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尘,我想跟你说件事情。”
“如果是不好的事情,我现在不想听。”路尘蹭了蹭在他怀里的小脑袋,懒懒地说。
“那什么时候可以说?”
“等我店面开业之后吧,在这之前我想要一直感到开心。”
————
开业那天,路尘早早就起床了。
她还在梦乡中,皱着眉,路尘久久地吻着她的眉心,直到一阵微风吹过,他才像突然清醒,“林林,记得早上十点,我等你。”
“嗯。”高书林咕哝着翻了个身。
等到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八点,天光大亮,外面的阳光很好,不冷不热的,确实是个好日子。
茶几上照例是路尘已经准备好的早饭,简单的清粥小菜。
高书林洗漱好后就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发呆。
客房基本上成为了高书林的私人房间,自从她搬过来之后路尘也没怎么进来过。
角落里放着两个行李箱,是早就收拾好的,之前说好要抽空搬过来的东西也没搬,这个家只有高书林常用的一些衣服和物品,很快就能收拾好。
高铁最后的检票时间是上午十点,正好是路尘店铺剪彩的时间,开业的时候人来人往的,那时候他应该也不会注意到她没有去。
超市那边更好解决,本来人员流动就大,跟徐姐说一声就行。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
可是本来准备好的坦白,却总是难以开口。
是她自私了。
是她怯懦了。
九点五十,高书林坐上了前往栾城的高铁。
电话铃声在十点准时响起,是路尘。
“林林,你是不是去上学了?”周围是喧闹的炮竹声和喜气洋洋的锣鼓声。他的声音处于刚刚能够分辨出来的音量,艰涩而痛苦。
“你知道?”高书林的呼吸一滞,列车响起准备出发的提示音。
“昨天你不是让我帮你去找换洗衣服吗?我找了好一阵,才在柜子深处找到,下面就压着你的复学通知书。”
“对不起。”
“这是好事,一路平安,到了给我发个消息。”声音里似乎有些颤抖。
“好。”
挂了电话,高书林才发现自己的脸颊已经布满泪水。
“姨姨,不哭,吃糖。”邻座的小朋友看到高书林不断耸动和微微抽搐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过来,递了一个棒棒糖给她。
高书林飞快地擦去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谢谢你,小朋友。”
海城到栾城的高铁是三个半小时。
高铁一路往北,刚开始窗外还是熟悉的景色,熟悉的植被,时不时还会穿山过河,可是打个盹儿醒来就已经行走在万里平原上了。
一切都是陌生的,新鲜的。
这是高书林第一次去栾城,她虽然还有些积蓄,但是如果要保证自己在开学后不太窘迫,还需要趁开学前的这段时间去打些零工。
刘旭知道她要复学后欣慰不已,把自己在栾城一处空置的房屋借给了她,让她放心住到开学。
房子就在学校附近,是个单身公寓,一室一厨一卫,这个房子还是刘旭刚入职的时候买的,后来结了婚就换了一个更大的房子,这个房子她也懒得打理,就这么空置着,时不时让阿姨过来打扫一下,还算有点人气。
“路尘,我到了。”高书林刚放下行李,就给路尘报了平安。
“好。”
简单的字句看不出任何情绪,高书林很想追问他为什么这么平静,如果埋怨她不告而别大可以直说。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有什么资格呢?明明自己才是做错了的一方。
高书林尽量让自己尽快适应新的生活。
很快天气就热了起来,高书林在奶茶店做兼职,店铺生意很好,栾城的经济发展得很好,时薪也很高,高书林把工时拉满了,想要多攒一点钱。
忙忙碌碌的,也没有任何精力和时间再去回想之前的时光。
她追赶着生活的脚步。
有时候,晚上下班回来,她捶着肿胀的小腿,揉着酸软的手臂,望着窗外高悬的明月,也会想,他在干什么呢?
