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祝繁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跟罗隐碰过面了。
不过要是时时都能跟对方偶遇才可疑地很吧。
祝繁也不着急,反正在她眼里提前遇见罗隐本身就是一种意外收获。
况且一番接触下来,祝繁打心眼里觉得这人难搞。
根据他没出国时的资料来看,罗隐虽然没有显赫的身世,但在洛大也是风评俱佳的一个人,和煦、礼貌、绅士有风度都是他的代名词。可据她那晚上第一次在酒吧见到他的情形来看却不是那样。
那场意外又让祝繁觉得罗隐下意识的表情和反应都不像他之前表现出来的形象。
他为什么会出国,或者说为什么在那么刚好的一个时间节点出国呢?在国外的那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让他性情大变?
剪不断理还乱,祝繁一时半会儿也得不出答案。
总之是来日方长,急也急不来的事情。
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喂。”
“繁繁……”
果然又是罗长帆,自己已经拉黑他三四个号码了,怎么还打个不停。
如若是现下跟罗隐还没见过面,祝繁倒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跟他好好周旋,可要是现在把自己和罗长帆曾经的关系暴露出来,再想接近罗隐就难了。
也万幸罗长帆跟家里不怎么联系,也不大跟洛城这群二代们混,不然还真是纸包不住火。
罗长帆的絮絮叨叨还在继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断干净她才好放心去接近罗隐。
“你在哪儿?”祝繁终于给出了回应。
对面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问。
语气瞬间有些慌乱起来。
接着报了个酒店地址。
二十分钟后,祝繁下了出租车。
罗长帆这人就是死脑筋,电话里跟他说多少次都是说不清楚的,他对感情有一套自己的运营程序。
祝繁把这归结于听不懂人话所致。
“叮咚——”
罗长帆听到门铃声,有些应激似地站起身。
“怎么是你?”
门外是他那个同父异母的便宜弟弟。
罗隐选择忽视了他脸上明显的失望。看来他之前约的有人。
还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你来干什么?”罗长帆饶是不乐意他来,还是放开门把手让他进到房间里来了。
“你哥让我给你送东西。”罗隐指尖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礼盒袋。
“什么啊?”还没等罗长帆打开看,门铃声就再次响起了。
罗隐随着他的视线一起看向门口。
哟,他这傻瓜哥哥今天这儿还挺热闹。
罗长帆没有第一时间去开门,而是把罗隐推搡到卧室。
“我不来叫你你别出来。”考虑到他这个弟弟时不时可能发一下疯的调性,罗长帆出门前再次强调,“一定不要出来,不然我就去跟哥告你状。”
罗隐听了他这话乐了,二十几岁的人了,还能从他嘴里吐出“告状”这两个字。
也不知道这蠢货是怎么在罗家平安长大成人的。
不过也是,他可是这个恶心的家里,唯一一个有人护着的……唯一一个有母亲护着的人。
有人偏袒着的孩子总是有资格保留天真。
罗长帆被他笑得发毛,没再多说,狠狠摔上了门反锁起来。
祝繁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难不成罗长帆给错了地址?房间号和楼层都没错啊。他不会不在吧。
门被忽地拉开。
祝繁注意到罗长帆连鞋都没穿。
“你……你来了,我没想到这么快。”
祝繁刚想解释说自己最近在东城区住,又觉得没必要,要是今天没把他给说死心,说这些说不定还会为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找不顺心。
罗隐靠在门上无聊地划拉着手机屏幕。
门外的争吵声一字不落地落在了他耳朵里。
也不知道罗长帆哪里找的这家酒店,隔音差的要死,罗隐想听不到都难。
祝繁现在已经摸透罗长帆了,你跟他说再多道理都不管用,除非实打实把他伤透了才有好好沟通的余地。
罗长帆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不外乎是原来那些话,说自己有多爱祝繁,多离不开她。
说到最后甚至开始有些撒泼打滑,说些莫名其妙不要脸的话。
祝繁有些不理解,明明只是认识半年,只谈了三四个月恋爱的人,哪里来这么浓烈的情感。
罗长帆这话不是在感动祝繁,而是在说服感动自己。
“你说完了?”祝繁出声道。
房间内。
罗隐玩弄打火机的手指猛然顿住。
门外,祝繁的声音冷静地有些可怕,更衬托得罗长帆像不讲理的疯子一样。
她用平静的声线缓缓吐出,“你知道的,我有时候说话不怎么好听,你也不想我说什么难听话吧。”
“而且……”
“你也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不是吗?”祝繁死死盯住他的瞳孔,“如果不想让别人知道了话。”
“我们好聚好散。”
罗长帆紧张地斜了一眼紧闭着的卧室门。
罗长帆属于那种心眼多但是偏偏都能让人看出来的类型,祝繁一下子就猜到。
房间里可能还有别人。
他压低声音,“祝繁,就算你说出去,你觉得有人会信你吗?”
