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出去了,把我独自关在书房,仍然是兔子形态的我卧在他柔软的斗篷里。我把揣着的爪子藏匿在身体下,耷拉着两只兔耳朵。空荡荡没有一点声音的书房让我再次回忆起帕金森夫人的话。
伏地魔……我的心不由自主地被提拉到嗓子眼,祖母消失在绿色烟雾的情景仿佛浮现在眼前,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比恐惧更占据我情感的是憎恨,毫无疑问伏地魔会对我祖母——这个曾背叛他的人身上用怎样的恶咒。我祈祷着下一次看见祖母,她能安然无恙地站在我面前,而不是病怏怏地躺在阴暗冰冷的牢房地板上。
一想到祖母就让我心如刀绞,十几年来,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德拉科没过一会就回来了,他一进门就拿魔杖对准我:
“咒立停——”
一道光围在我身边,下一刻我就弹坐在沙发椅,坐在他斗篷衣服上。我身上穿着的还是早上那件晨衣。
我终于,终于变回来了。我怒目而视瞪着他,仍为他今天一天对我的捉弄耿耿于怀。
“黑魔法防御课今年又换了新老师。”德拉科说这句话时并没多惊讶,他把我从沙发椅上揪起来,自己坐了上去,“新老师叫乌姆里奇。”
“她是魔法部的?什么是又换新老师,黑魔法防御课经常换老师??”我被他的话提起了兴趣,变成兔子的事立马被我抛在脑后。
“是的,乌姆里奇是魔法部高级官员。我爸爸下班回来了,他告诉我…”
我打断他,用猜测的语气说着:“不难猜到,卢修斯叔叔在魔法部职位也很高,他又是霍格沃茨校董,魔法部的人任职霍格沃茨老师卢修斯叔叔一定有第一手的消息。而且我记得上个学年放假很早,这个学期开学学校应该更加强了防护措施了。”
我靠着书桌,联想到一个星期前与伏地魔的对话。他当时并没有展现实力,我和他也只是隔空对话,其中相距千里,但是只是面对他的声音,我就不寒而栗了。
他不仅背着所有人张扬地活着,而且一天比一天强大,总有一天他会带领他的信徒冲进霍格沃茨的大门,踏足霍格沃茨的每一寸土地,奴役所有巫师,征服杀掉所有反抗他的人,包括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能打败他吗?我想象伏地魔站在霍格沃茨最高的塔楼上,塔楼之下,学校外围的场地上黑压压跪满了他的追随者。他双臂张开,天空中瞬间降下一道闪电,象征着权力的更迭,他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人。
“你说得对,邓布利多肯定已经猜到主人回来了,但是魔法部是矢口否认这件事情的。”德拉科不紧不慢地说着,觉得这件事情顺理成章。
“不!魔法部掩耳盗铃,你没注意吗,帕金森今天的左手手腕。就连我都看到了,那是黑魔印记,而且很颜色很重,我敢相信它一个月前颜色都没有那么深,那个色泽感觉它下一秒就要冒烟了!我不相信福吉他一点风声都不知道,他能没一点眼线?”
德拉科放肆地笑了,靠在松软沙发椅上正了正脖子,翘起腿:“说实在的,小不点。福吉没那么聪明,他有点自大,我父亲对他评价不是很高。”
“那再说了,福吉他是魔法部部长,他手里可拿捏着《预言家日报》啊,能掌握不了一点小道消息?而且阿兹卡班关押的那么多食死徒罪犯,他们感受到手腕上的黑魔印记受到召唤肯定会疯狂的,他怎么能不知道?退一万步讲,摄魂怪现在依旧那么听他命令吗?”我站在他面前,靠着书桌,桌子上左右各两摞书,正中间一本《近现代魔法史》夹在书立上。
“小不点。”德拉科认真起来,“福吉一直害怕邓布利多,他宁愿自欺欺人,这没什么不好,可以为主人拖延时间召集手下,恢复力量不是吗?福吉与邓布利多互斗对我们是有利的。”
“你希望神秘人回来?”我反问德拉科。
“你不想吗?是的,以你的性子,能和疤头还有韦斯莱玩到一块去的性子,你应该是不希望主人回来的。但是你也该看清楚了,不要忘了你现在是谁的人,和谁在一起,又在替谁办事。”
“我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语气冷冷的。
“不,你不知道。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跟那个贫穷的韦斯莱还有疤头玩那么好…”
我又打断了德拉科:“你为什么总是对他们俩个不依不饶的!”
