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在地府考公上岸后 > 他的坟墓(下)

他的坟墓(下)

    “接下来的十几年里,男孩真的一步都没有走出过屋子。无法离开,无人交流,乌黑的世界是他的坟墓,他还活着,却好像早就已经入了土。每当他忍受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起那天母亲的话,也许这是母亲对他的考验,也许明天,母亲就会来……想到这里,男孩就有了无穷的勇气,于是他又忍下去、忍下去……”

    “在那漫长的,无边无际的寂寞里,屋角时不时溜进来的老鼠就是男孩唯一的朋友。男孩会把一些食物分给老鼠,作为回报,老鼠也会跟他讲一些部落里发生的事情,就这样,男孩知道了部落里的很多秘密,无耻的背叛、肮脏的奸情、冷酷的谋杀……秘密构成了他的世界,而那些秘密在他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因为没有人会跟他说话。”

    “忽然有一天,连续三天都没有任何食物送进来,男孩询问外面的守卫,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哀求、怒吼、砸门,却没有任何人理他,他被世界遗忘了,就好像十几年来一直被人遗忘一样。”

    “只有老鼠朋友还惦记着他,老鼠从墙洞里爬出来,告诉了男孩最后一个秘密——男孩不被母亲喜爱的秘密。”

    “原来,男孩的父亲并不是母亲的恋人,母亲根本不知道那男人是谁。年轻的母亲在野外吃了熟过头的野果,被发酵的果子醉倒在地不能动弹,一个陌生的男子来到母亲身边,强迫母亲与他□□,母亲根本没有看清那男人的脸。一切结束之后,母亲呕吐了起来,把那些又酸又苦的果汁吐得一干二净。”

    “十个月后,母亲产下了他。每次看到他的脸,母亲就会想起那个痛苦的夜晚,以及自己呕吐物的味道。如果没有巫师的预言,母亲本想将他远远的抛到深山,让豺狼鸟兽将这个肮脏的生命啃食的一干二净。他的出生是母亲的耻辱,母亲从没有欢迎过他,也永远……不会爱他。”

    “之所以养育他,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男孩作为血脉高贵的首领之子,又学会了所有的祷文,是酬谢神明最完美的祭品。明天,他将会作为人牲被献给后土大神,所以才要饿他三天,以免男孩有力气反抗。”

    “知道了这个秘密,男孩低沉的笑了起来,为自己,也为母亲。他是如此的不了解母亲,竟然十几年来一直幻想着她会爱他!母亲也是如此的不了解他,竟然不知道,只要她肯开口要求,即使是刀山火海他都会为她去跳,何必用这种手段!”

    “规定的日子到了,男孩十几年来第一次被拉出了那间黑牢。他已经很虚弱了,任由人们给他沐浴更衣。人们绑缚住他的手脚,给他戴上繁星一样美丽的宝石,把他放在一个堆满了鲜花、果实和丝帛的车辇上,打扮的好像传说中绮丽威仪的神明。”

    “祭井已经挖掘完毕,作为首领,母亲要亲手将车辇推落祭井,向神明奉上祭品。男孩仰起头看上去,母亲的头上已经有了白发,他坐在车辇上的丝帛堆里,感受着车辇随轮子一晃一晃,就好像回到了摇篮里。他突然想起,这是母亲第一次推着自己走在大街上,就像是母亲以前用推车推着妹妹一样,不由得轻轻一笑。”

    “巫师祝祷三次,众人行礼如仪,恭请神灵收取祭品的铃鼓咚咚咚响起,那个出生起就注定的时刻到了。母亲肃穆地将他推到祭井前,短短的一段路,是母子俩二十年唯一单独相处的时间,在跌落祭井前,男孩终于忍不住问了母亲那个问题。”

    “他问:如果你不会来看我,为什么要骗我?”

    “男孩问了那句话之后,紧盯着母亲的脸,他希望能从母亲脸上看到愧疚、不忍、心虚、或者是愤怒、讽刺、怨恨也可以……可他看见,母亲的脸上只有一片茫然,她说:什么?”

    “他是多么渴望她,把她放在生命至高的位置。她是他的母亲、他的神明、他的主宰,他献给她鲜花、丝帛和最甜美的果实,他为她微笑、哭泣、把能做的都做了一遍,却始终不能感动她的心。”

    “无数个满含期待的日日夜夜,他跪在那扇窗子底下,向祖先祈祷,向大地祈祷,向天上众神祈祷……她也许明天会来,也许明天不会来,一切听凭她的心意,他全无办法,只能饱含着热情,一直一直去等待。”

    “可她对这一切,只是面露茫然。他的热情、他的心意、甚至他的存在……她统统都忘了,或者可以说,从来就不想记得。”

    “鲜花、丝帛、果实、还有宝石一样闪闪发亮的男孩一起跌落祭井,大地之神收到了最好的祭品,满意地一阵摇颤。祭井坍塌,大地合拢,祭祀成功,民众欢腾,女首领的脸上也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一次,他将生命还给她,她终于笑了。”

    故事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温尔雅依靠着墙壁,闭着眼睛,他的脸色青白,恍如一具死去千年的僵尸,古怪而寒冷。

    可祝平安却丝毫没有感到害怕,一种柔软而悲伤的情绪盈满了她的心,让她忘记了一切,只记得他是那个小小的、可怜的男孩。她冲动地将温尔雅的头揽进自己的怀里,感受到那个躯体因为惊讶变得更加僵直。

    “我对那个男孩很抱歉……非常抱歉……”她喃喃着,眼泪一地一滴地落在温尔雅的头发上,她用温暖的手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脊背,感受着怀中躯体的逐渐软化放松下来,“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很不讲道理,男孩没有错,男孩很好,男孩有权利去恨任何一个对他不好的人。”

    “男孩接下来的日子,会过的越来越好,他会有很多朋友,他会得到真正的感情,总有一天,他还能像小说里的那些男主角那样逆袭,狠狠报复那些人!”

