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吗

    从那天晚上开始,孟惊鸥开始经常梦到孔善雪。

    她永远坐在秋千上,晃荡着双腿,她的秋千越荡越高,离孟惊鸥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这仿佛在暗示着什么,而很快,孟惊鸥便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他开始遇到一些非常荒谬的意外。

    走在路上被什么东西绊倒,吃饭时在饭里吃出玻璃渣,睡在床上头顶上的灯突然落下,虽然不致命,但他因此受了不少的让人恼心的小伤。

    孟惊鸥起初以为是巧合,但次数实在太多,多到让人毛骨悚然。

    量变逐渐引起质变,某日孟惊鸥回家,骑着自行车在路上,突然,他的自行车车轱辘被什么东西卡住,速度过快,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当时是大半夜,那条路又鲜少有人走,按理说应该没什么车。但就在孟惊鸥飞扑到地上时,一辆载满货物的大卡车从身后驶来,他倒在地上,几乎避让不及。

    就在孟惊鸥以为自己完蛋了的时候,他的脚被狠狠的拖拽了一下,那大卡车的车轮子,擦着他的头皮开过去了。

    孟惊鸥浑身瘫软,躺在地上像死了一样。

    卡车开走,四周又陷入寂静,他怔怔的看着天空,好一轮明亮的月亮,让他想起章善雪失踪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月亮。

    她还活着吗?如果还活着,此时是不是和他看着同一轮明月。

    一阵风吹过,让孟惊鸥清醒,他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灰尘,瘸着腿去扶自行车。这一跤摔得太狠,要不是被拉了一下,现在他脑袋已经变成个支离破碎的烂西瓜。

    孟惊鸥扶起自行车时,听到叮当一声,他仔细看去,发现一个亮晶晶的圆环从他的车里掉了出来,应该就是这个东西卡住了他的车轱辘绊倒了他。孟惊鸥弯腰,将它捡起,是一个挺漂亮的牡丹花纹的银白色手镯。

    孟惊鸥盯着手镯,眼神一点点僵住,他想起来了,他曾经在章善雪的手臂上,见过这个镯子。

    那天晚上,孟惊鸥又梦到她了。

    这次,她没有荡秋千,站在了秋千后面,手抓着秋千绳索,缓缓摇晃,另一手的手势也变了,不再摆手,变成了招手。

    来玩,来玩,孟惊鸥,快来玩。

    空空的秋千荡啊荡啊,越荡越高,梦里的孟惊鸥竟是真的有了失重感,他好像真的坐上了秋千,章善雪的气息吐在他的耳边,冷沁沁,如冬日寒夜里的月亮:“你在找我吗?”

    孟惊鸥惊醒。

    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发生的所有事都串联起来,告诉了他一个恐怖的答案,他遭遇的一切,都和章善雪有关。

    孟惊鸥满头大汗的坐起,窗外是寂寥的冬夜,雪已经落下,整个世界宛若白昼,如此明亮,外面的一切都一览无余,恍惚中,孟惊鸥竟是看到楼下不远处的秋千缓慢的荡着,或许是风,或许,是她。

    **

    经历了这一切的孟惊鸥托关系找了个人,那人叫赵万吉,从外表来看,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

    赵万吉确实厉害,看孟惊鸥的第一眼,就看出了他不对劲。

    “有东西跟着你。”

    赵万吉道长伸手在孟惊鸥的额心处点了一下。

    孟惊鸥:“是鬼?”

    赵万吉:“你觉得鬼是什么?”

    孟惊鸥:“不知道。”

    赵万吉:“人会把自己看不见的东西称作鬼,但肉眼局限性很大,就像你必须要借助显微镜才能看清楚更小的物质结构,那些东西只是用现在的手段还没法看到。”

    人在观察宇宙之前,都以为全宇宙围着地球转,在发现磁力之前,看见浮起的东西都觉得是妖怪作祟。

    孟惊鸥没啥精神去研究科学:“我听不懂,您就告诉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伤,看起来奄奄一息。

    赵万吉叹气:“你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

    孟惊鸥:“嗯?”

    赵万吉:“说了有东西跟着你,在宅子里,那东西没那么容易进来。”

    孟惊鸥信了,他想了想:“赵叔,你能看到那东西什么样吗?”

    赵万吉摇摇头:“一个人,看看不清样子。”

    孟惊鸥:“只要住在这里,就够了?”

    赵万吉没点头,也没摇头,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你们什么关系?”

    孟惊鸥:“邻居。”

    赵万吉:“奇了怪了。”

    孟惊鸥:“哪里奇怪?”

    “看起来她对你兴趣很大。”如果只是邻居就奇怪了,赵万吉不是很理解。

    孟惊鸥:“你能看到她吗?她现在怎么样?”

