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在追着这只神兽的呼吸走!
林与瞬间头皮一麻,手上的玄铁弓都差点拿不稳,险些掉在地上!
那神兽的眼睛与林与的脑袋差不多大,难以想象它是什么,黑暗中,林与看不清它有多大,但林与估计,前面的路必然是被它堵死了。
不惊动神兽就没法走出这里。
神兽硕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它的眼皮奄奄地半垂着,并没有做出什么攻击人的举动。
林与控制住自己的呼吸,让她的呼吸尽量不明显,她站在神兽的眼前,将玄铁弓幻化成正常形态,手中紧紧攥着那把玄铁弓。
半晌,神兽依旧一动不动,林与抬起手,在它眼前晃了一晃,神兽幽蓝的瞳孔中依旧没有变化,连反光倒影都不曾有,如同被覆盖了一层膜与世隔绝开来。它的眼中早已失去光彩,只剩下如同死水一般的蓝。
它看不见!
林与心中紧绷了良久的弦突然放松,脸上的表情稍稍放松下来。
但神兽即使看不见,她也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离开在这里,神兽的身体将整个地道塞的有些拥挤,几乎没有留下一丝空隙。
神兽温热的呼吸还在不断涌出,因距离太近,潮湿的呼吸喷洒在林与脸上。
它不离开,林与就出不去地道,那就只能铤而走险了——
林与的指尖抚过神兽圆润猩红的鼻子,接着,她猛的用力,拽下神兽眼睛旁的一缕毛发!
神兽的眼珠突然转了!它被惊醒了!
神兽直勾勾地盯着林与,原本灰暗无光的眼珠瞬间转动起来,它的瞳仁缩成了竖瞳,这是动物察觉危险受惊的标志!
它根本不是看不见,而是只是在睁着眼睛睡觉!
林与好不容易放松的弦又紧绷起来,神兽原本是呈现跪坐的姿势守在地道中的,这地道太小了,它缓缓起身,震地地动山摇,林与险些站不稳。
神兽眼中的微光锁定了正在后退的林与,它嘶吼一声几乎要将人的耳膜震碎,它冲着就要上去扑倒林与!
四周皆是光滑狭窄的墙面,林与无处可躲,一时四面楚歌,林与握着玄铁弓抬手就要拉弓,她用带着神力的水蓝色弓箭瞄准了扑向她的神兽!
……
凉城。
傅明站在屏风后面,屏风内,是滋哇乱叫的瘟疫小儿。
此刻他身上的瘟疫已经好了一些,原本爬满蛆虫的身体经过修养,终于长出一些新的嫩肉来,新长出来的肉要更白一些,这也导致了这小儿身上红一块白一块,看起来极为怪异。
他的头发已经被剃光了,此刻的他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个滑稽的小和尚。
医者从他脖颈之间取出最后一根针收入针灸包中,又细细察看了这小儿的瞳孔和舌头,最终医者问傅明:“老夫从未见过这种病症,敢问付都督是如何确认这是瘟疫的?”