    这话真有点孩子气了,可听了却那么窝心,温尔雅把头埋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只觉如投入温软舒适的襁褓,满怀眷恋,甚至不想抬起。他听着祝平安叽叽咕咕地背诵着一些一听就是从小说里照搬过来的桥段:“比如说,把欺负过自己的人都贬为阶下囚,或者狠狠羞辱,让他们后悔到痛苦流涕,争相跪下看你脸色……”

    她唠唠叨叨说了半天,他只是倾听,空气那么安静,相依相偎的温度也是暖洋洋的,很快,祝平安的声音开始忽高忽低起来,她其实也已经很累了,只是强撑罢了:“再用点什么酷刑,凌迟啦炮烙啦虿盆啦……”

    一语未毕,她睡着了。温尔雅感受到她胸口起伏平缓,呼吸绵长均匀,轻轻从她怀中挣脱出来,凝视着那张睡脸,她会做什么梦呢?会梦到铁与血的战场,还是在永夜里徘徊的孤独男孩?

    他将她的头枕到自己腿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抖开一条毛毯盖住了她。随后,他自己也阖上眼,他倒是很清楚自己会做什么梦,那个会被永远铭记的,却一点都不爽快的、令人耻于开口的故事结局。

    祭井合拢,神收下了祭品。人牲并非后土大神喜爱的礼物,但这次收到的男孩是如此聪明漂亮,是神也为之侧目的完美生灵。他获得了神的垂青,成为了侍奉于大神左右的祭司,而那些深藏心中的黑暗秘密也滋养了他,他能够看透幽微的人心,玩弄诡秘的阴谋,这些都辅助他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登,在几十年中,走到了首席大祭司之位。

    就在他成为大祭司之后,他曾经悄悄回过一次地面上,那时的他想的也跟祝平安说的一样:让辜负他的人都在他面前下跪哀求,或是报复的更狠一点,让落石将整个部落掩埋……

    然而等他回到部落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已经是一片冷寂,农田成为荒野,屋舍破败倒伏。沧海桑田在这个时代并不是神话,地块漂移,高山隆起,也许是一次地震,也许是一次暴雨,部落便决定迁走。他看见只有几个小小的坟包睡在那里,其中就有母亲的坟墓,从那上面的荒草来看,母亲去世已经很多年了。

    他回来了,含着恨,掌握着无以伦比的力量,期望她为他的力量震惊、恐惧、或者不屑一顾。

    但她只是宁静地睡在那个坟墓里,对他毫不在乎也毫无表示,任由他怒吼哀求、千呼万唤也不可能回转。

    一如从前一样。

    他本以为自己会愤怒地劈毁那个坟墓的,可是,他却只是伏在坟前痛哭起来——

    即使他已经死去,即使她也已经死去,即使他已经成为能够移山填海的大祭司,即使她把他的心撕碎成千万片……

    可他还是羞怯地、卑贱地、用那颗破碎成了千万片的心在爱着她,为她的冷漠悲哀,为她的死去哭泣。

    而这一生一世,她再也不可能看他一眼。

    一阵脚步声把祝平安从梦里惊醒,她不记得自己梦了什么,只觉得有一阵刻骨悲伤,在心头萦绕不去。她揉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温尔雅腿上睡着了,此时,温尔雅也在睡梦中皱眉挣扎,似乎是做了噩梦。

    想到故事里的男孩,祝平安心疼地轻轻拍了拍温尔雅,感觉到她的拍抚,温尔雅的眉头舒展开了。她这才出门寻找脚步声的来源,原来应急管理部的转运车已经来了,一些居民已经被组织起来上车了,司铜和卫珑几人把转运过程安置的井井有条,看来是发现他们睡着了,就没叫他们。

    见她来了,司铜便问:“这一片的居民会跟转运车走,但伤员要送东城区的大医院才行,必须分头行动。应急管理部没那么多人手护送,他们提出让我们去送伤员,您看怎么办?

    祝平安心说应急管理部还真是会偷懒,把这个棘手的活塞给她。转运伤员跟转运健康人根本不是一个难度,但金毛毛跟林四梅现在的情况都不好,再加上里奥也在伤员中,她亲自送去也更放心,便点了头:“没问题。”

    好在应急管理部也没有太过分,给她们留下了一辆专门转运伤员的车子,还有一些应急的止痛药。祝平安将大家叫醒,将伤员们送上车子,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向着医院出发了。

新书推荐: 一点 这个BOSS她超会营销 纽约你改变了我,吗? 误入无限流成高玩 论疯批拯救世界的可能性吗?[西幻] 失信交易 理性讨论勇者的攻略难度 艾米 第一星际贤妻良母 读心后,我发现热心竹马是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