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kespeare's R&J

    我不明白他不敢在哪里,他低着头匆匆忙忙地就离我而去了,没有留给我任何解释。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好,至少在我们的关系上,卢平应该没有理由说出“不敢联系”这几个字。

    更何况,在我印象里,他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何谈什么“不敢”。

    八岁那年,乡下小镇的庆典上,有拐卖小孩的想把我拐走。我还没摸清楚情况,卢平就一把把愣愣的我抱起,放在堆得高高的啤酒箱上。他没说什么多余的话,然后转身把那个男人揍翻在地。

    我欢呼着扑到他怀里,路过旁观的游行队大声鼓着掌,喇叭和行进鼓演奏者用他们的乐器为卢平助威着。他冲他们挥挥手,然后低头亲亲我的脸颊,抱起我就跑:“快走!不然警察就来了,好麻烦的。”

    他不是一个很模范的大人,在被我撞见喝酒的时候,他会赏我一杯底作为封口费;在我一脚踩进泥巴弄脏了鞋子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嘲笑我。

    他用魔法偷来我父亲收藏的古董车,载着我在乡间的路上飞驰。齐柏林飞艇大声在音响里唱着歌,我把窗户打开,半晚的风混着夕阳一股脑地灌进来,把吉他的声音吹得支离破碎。

    我把大半身子探出窗外,看平原被落日染成金红色的海,我家的庄园被尾气甩在身后缩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卢平先生分出神,着急忙慌地把我拽回来:“把身子探那么出去是想死吗?”

    我欢笑着凑到他身边,给他送上一个脸颊吻,问他:“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莱姆斯?”

    他腾出一只手,亲昵地揉揉我的头:“一想到会有这样的可能性出现,我心都要碎了。”

    那天的夕阳红得像血一样,让我想起我的初潮。它来得悄无声息,不声不响地弄脏了我新得的连衣裙。

    第一个发现我裙子后面沾了血的人是卢平先生,当时我正背着诗,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桌上的地球仪。

    在那之前,没人给我讲过什么是男女有别。我对生理知识一无所知,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卢平先生请来保姆帮我换了衣服,然后抽了张稿纸给我草草画了两个人体图,教我什么是性别。

    他讲了很多,有关身体构造,有关发育差,以及“当男女之间产生爱,水到渠成时他们就会发生性行为,”他讲到这里就打住了,然后告诉我后面的事等我长大后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虽然爱和性是一体的,但是它们有差别。所以,如果你长大之后爱上了某个人,蕾妮,保护好你自己,别轻易让自己受到伤害。”他以这句话作为结尾。

    我坚持要把他含混过去的地方搞清楚,不依不饶地问他:“那性和爱究竟有什么区别?”

    他沉思片刻,最后回答我:“性是情欲的载体,爱却不一定会产生情欲。”

    在他走之后我再没有在日落下坐着车兜过风,我喜欢父亲的车,它们内敛、豪华、宽敞,远比巫师的扫帚好。我虽然也喜欢骑扫帚时高高在上的视角,但是它们的确很不舒适。

    我的宿舍也在高高的塔楼上,有很大的窗户,在我床旁边。我喜欢从那里——坐在窗台上——看夕阳。

    那里的视野很好,往下一望,是辽远的小山向地平线生长而去,湖泊被包裹在其间,在晚霞下像是由水银构成。

    我曾无数次幻想那种一跃而下的快感,像一只大鸟回到自己的山林,不做被阳台困住的朱丽叶。

    《罗密欧与朱丽叶》是卢平先生最喜欢的戏,我曾嘲笑过他审美是那么老套又俗气。

    可他却不赞同我的观点,他说在《罗朱》里,传统意义上的男人勇士用阴柔的毒药自杀,而看起来更为娇媚的女孩却选择了阳刚而暴烈的匕首。

    他说:“这才是莎士比亚笔下的张力和思想之所在,蕾妮,这可不俗气。”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听他接着朗读《罗朱》。

    那时他站在窗前,天光透过玻璃窗撒在他的发丝上,显得他整个人格外柔软。

    他学着罗密欧的腔调,读着诗一样的台词:“爱情是叹息吹起的烟雾,如果烟雾消散,爱情就会变成恋人眼中闪烁的火花;如果烟雾弥漫,爱情就会变成装满了泪水的大海。不是这样又会是什么呢?”

    年纪尚小的我不懂诗,也不懂爱,疑惑地问他:“莎士比亚究竟在写啥?”

    “笨,”他敲敲我的头:“他的意思是,爱是善变的。”

    “我还是不懂,”我撑着脑袋想不明白:“我理解如果爱消失了就会变成恨。可是爱一个人就是爱,恨就是恨,如果爱还存在,那它为什么会变化?”

    他想了想,然后举了个例子:“比方说,如果你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我,而且有了新的玩伴,那你就不会想念我了。爱其实也同理”

    我斩钉截铁地摇摇头:“不对,莱姆斯,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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