傅明回道:“在我年少时,我的……我住的镇子,也曾发生过类似的瘟疫。”
那天林与离开的太匆忙,她让周媛一定要将张典的计划告知傅明,在傅明得知瘟疫的真相后,他看着病榻上痛苦呻吟的孩童,熟悉的场景重现,他蓦地想起来一件旧事。
在傅明五岁时,那时的裕国并无上神庇护,裕国的百姓也不供奉神明,某一天,裕国上下突发瘟疫,瘟疫随风飘散,举国上下,大半人口都遭了殃。
那时,一个云游四方的仙尊来到了裕国,仙尊说,裕国此等状况引来上天庭不满,于是神明降下天罚。
这瘟疫来的奇怪,最要命的是,普通的瘟疫只是要人死,这场瘟疫的症状却是无数人莫名其妙就疯了。
患病者失了神志后,他们的身上并无伤口,却能感到自己正在被虫子啃食,有人被这瘟疫折磨的疯狂拽掉了自己所有的头发不说,濒死前硬是将墙体抓出爪印来。
与其说这是瘟疫,更不如说这是一场残酷的精神折磨,这种感觉如同凌迟一般把人活活折磨死。
后来,人们为了减轻这种痛苦,竟自己剜自己的肉,将自己切的血淋淋的,□□上的疼痛盖过了精神上的疼痛,对比之下,就会显得好一些。
那时的裕国皇帝,也就是傅明的父皇,那时,他才开始寻仙问道。
年仅五岁的小傅明总是蹲在奉天楼门口等父皇出来,但父皇总是要训斥傅明,不让他来,但傅明照旧去等,傅明也不记得过了多长时间,只记得太阳东升又西落,白雪化了之后就是炎炎烈日。
日子一天天过着,后来,随着皇帝飞升成神,疫病终于彻底消散了,人们恢复了神志,百姓都说,是皇上成神后庇护了裕国的子民。
从那以后,便是供奉神明,神明当道的开始,以至于演变成后来,活人祭成了裕国百姓的家常便饭。
傅明抬眸,收起了思绪,问医者:“我给的法子有效吗,能否在百姓之间推广开来。”
医者先是点点头,而后很快摇头,否认了自己的想法,“这法子确实有效,但是,凉城地处偏僻,哪来的那么多银钱给百姓治病呢。”
医者继续说:“您这方子,先是将刀子烧红,烫死那些蛆虫之后再刮去被啃过的皮肉,再敷上草药止血,这桩桩件件,极其考验医者的耐心不说,耗费时间还极长,治完这一个,下一个病人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傅明知道他说的没错,这些蛆虫极难清理,要靠烧死蛆虫但又不伤到病人,剜去皮肉又不伤及内里都极其耗费时间和人力财力,现在的凉城都没有余出来的钱,更别提岌岌可危的霖城了。
“那若是将方子传授那些患瘟疫的百姓们,教他们如何治这病呢?让他们自己给自己治,或家眷之间互相医治呢?”
医者听闻此言露出奇异的表情,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靠近傅明,想让他再说一遍,“都督你说什么?老夫年纪大了,耳朵聋了,没听清您说什么。”
傅明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对着医者说的清清楚楚:“我说,让他们自己学医,学不会大家就都一起死。”
凉城和霖城都缺医者,凉城如今只有几十个百姓染了疫病,凉城医者完全够用,百姓可以拖一拖等医者来医治,但对于霖城,现在无人敢入霖城,自学医术,自救是他们唯一的法子了。
霖城与凉城本就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他必须要救霖城人。
正在这时,一个侍卫匆匆忙忙进来,他神色慌张,战战兢兢地开口:“都……都督,大事不妙了,不知是什么人在乱传谣言,说现下疆国士兵将至。百姓们都说都督您已经背叛了凉城,要投靠疆国……”
“他们还胡乱猜测说您将将士们派去支援霖城,是不准备迎战的意思,有人起哄说您要大开城门,将凉城献给疆国,现下……一些百姓自发在街上游行示威,要都督出面给个说法……”
傅明表情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笑了,看样子被气到了,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觉得不可思议,“我通敌叛国?”
在场的几人都没再敢出声,傅明随即看向青弦,他声音冷冷地唤道:“青弦,去,把领头游行的给我砍了!”
话音一落,室内几人接连着神色惶恐跪倒在地,但又不敢开口说什么反驳傅明。
青弦剑一动不动,丝毫反应都没有,傅明突然想起来,他进幻境后失去了法力,如今能使用青弦的,只有林与。
林与……
傅明垂下眼眸,他的指尖轻轻抚上青弦的剑鞘,他想着,林与应该快要回来了……
傅明压下怒气摆摆手,“去查幕后主使,查是谁煽动的,寻到人就地处决。”
侍卫领命刚走,另一个侍卫又来报,依旧跑的非常慌乱,但这一次傅明做好了准备,端起一杯茶正要喝,他想着,不管侍卫说什么他都不会动怒的。
只听侍卫说:“都督,住在附近街区的百姓听了谣言,一股脑冲上来把都督府包围了,还拿菜叶子臭鸡蛋往咱们大门上扔……”
“啪嗒!”