    赵万吉:“看不到,但能从她身上感觉到一些东西。”

    孟惊鸥:“感觉到什么?”

    赵万吉:“痛苦。”

    “散不开的,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浓郁的痛苦。”

    孟惊鸥:“……”

    孟惊鸥在赵万吉的宅子里住着,身体状态逐渐好转,他暂时放弃了寻找章善雪这件事,不是他不想,是真没力气坚持。

    再找下去,他觉得自己会出大事。

    就这么住着住着,每天不是吃斋就是抄佛经,抄就抄吧,偏偏只有他抄,赵万吉在旁边啃鸡腿。

    孟惊鸥酸溜溜:“赵叔,您说抄金刚经真的有用吗?”

    赵万吉:“当然有用了。”

    孟惊鸥:“有什么用呢?”

    赵万吉:“你要是抄完一百遍金刚经,就会发现……”

    孟惊鸥打起精神。

    赵万吉:“钢笔字变好看了。”

    孟惊鸥:“……”

    **

    住了三个月,某天清晨,早餐桌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是个漂亮的少女,唇红肤白,长发如瀑,正往嘴里塞包子,她黑漆漆的眼眸不知瞪着哪儿,透着股冷飕飕的劲儿,全身上下最有温度的,也就是手里冒着热气的包子了。

    孟惊鸥跨进屋子,女孩扭头看他。

    “你好。”孟惊鸥笑着打招呼,他对自己的脸很有信心,“我是孟惊鸥,你怎么称呼?”

    女孩眼神上下扫了扫他,眼珠子还是冷冰冰的,看他不像在看人,像在看没生命的物件:“姜浮。”

    孟惊鸥:“哪个姜?哪个浮?”

    姜浮回了他一对白眼珠子。

    碰了一鼻子灰,孟惊鸥却兴致勃勃,他凑过去:“姜小姐,你是赵叔什么人呀,你也遇到了什么事吗?”

    姜浮懒得理他,继续吃包子。

    孟惊鸥脸皮厚,也不在意:“这包子看着挺好吃的,啥馅的?”

    两人正说着话,赵万吉从外面进来,俩色很难看:“章善雪家出事了。”

    孟惊鸥笑容僵在脸上:“什么事儿?”

    赵万吉:“火灾。”

    如当头一棒,敲得孟惊鸥魂儿都从后脑勺飘出来了,他声音不自觉的发抖:“人、人都。没了?”

    “她爸爸没了。”

    “妈妈运气好,房子烧起来的时候正好去买菜,在楼下哭晕了过去。”

    孟惊鸥两腿发软,根本没法站起,苦笑:“这算运气好?”

    他无法想象孔姝此时的心情,运气好?或许还不如直接烧死来个一了百了。

    姜浮安静的吃包子,听着二人的对话。

    孟惊鸥走了,他得过去看看情况。

    那是他和姜浮的第一次见面,或许是姜浮特殊的气质,或许是赵叔带来的消息太震撼,孟惊鸥对姜浮的印象太深太深。

    **

    火灾之后,过了几天,某日,从外面归来的赵万吉看到姜浮和孟惊鸥两人在客厅里看电视。

    姜浮怕冷,缩在沙发上,用毯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孟惊鸥穿着个T恤坐在窗边,冻得嘴唇发紫,偏偏浑然不觉,盯着电视目不转睛。

    电视里正播放着本地的新闻节目,说某小区某层楼发生严重火灾,死亡一人。

    赵万吉放轻脚步走到姜浮身边:“冷?”

    姜浮:“冷呢。”

    赵万吉看了眼空调,开着呢,就是窗户没关,起不到保暖的用处,窗户边上有个杵那儿发呆的人,他和姜浮对视后,都看懂了彼此的意思——不想过去。

    “忍忍?”

    “忍忍吧。”

    继续硬着头皮吹冷风看电视。

    快冻僵的那人终于醒来,抖着发紫的嘴唇走到屋子中央,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声音里哆嗦着:“赵叔,我这几天不过来了,孔姨情况不好,我得看着点。”

    赵万吉瞅着孟惊鸥,点点头。

    “赵叔,我要是当时继续坚持找章善雪,是不是这会儿,人也没了?”

    赵万吉:“不好说。”

    孟惊鸥:“她现在还跟着我吗?”

    赵万吉看着孟惊鸥,眼神是温和的,里面有难过,有慈悲,还有和姜浮相似的冷漠:“不知道。”

    姜浮起身将带着自己体温的毯子顺手搭在孟惊鸥的肩头:“赵叔,困了,我去睡了。”

    赵万吉点点头。

    孟惊鸥坐在着没动。

    “惊鸥。”赵万吉回头看他,“你要是想看看孔姨,就去吧。”

    孟惊鸥:“我可以去吗?”

    赵万吉温声道:“嗯,当然可以,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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