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导

    雾尚未被阳光彻底驱散,狭雾山的清晨总是带着沁骨的凉意和湿重的露水。空旷的坪地上,规律而略显滞涩的挥刀声已然响起,破开山间的寂静。

    富冈义勇和雪代幸并排站立,重复着最基础的挥刀动作。

    日复一日,从最初的五百次,逐渐增加,锤炼着筋骨的耐力与对动作的记忆。

    规律的木刀破空声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伴随着略显急促的喘息。

    义勇的动作日渐标准流畅,加上之前他就在家里的院子里练习挥刀,每一刀都带着一种专注和与日俱增的力量感。

    他的蓝眸紧盯着虚空中假想的敌人,每一次挥击都仿佛倾注了所有的决心,汗水沿着他紧抿的嘴角滑落。

    相比之下,幸的动作则略显勉强,她的脚底伤口虽在鳞泷先生的草药下逐渐愈合,但并未痊愈。

    每一次脚步发力支撑,每一次扭转腰身带动手臂,都会牵扯到伤处,带来细微却持续的刺痛,这让她挥刀的动作有时会不自觉地变形,或是因吃痛而微微蹙眉,力道也难以完全贯彻。

    她咬紧牙关,竭力跟上节奏,苍白的面颊因努力而泛红,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

    鳞泷左近次如同沉默的山石,伫立在一旁观看,偶尔会出声纠正义勇角度细微的偏差,或是提示幸调整呼吸的节奏。他的指点总是简洁到极致,却总能切中要害。

    短暂的休息间隙,两人坐在廊下喝水,义勇拿起水壶,先递给了幸。

    幸接过,低声道谢,小口啜饮着。

    两人之间没有多余的交谈,曾经廊下形成的默契在共历生死后更加融洽无间。

    义勇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幸垂在廊下微微绷紧的脚,随即很快移开视线,只是握着水壶的手指稍稍收紧了些。

    训练持续到日头偏西,当鳞泷先生终于宣布今日的练习结束时,幸几乎是靠着意志力才维持着站姿没有立刻坐下,脚底的钝痛变得愈发清晰。

    两人向鳞泷先生行礼后,一前一后地走向居所。义勇的脚步比平时稍慢,似乎在不明显地迁就着幸稍显滞后的步伐。

    回到暂住的房间,幸疲惫地坐下,正准备查看一下脚底的情况,却见义勇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那个装着墨绿色药膏的小罐子。

    他走到幸面前,蹲下身,将药罐放在一边,然后伸出手,似乎想帮幸脱下足袋。

    幸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脚,“……我自己来就好。”

    义勇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向她。

    他平静的眼神中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固执,仿佛在说“你的脚不方便”,他没有收回手,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

    短暂的僵持后,幸败下阵来。

    她微微偏过头,耳根有些发热,任由义勇小心翼翼地帮她褪下足袋。

    脚底的伤口暴露出来,愈合的情况尚可,但周围皮肤因连日训练而显得有些红肿,几处较深的伤口边缘还透着嫩红。

    他挖取一些药膏,用指腹蘸着,动作略显笨拙却轻柔地涂抹在幸的伤处。

    冰凉的药膏缓解了灼痛,他指尖的温度和小心翼翼按压的力道,却带来另一种奇异到让人心头发紧的感觉。

    幸低着头,能看到义勇乌黑的发顶和他专注的侧脸轮廓。他抿着唇,神情认真得像是在完成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谢谢。”幸的声音很轻。

    “嗯。”义勇低低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未停。

    涂抹均匀后,他仔细地帮幸重新穿好足袋,然后将药罐盖好放在方便幸拿到的地方,整个过程一言不发,仿佛只是做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夜晚的时候,山间的寒气透过木板缝隙渗入房间,两人并排睡在铺好的地铺上。

    自从他们来到峡雾山后,夜间睡觉一直都在一个房间,谁也没有提过分开,在野方町时也是如此,仿佛成了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默许。

    白日的疲惫和脚底药膏带来的清凉感让幸很快就睡着了。

    但或许是因为寒意,又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寻求安全感,睡熟后,她总会无意识地朝着热源,也就是义勇的方向,轻轻挪动身体。

    起初只是微小的动作,但到了后半夜,幸的手臂常常会伸出自己的被窝,手指无意识地攥住义勇铺盖的一角,好似抓住了什么依靠,紧皱的眉头才会微微舒展。

    她自己毫无知觉,但还是被义勇察觉到了。

    义勇睡眠很浅,这是经历变故后留下的痕迹。他几乎每次都能察觉到那细微的动静和轻轻拽着他被角的力道。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出声提醒,甚至没有将被她攥住的被角抽回。