“我倒想问问你!”他急了,瞬间站起来,身体直直地立在我面前,“他俩是邓布利多的人你看不出来吗?你完全没理由与他们相处那么亲密。”
“不是的,我没有……”我刚想说话。
“那你说那些是什么意思,你现在应该时时刻刻忠诚于主人,”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有一瞬间我感觉他好像疯掉了,“ 为了我们的计划,铲除那些妨碍主人征服世界的人,疤头还有那个韦斯莱;你到底明白吗?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他们。”
我不说话,静默着。
他捋了捋了下衣领:“行了,我也够了,你好好想想。”
撂下这句话,他不耐烦转身就要走,斜着眼狠狠瞪了我一下,那眼神好像我不知悔改。我感觉他再也懒得去看我了,已经厌烦我了。
德拉科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我听见了门锁被转动的声音。我忍不住了,我转身看向他的背影,害怕的情绪难以掩盖,我冲着他喊:
“我好怕你死啊。”
他顿了一下,但没搭理我,随之而来的是门被重重地关上,我又被孤零零丢在书房里。
我沉默了,我唯一的亲人现在被伏地魔拿捏在手里。如果伏地魔被邓布利多打败了,祖母肯定也会因为没人保释而关进阿兹卡班,那又是暗无天日的日子;可是如果伏地魔赢了,他说不定会看在昔日的情面,看在我的份上,网开一面饶恕她。
我到底该怎么办,无法确认自己的情感,脑子里矛盾得要死像在隐隐作痛。一方面我真的讨厌伏地魔,反感他的心狠手辣,作恶多端杀人如麻。他可是让人恨之入骨的黑巫师啊,我也想亲眼看着他失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另一方面,是他创造了我,亲手创造了我,而且他如果失败了这场斗争,邓布利多和魔法部会放过祖母吗?我是被伏地魔创造的,效力于伏地魔的孩子,邓布利多和魔法部会饶恕我吗?德拉科呢,卢修斯叔叔呢?
我抱着自己,两只手臂紧紧抱住自己,眼泪不由自主流出来,我跪在地板上失声哭了。
这真是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我答应伏地魔做他在霍格沃茨里监视哈利的眼睛。我既然选择效忠于他,却在脑海里祈祷着,希望他输……
剩下的一个多星期,每一天我都掐着日历过日子,一转眼就到了开学日。
从那天和德拉科在书房闹得不愉快后,他就没和我说过话,他一直躲着我,我知道他躲着我的眼睛。纳西莎阿姨带着我和德拉科上马车,我坐在里面靠着侧扶手,他看到了我,露出了有点厌恶和不愿意看见我的神情,瞟了我一眼在我对面坐下。
我很难过,这种难过让我感觉我的心都要碎了,像是在滴血一样。
纳西莎阿姨坐稳了,车夫叫嚷询问能不能启程去国王十字车站。卢修斯叔叔大叫一声别走,大口喘着气跑到庄园主楼门口。
车夫紧握住缰绳勒马,马车停了下来。
卢修斯叔叔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招着手示意我下马车:“悠莉,你过来,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纳西莎,你们等一会。”
我看向纳西莎阿姨,她温和地点点头,德拉科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我只从他脸上看到厌倦。
他讨厌我,不想接近我的厌恶情感快要溢出来了,我缓缓跳下马车,他没有看我,一点也没看我。跳下马车那一刻我脑海里竟然闪过一丝想法——宁愿被他变成一只兔子,最起码能心安理得趴在他腿上,这会不会是我靠近他,还不让他烦我的唯一方式了……
卢修斯叔叔把我单独叫到一个房间,没有一个家养小精灵能看到的房间。我刚进门还在担心会不会过了太长时间,德拉科会不会等我已经等烦了。结果看到房间内部的场景,到处都是木架,置物架和储物柜,大大小小各种颜色,深浅不一的罐子,有的盛着液体,还有很多装着粉末,很多没见过的植物在草药课上都没见过。屋子里弥漫着陌生又刺激让人兴奋的味道,我可以肯定它是魔药室。
“你这段时间长胖了,我和主人很庆幸看到你这个样子。”卢修斯叔叔走到一处地方就定了下来,冷冰冰地说。
我以为我没胖,实际上这几天我很没食欲,吃不下东西,可能是马尔福庄园伙食实在是好。我无奈地笑笑:“纳西莎阿姨把我照顾得很好。”
他语气里带有一点不舍:“嗯,你要听话,霍格沃茨开学了。这象征着分别。可惜我不能亲自送你去上学了,我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我将有很长时间见不到你,圣诞节之前都不能。”
“叔叔我知道,我会对自己的身份保密的,我会想你的,你可以给我写信啊。”我眼睛布灵布灵地闪,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的光黯淡下来,“如果德拉科能在中间帮忙传递的话,否则您直接寄给我有点怪,不知道德拉科愿不愿意…”
“你真是聪明伶俐的孩子,那你也应该知道,主人现在渴望塑造肉身,渴望恢复力量,渴望长生。”
我握紧了手,点了点头沉默没有说话。期待他下一步要说什么。
卢修斯叔叔叹了一口气:“主人现在需要你的血,我的孩子,这都没有猜到吗,是时候展示你的忠诚了。”
我的脸霎时白了,“不要喊疼,这很快。”他说,他的身影漆黑地靠近了我,匹配这他没有血色的苍白冷漠的脸。我从来没感觉到他如此可怕。
魔杖对准我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像手一样提起了我,把我拎在半空,紧接着一声巨响在我体内爆发一般,有一种五脏六腑被牵拉撕扯感冲进大脑,好痛苦,能不能索性把我杀掉给我个痛快。紧接着血液就从皮肤中渗透出来,我侧着头看到一粒粒血滴犹如细丝漂浮在半空,环绕在我身体周围。
我看着卢修斯叔叔的脸,渴望从他眼睛里找到一点心痛和留恋。他真的那么狠心吗,他有没有对我哪怕有一点点不忍。
好多粘稠的血,好多……循着一个不规则的轨迹螺旋着装满进入棕色药罐。
无形的手没了,我坠落掉在魔药室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