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徐逸风差点儿忘了早、晚高峰这回事。回想起堵车的“销魂”滋味儿,他不禁陷入了沉默。
舍不得女友受苦,只能想办法避开了。
于是他故作轻松地回应道:“我可以早点儿出发。”
“那不更耽误工夫了吗?”曲江吟眉头轻蹙,满脸不赞同。
“可……”他还想继续劝一劝,曲江吟却竖起食指挡在他嘴巴前面,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舍得让我伤心吗?”
听到这个出人意料的问题,徐逸风整个人都懵了,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难不成自己无意中伤了她的心?
然而,没等他的脑子想出个所以然,他的嘴就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心!”
曲江吟微微一笑,再次突兀地换了话题:“你前段时间没休息好,对吧?”
说话的时候,她的表情格外笃定,澄澈的眼眸仿佛两面镜子,将徐逸风每一个细微的神情都照得一清二楚。
他下意识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话说出口,他才意识到不妥,这么问和承认自己确实没休息好有什么区别?
曲江吟挑了挑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疲惫这玩意儿可没那么容易遮掩,它总是趁你不备,偷偷溜出来跟我say hi。”
徐逸风本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早被她看出来了。
那些古怪的噩梦真是害人不浅!
他既不想撒谎,又不想说真话,一想到江吟没准儿会问他为啥没休息好,他就愁得不行。
还好江吟没有多问,反而捧着他的脸,轻声细语地埋怨道:“你看你,平常就够忙了,忙得都顾不上休息,要是再把接送我的活儿揽在身上,岂不是忙上加忙?你的身体又不是铁打的,万一累病了怎么办?口口声声说着不让我伤心,却一点儿也不懂得照顾自己,你要是病了,我怎么可能不伤心?”
她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表达“我舍不得你奔波劳累”,但直抒胸臆未必适合所有情形,有时候别别扭扭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反而更容易打动对方。
看着徐逸风陡然绽放的笑颜,她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看来这种老掉牙的套路还是挺好用的。
一番话下来,徐逸风的心仿佛缀满了板结的糖块,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甜蜜的份量,沉甸甸的。
“我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你怕我受到伤害,我舍不得你奔波劳累,”曲江吟把两只手都伸到他脖子后面,整个人像是挂在他脖子上一样,而后意有所指地问道:“你觉得咱俩属于什么情况?”
可惜徐逸风不够机灵,没能get到她的意思,呆呆地回应道:“互相关心?”
曲江吟把头埋在他的胸膛,轻笑一声,“笨蛋,是双向奔赴的爱情呀~”
徐逸风明明没喝酒,却断了片儿,等他回过神来,她们已经吻得难舍难分,他记不清是谁先主动的,也搞不懂这个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江吟的嘴好甜,比蜜还甜,怎么亲也亲不够……
过了好一会儿,她俩才分开。
“既然你舍不得我奔波劳累,我让司机接你吧?”
“算了吧,从我家开车去医院,只需十分钟,骑电动车也只需十几分钟,接送神马的,真的没那个必要。”
她不肯接受,他也没办法强求,只能妥协……
憋了一肚子火的赵端灏,骂骂咧咧地离开酒店,打算去他经常光顾的会所好好发泄一番。
心烦意乱之下,他满脸煞气,脚步匆匆,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个推着手推车的侍应生,从他身旁经过时,露出了奇怪的神情。
侍应生之所以面露异色,是因为他无意间看到赵端灏的影子居然像被风吹皱的湖面一样,荡起层层波纹。
可当他停下脚步,瞪大双眼,仔细瞅着赵端灏的影子时,异象又消失了。
他愣了一会儿,没敢细想,把刚才的一切归结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便不再管它,然后推着推车,径直朝大厅走去。
那家非会员不得入内的会所建在城郊,位置偏僻,开车去那儿少说也得一个多小时。
出了市区,路上行驶的车辆明显少了许多,赵端灏开着火红的跑车,飞驰在高架桥上。
他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道路,冷不丁发现桥边杵着一排黑影。
虽然离得比较远,他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从轮廓上看,那似乎是一排站得整整齐齐的人。
可大晚上的,谁会在高架桥边缘站岗啊?所以他觉得那多半不是人。
至于那到底是啥,待会儿离得近了不就能看清楚了吗?
然而,不过一转眼的工夫,那些黑影统统不见了!
他脊背一凉,心跳猛然变快。
幻觉?
不应该啊!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只喝了两杯香槟,以他的酒量,区区两杯香槟,根本不可能喝醉,更别提醉得产生幻觉了。
八成是看错了。
他正准备把这事儿抛之脑后,前方的视野里却再次出现一排整齐的黑影!
和之前的黑影一样,这次的黑影同样出现在桥边,同样像是一个个站得笔挺的人。
他刚落回原位的心又悬了起来。
伙同恐惧一起袭上心头的,还有难以言喻的愤怒。
他不管那些黑影是不是人,也不管它们有没有妈,当下就张嘴表达了想和它们母亲负距离接触的强烈意愿。
此外,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他,还铁了心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在装神弄鬼。
然而,没等他看清黑影的真面目,桥边的黑影又不见了。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黑影不是一起消失的,而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一个接一个地消失的!
亲眼目睹这诡异的一幕,他头皮都麻了,刺骨的寒意汇聚成凛冽的寒风,狠狠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扇灭了心头的怒火,也扇飞了脑中胆大包天的想法。
应该是……看错了吧?
大脑又一次试图用“看错”二字麻痹他,手却不听使唤,不住地往外冒汗。
感受到掌心的湿润,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怂。
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黑影又出现了。
还是在桥边,还是齐刷刷的一排,还是像极了站岗的人……
他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眼前的景象过于诡异,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
望着静静伫立在桥边的黑影,他如坠冰窟,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用“看错”来说服自己一切正常了。
他的视力很好,人又没醉,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看错?撞邪的可能性都比看错高!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他喜欢追求刺激不假,但这种玄乎邪门儿令人不适的刺激,他的小心脏可承受不了。
怕归怕,他嘴上的脏话就没停过,毕竟,对他来说,骂脏话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情绪输出方式,即使面对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他也骂得出口,别人是酒壮怂人胆,他是骂壮怂人胆。
不知为何,这回的黑影迟迟没有消失。
瞧着越来越近的黑影,他不得不主动消音,那股骂遍天下无敌手的气势也没了,整个人怂得跟个鹌鹑似的。
随着距离的拉进,他终于看清楚黑影是啥了。
居然是服装店里的塑料假人!
这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高架桥上?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破地方,他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他轻踩油门,加快速度,将塑料假人甩在身后。
开着开着,他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迅速低头瞅了瞅腕表上的时间。
从上高架算起,他至少开了十几分钟,按理说早该下去了,他却始终望不到桥的尽头。
该不会是遇到鬼打墙了吧?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便在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更恐怖的是,不知何时,别的车都不见了。
之前他的注意力全被神出鬼没的假人吸引了,压根儿没有留心周围的车,它们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怎么消失的?他一概不知。
明明才五月份,他却提前感受到了隆冬时节的寒意,冷得他浑身都在打颤。
他不敢立即停车,万一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别的车并没有消失,他直接停在马路中间,无异于找死。
情急之下,他只想到一个办法——打开双闪,慢慢减速。
他一点一点把车速降下来,然而,哪怕车速已经降到会严重影响交通的程度,周遭依旧风平浪静。
看来桥上的确只有他和他的车。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脸色煞白,额头布满虚汗。
要不要停车,再下去观察一下情况?
没等他做出决定,假人又双叒叕一次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