    他似乎默许了这种行为,好像那只是夜色中一件无需言说,自然发生的小事。

    过了一会儿,当他感觉到幸的呼吸重新变得深沉平稳,确认她已睡熟,才会极其轻微地侧过身,借着从纸门透进的微弱月光,看着她露出被外的手。

    那只手因为夜间的低温而显得有些凉。

    义勇会伸出自己的手,动作轻缓地,小心翼翼地将幸的手指从自己被角上松开,再更加小心地将她的手重新塞回她自己的被子里,仔细地将被角在她肩颈处掖好,确保不会有冷风灌入。

    做完这一切,他会静静地再看她片刻,然后才重新躺平,闭上眼睛。

    夜晚的山林万籁俱寂,只有彼此轻浅的呼吸声交织。

    这些细微至极的小动作,隐藏在沉沉睡意与黑暗之下,成了只存在于他们两人之间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幸对此毫无察觉,而义勇也从未提起。

    日子便在这悄然的夜间和充实的训练中又过去了几日。

    两人的体力都在逐步恢复,挥刀的动作也越发纯熟有力。幸脚底的伤也终于在鳞泷先生草药的帮助下,基本愈合了。

    这天下午,他们即将完成当天的挥刀练习。义勇正全力挥出一刀,破风声凌厉,却似乎因追求力度而使得下盘略显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

    幸则努力调整着姿势,试图将腰部力量更顺畅地传递至手臂,但动作仍显得有些僵硬,不够协调。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明亮、带着蓬勃朝气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

    “力度够了,但根基不稳,力量会散掉哦!”

    两人同时收势,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戴着嘴角有伤痕的狐狸面具,留着淡橘色中长发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子入口处。

    少年身姿挺拔,背着行囊,正抱着手臂看着他们,即使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笑意。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先是对着远处静立的鳞泷先生方向恭敬地行了一礼:“鳞泷老师,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尊敬与仰慕。

    得到鳞泷先生微微颔首示意后,他才转向义勇和幸,爽朗地自我介绍道:“你们就是老师新收的弟子吧?师父写信跟我说了,我叫锖兔!算是你们的师兄了!”

    他走到义勇面前,指了指他的脚下:“刚才那一刀,腰腹发力很足,但是右脚跟微微抬起了半分,这样力量无法完全传导至地面,反而容易在受力时让自己失去平衡。对付那种东西,一瞬间的失衡可能就是致命的。”

    他的语气直接却并不令人反感,反而能让人感受到真诚的关切。

    接着,他又看向幸,目光在她刚才挥刀的动作上扫过:“你的问题在于太刻意了。想着要用力,想着要标准,全身的肌肉都绷得太紧,反而束缚了自己。呼吸要跟上动作的节奏,试着在挥出的瞬间吐气,肩膀放松,不是用手臂的力量,而是用这里——”

    他轻轻用手指点了一下自己的侧腰,“旋转这里,把身体的力量甩出去。”

    锖兔的讲解清晰直观,远比鳞泷先生言简意赅的指点要细致得多。他甚至还拿起旁边闲置的一把木刀,利落地示范了几个动作,流畅自然,充满力量感,却又举重若轻。

    “试试看?”他收势,鼓励地看向两人。

    义勇若有所思,重新举刀,按照锖兔的提示,刻意稳住了下盘,再次挥出。

    这一次,破风声似乎更加沉凝扎实。

    幸也深吸一口气,努力放松紧绷的肩膀,尝试着用锖兔说的方法,感受腰部的发力。

    再次挥刀时,虽然依旧生涩,却意外地感觉顺畅了一些,手臂的负担也减轻了。

    “对对!就是这样!很有天分嘛!”锖兔高兴地拍了拍手,毫不吝啬他的赞扬,“义勇的力道很足,稳下来就更好了。幸的领悟很快嘛,再多练习找到感觉就好了!”

    他的笑容和鼓励像阳光一样驱散了山间训练的沉闷气氛,他那份自来熟的爽朗和显而易见的正义感,让人很难产生距离感。

    简单的交流指导后,锖兔看了看天色,笑着对两人说:“今天的练习差不多该结束了吧?你们刚来不久,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我先去跟老师汇报一下山下的事情,一会再见!”

    他朝两人挥挥手,脚步轻快地朝着鳞泷先生所在的屋舍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廊檐下。

    留下义勇和幸站在原地,看着彼此,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位名叫锖兔的少年带来的活力与暖意。

    艰苦的训练仿佛也因为这个小插曲,而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远处,隐约传来锖兔朗声向鳞泷先生讲述山下见闻的声音,以及鳞泷先生偶尔一声低沉的回应。

    晚风送来了食物的香气,预示着一天的训练正式结束,而新的羁绊,似乎也正在悄然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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