“就算没人信我。”她伸出食指轻轻推开了罗长帆侵压过来的身体,“那如果我现在大声说出来呢?”
祝繁瞟了一眼卧室门,“这里的第三个人应该对此挺感兴趣的吧。”
……
“你女朋友啊?”
罗长帆正沉浸在自己五味杂陈的情绪中,被突如其来的询问声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卧室里还有个人的存在。
不过……
“你是怎么出来的?”
罗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里面又不是没有钥匙。”
……
祝繁步行往书店走,这附近有家大型书店,她去给吴又逸挑几本练习册,顺便也给自己带几本散文小说。
其实要不是罗长帆死缠烂打地厉害,祝繁是不会拿那件事威胁他的。
毕竟罗长帆有一点说得没错,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哪怕有人相信,他们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一面之辞撕破脸。
祝繁在赌,赌罗长帆不敢冒这个险。
那是祝繁和罗长帆在一起的第二个月。
祝繁那天签收了一个陌生包裹,她印象里那段时间并没有买东西。
恰逢此时,罗长帆告诉她那是自己买来的绘画工具,放在哪儿等他回来了会去拿的,并且再三叮嘱祝繁别打开。
彼时罗长帆正在外地参加画展。
虽然觉得奇怪,但祝繁也没往心上去。
事情的转折点发生在几天后。
因为换季了,祝繁自己也买了很多东西,她习惯把快递盒堆在一起,也就忘了其中还有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快递盒里的东西才不是罗长帆口中的“画具”。
而是一组照片,一组他自己亲哥的照片。
很明显是对罗凯云的一组偷拍照。
各个角度的,各个场合的,
公园、咖啡馆、健身房……应有尽有。
祝繁也短暂地怀疑过……
难不成罗长帆是个有恋哥癖的变态?
但她还是更倾向于罗长帆才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淡云轻。
他才不是不争不抢的清高文艺男。
而是他争不过。
后面的事情也不是很重要了,快递盒拆开之后是怎么也恢复不到完全看不出拆撕痕迹的。
祝繁骗他说自己打开后看到不是自己的东西后就没再动了。
但两个人都不是傻子。
罗长帆主动提起说他自己记错了,画具发他家里去了。
至于这些照片哪里来的,为什么会邮寄给罗长帆,他也没跟祝繁提起过。
不过就这点儿东西也足够推翻他一直以来塑造的形象了。
他绝对不会允许祝繁有一丁点说出去的可能。
所以只会把她藏得更深,杜绝任何祝繁跟他家里人见面的机会。
因为这件事,他对祝繁有了提防。
但罗长帆在罗家扮演的角色太边缘化了,本身就没什么好深挖的了。
再加上罗隐这个更合适的人选回国。
他本来就要成为祝繁的弃子,只是时间问题。
以前祝繁因为这份提防伤脑筋,现在确是高兴得很。
要不是他严防死守,不跟家里人提,说不定自己早就在罗隐面前露馅儿了。
结过账,祝繁搭最晚的一班公交车往老城区赶。
车上只零零星星坐着几个人。
她安静地戴上耳机,隔绝了公交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和外界的一切杂音。
祝繁是被吵闹声惊醒的。
一边耳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摇晃车身的作用力下掉落了。
竟然睡着了。
离她要下车的地方只剩一站了。
祝繁下意识去寻找了一下吵闹声的来源,是几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
附近好像是有个高中。
几个小姑娘在兴奋地讨论着最近新上映的电影。
祝繁把头重新靠回玻璃窗上,等待着下一站的到临。
她高中是在江城上的。
那个时候的她没什么朋友,每晚回家的时候,也是这样静静坐在角落,不过当时的她不会这样随意轻松地靠在窗边吹风。
而是在车上听英语听力。
哪怕已经过了很多年了,祝繁还是不得不承认,那段日子真的很难熬。
那种独属于少年的迷茫感会在高中时期铺天盖地地平等包裹住每一个人。
巷子里的感应灯随着祝繁往里走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延绵的黑暗尽头处是却亮的,她注意到路灯下有一条长长的影子。
祝繁顺着那道影子往上看。
是在灯下抽烟的罗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