一个精致的茶盏应声而碎,从傅明指尖掉落出去,傅明微笑道:“再说一遍,他们做了什么?”
“扔臭鸡蛋,还越过墙把臭鸡蛋扔咱院子里来了。”
傅明:“找死!不必找领头煽动的人了,全给我就地杀了。”
傅明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他好歹是个皇帝,自他登基以来,就没有人敢质疑他,现在居然有人敢朝他院子里扔烂菜叶子?!
“这……这万万不可啊!请都督三思!”
……
“让付青那小儿给我出来以死谢罪!疆国早有了要吞并咱们的想法,他作为凉城都督,居然要投降归顺疆国!”一个穿着大褂的中年男子率先起哄,他义愤填膺,说的有鼻子有眼。
“大家都来看看!疆国士兵就在离国境外交界处驻扎!随时都能攻入凉城,而付青,在这关键时刻居然投靠疆国,将将士们都调去了霖城,现下谁不知道霖城完了?”
“去救那帮将死之人,不过是付青的借口而已!”他吹胡子瞪眼,“他此番作为,就是想让疆国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凉城,随后长驱直入入主中原!”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
突然,一把剑从都督府内飞出,从这个中年人的脖子上擦过!
见傅明本人真出来了,围在中年男人身边帮腔作势的群众瞬间慌了,慌忙哄散开来四处逃窜。
中年男人的脖子破了皮鲜血直流,他捂着自己脖颈上的伤口依旧没有闭嘴,反而喊得更加大声,“付青这小儿做的丑事让人得知了,他居然想杀我灭口!大家都来看看啊,看看我这伤!”
傅明听着这中年男子的话语,他拾起剑来指着中年男人的头,“那你说说,你是如何得知我通敌叛国,以及疆国士兵驻扎在哪的?这可是重要军情,本都督都不知道,你如何得知?”
中年男人噎了一下,干脆梗着脖子使劲靠近傅明的剑,“你管我如何得知,你难不成要杀我灭口?”
他料定傅明不敢杀他,杀了他,民心必然大乱。
“我说付都督,您在咱们凉城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你可办成过什么事儿吗?上一次打仗,是太子麾下的萧闻萧将军平的乱,您做了什么?”
此话一出,周遭百姓皆是面上有怒色。
傅明在进入幻境成为付青之前,疆国打入凉城,付青派兵镇压后,凉城兵力不足,此战面临必输的局面。
恰逢张典逃亡至此,疆国来犯本就是他们一首筹谋的,但张典不知怎么,见凉城将破,他当即改变了想法,遂让萧闻出手相救,以至于让萧闻这个幕后主使领了击退敌军的功劳。
在那之后,傅明才进入幻境成为付青。
百姓们的怒骂声几乎将傅明团团围住,府兵高声呵斥,百姓反而起了逆反心理,场面很快控制不住,人群中有人对府兵动手了!
有人开了头,后面的百姓更加无所顾忌起来,场面一时混乱,怒骂声,叫喊声,击打声乱作一团!
傅明站在都督府大门前,他目光凝重,他知道人群中混了很多张典的的人在煽动情绪,他们有意为之,那必然与他们说不通,那就只能杀鸡儆猴了……
傅明目光对准了那个最先动手,现下正准备趁乱逃跑的中年人,傅明提起剑来。
正在这时,一只半座小山高的吊睛白额虎出现在众人身后!
人群瞬间鸦雀无声,有人见到这只大虎便吓得腿软跌坐在地,只见这大老虎发出一声长啸后窜进人群,人群逃命似的散开,它叼起几个闹的最凶的挑事者,将他们猛的甩出去!
那几人撞到墙上痛的乱爬,嘴里刚要辱骂,又被那老虎的凶光压制回去,只敢缩在角落里。
“怎么,平时门可罗雀的都督府,今日竟这般热闹。”
一个年轻女子出现在这大老虎身后,傅明向那边看去,他瞳孔一怔,是林与。
林与回来了。
林与带着那只神兽走到人群中间,“谁在污蔑我们付都督通敌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