭眼准备睡觉。
卫峤见她脸朝着里面,知道她准是有些不开心,他侧过身抱住她,开口道:“你想不想知道富平县和苗文道的事情?”
喜春闻言立刻睁开了双眸,不过也并未答话。
卫峤在她的头发上亲了一口便接着道:“富平县的那个害你离乡的李高几个月前因为强掳了一名卖花女回家做小妾,被卖花女的哥哥寻仇,他和他爹都被对方杀死。再也不能够为祸乡里了。”
恶人恶报,自该如此。想到他方才还说了苗大哥,喜春追问道:“那苗大哥呢?他怎么样了?”
听她问起苗文道就这般热情,卫峤不悦地抿紧了唇。不过想到喜春现在是他的人,方才还叫了他夫君,苗文道已经不能把他们分开,他心下的那份嫉妒便减轻不少。
“苗文道在兰台县修整水利,造福百姓。可是他触动了上官的利益,被参奏了一本。期间还被关进了州府的大牢,虽然后来朝廷还他清白,他也在上个月辞去了兰台县县令一职。”
卫峤虽不喜苗文道和他争抢喜春,可是对于苗文道作为一方父母官的政绩还是肯定的。只是他过分刚直又朝中无人庇佑才会初入仕途便屡次遭受挫折。官场之事总是明暗交杂,他如今辞官也未必不算一件好事。
“苗大哥是个好官。”喜春感慨道。听冯大娘提起过苗大哥当时从礼部贬到兰台县就是因为直言进谏,如今又因为得罪上官入狱,虽然最后还了他的清白,想来对苗大哥的进入仕途的初心影响还是很大的。
只要苗大哥过得开心,喜春支持他的所有决定。她虽然没有脸面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仍旧希望他能够过得自在幸福。
卫峤翌日一整天便在明安堂里处理政务,隔日上午又有大臣来访,直到下午才有了些时间休息。
明初晴得知卫峤有了空隙,便提着自己让厨房准备的一碟桂花糕来了明安堂。听到赵舆通禀,卫峤赶紧让她进来。
明初晴朝卫峤见礼道:“王爷,这是妾身做的桂花糕,您尝一尝。”
“王妃不必多礼。”卫峤赶忙上前将人扶起。那天之事他心中有愧,没有想好要怎么弥补王妃,这两日除了让赵舆给云和堂送去了皇叔赏赐的南浦国进奉的一颗夜明珠外便没有登过云和堂的门。
“妾室看阿贵正在打点行装,王爷想来这两日就要出发了吧?”明初晴微笑道。
卫峤呷了一口茶水,笑道;“明日一早,便南下江南。”|
明初晴抬手扶鬓,神色落寞道:“王爷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转,今日天高气爽,王爷可否陪同妾身逛逛这府里的花园?”
见是这等小事,卫峤当即应下。现下花园里头木芙蓉花开得正艳,妖娆艳丽的红白色花朵缀满枝头。明初晴说只想与他一起,卫峤便摒退了其他下人只余两人游走在木芙蓉花海中,游览一番,又在院中的清风亭坐下。
明初晴和卫峤兜了半天的圈子,觉得有些乏累,是时候摆明自己的意图了。她看向卫峤道;“妾身今日来找王爷并非单单只为了和王爷逛花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