离开海城已经两个月了,聊天框里再没有新的消息,姜韵和小四也没有找过她,曾经的同事也没有跟她有过任何的寒暄。
那段时光好像浮尘一样被轻而易举地抹去了,再找不到一点痕迹。
转眼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学了,除了偶尔和刘旭聚一聚,再没有别的社交。栾城的城市建设很好,有很多公园和美术馆,还有很多剧场,她休息的时候总会四处去逛逛,感受着这座城市。
那天,她去了植物园,她还记得那次和路尘一起去植物园在樱花树下的合影,他们的第二张合照,她在新闻上看到,栾城植物园的温室里有一颗樱花树,此时已经开了。
她拿着植物园的宣传手册,四处寻找着,快把植物园绕了一圈才找到,角落里,小小的,但是花开满树,格外娇艳。
这时候正是赏桂花的季节,很少有游人往这边来,高书林一个人坐在樱花树下,任花瓣纷纷扬扬落在她的头上。
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过去的种种,浮现出那个送她回家的雨夜,浮现出让她
临走前,她和樱花树合了张影,找店家洗出来放在床头。
......
开学了,校园里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高书林已经提前一天到了宿舍,把公寓钥匙还给了师姐。她是第一个到宿舍的,室友们都还没来,放好东西她就出了门。漫步在校园里,看着人潮拥挤,同学们的脸上都充满着喜悦。
这是她时隔两年再次回到大学校园,熟悉又陌生。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刘旭只安排了晚上的见面会,其他时间都可以自由支配,高书林就先到学校以法国梧桐闻名的沙椿街看看,听说每年开学那里都会摆满来招新的社团。
本科的时候她一个社团都没参加,到了硕士可不得好好体验一下。
只见一个绝佳的位置站着一个身着汉服的男生,容貌英俊,除了头发是短发,其他细节都宛若古人,他摇着扇子在摊位前踱来踱去,四处寻觅着目标社员。
“师妹,诗社有兴趣了解一下吗?”只见裙摆如撑花转动,身后的发带飞扬。
“平时有什么社团活动呢?”位置虽然极佳,但是相较旁边的旅行社、电影社,显得冷清了不止一点点。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折扇哗的一声打开,半掩着面容,眼神里却是逗弄。
高书林缩了缩脖子,回避着他的目光,正为难时,身后的棚子冒出来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大叔”,“大叔”拍了拍那汉服男生的肩膀,“钱宇,别在这儿逗师妹。”
又转过来对着高书林,拿出一张社团宣传单递给她,“师妹,我们平时就是吟诗作对什么的,古体诗、现代诗都可以,即便不会,只要对诗歌感兴趣也可以加入,我们每周都会有师兄师姐教学。”
高书林本来就对现代诗感兴趣,听完介绍后,马上就填了报名表。
“师妹进下群,之后社团活动都会在群里通知,我叫李景,群主就是我。”李景熟练地介绍完,钱宇又在旁边像个阿飘似的摇来摇去。
一进群,消息就弹个不停,群里除了刚刚短暂打过照面的钱宇和李景,她一个都不认识。
诗社不应该吟诗作对,文雅少言吗?怎么一个个都是话痨。高书林观望了一会儿就把群消息屏蔽了。
晚上开完见面会,因为刘旭家里孩子突然发烧,就没有像往年那样聚餐。
高书林找了附近的一家苍蝇馆子,自斟自酌。自从离开海城后,她每天晚上都会喝一点酒助眠,现在酒量已经锻炼得不错,喝了三瓶啤酒都还清醒着。
她翻看着手机相册,发现她和路尘在一起这么久竟然只有两张合照。
“老板,再来两瓶啤酒。”
“同学,再喝得醉了。”老板娘劝告道。
“上酒!”高书林没有直接回话。
老板娘在学校旁开了十几年了,为情所伤的小年轻是见多了的,也懒得再多言,上了两瓶酒,还给高书林开好了。
她的纤细手指在相册里划来划去,最后目光定在了那张在樱花树下的单人照,照片里的她穿着白色连衣裙,披着黑色的长发,勉强扯出了笑容,眼睛红红的,和开得热闹的樱花格格不入。
她把照片发给了他,反扣着手机,继续喝酒。
消息提示音久久没有响起,对面的人还是没有回应,她干了一瓶啤酒,酒气熏天地打电话给他。
嘟——嘟——
在以为会没人接的时候,电话屏幕上显示出数秒的界面。
接通了。
“路尘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回我?”
“没什么好回的。”
“我说过我们分手了吗?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酒瓶叮铃咣当地摔在地面上。
“你醉了。”
高书林的舌头已经开始打结,“我没醉!”
“只有醉了的人才会说自己没醉。”对面声调平平,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我想你了,路尘。”吸鼻子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传达到了对面,声音里有些哭意,“对不起,我不该不告而别。”
又是久久的安静,安静到她以为电话已经挂断。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