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萦心脸上的阴沉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愉悦的疯狂。

    她靠在椅背上，拿出那个未送出的、掺了料的菌菇酱，用小勺舀了一点，细细品尝。

    “辜月？裴召歆？”她低声自语，眼神幽深。

    “无根之萍，既然你选择忽视痛苦，没关系……我帮你找出来。”

    叶萦心脑中迅速形成了一个恶毒但也更直接的计划。

    她要彻底撕破脸，将一份大礼直接送到裴送青和辜月之间。

    叶萦心回到家中，玄关的灯打开，照亮了通往客厅的走廊，也照亮了走廊两侧墙壁上那些一幅紧挨着一幅的画作。

    全是陈暮的画。

    扭曲的色块，阴郁的风景，还有无数张她的肖像。

    她抬起手带着眷恋的表情，指尖颤抖地拂过一张又一张的画。

    似乎还可以想到陈暮在的日子，那是置身在地狱的日子。

    “叶萦心！你是不是又想离开我？”

    头发被猛地扯住，剧痛让她头皮发麻，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撞进丈夫胸膛。

    陈暮的气息带着偏执的疯狂，将她彻底笼罩。

    “你、你放开我！陈暮，我受够了，我要离开！”叶萦心双手死命地去抠陈暮抓住她头发的手。

    陈暮听到她如此激烈的语气后，阴沉沉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

    “你觉得，你还能离开吗？叶萦心，除了我，谁会要你？”

    下一刻，天旋地转。

    “嘭！”

    她的后背狠狠砸在冰冷的玻璃茶几上，碎裂声炸开，花瓶崩裂，水和残花四溅，果篮翻倒，水果也滚落一地。

    陈暮将她压在身下，双手死死掐住她的脖颈，他那张曾经让她心动的清俊脸庞，此刻扭曲如恶魔。

    叶萦心被他掐得喘不上气，双手拍打着他的手臂。

    “我们俩个从小就相依为命，无父无母，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

    明明我们是如此的般配，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我吗？为什么又不爱了？”

    陈暮的整张脸狰狞无比，面部肌肉抽搐着，嘶吼出声，唾沫星子溅到她涨红的脸上。

    窒息感猛烈袭来，叶萦心只感觉肺部火烧火燎，视线开始模糊发黑。

    “你……就、就……魔鬼……你把我、掐、死、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放过、你……”

    叶萦心的脸被掐得涨红，整个人呼吸困难，双手指甲绝望地抠抓着他的手臂，留下道道血痕。

    “做鬼？哈哈哈哈哈！你也只有这点本事。不是做鬼也不放过我嘛，那我们还是要永远纠缠一辈子啊哈哈哈！”

    陈暮笑得浑身颤抖，掐着她脖子的手却更加用力。

    他俯下身，双眸死死凝视着她逐渐涣散的瞳孔，一字一顿：

    “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叶、萦……”

    他的话戛然而止。

    脸上的狰狞瞬间凝固，转而变成惊愕和难以置信的表情，陈暮双眼瞪大，缓慢地向地下看去——

    叶萦心空洞的眼神聚焦，落在眼前一幅肖像画上，画中的“她”正温柔地笑着。

    可现实中的她，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冰冷，她的手，不知何时，紧紧握住了滚落在地的水果刀。

    就是这把刀。

    当初就是这样。

    “你……” 陈暮当年未尽的话语，与此刻她脑海中回荡的尾音重叠。

    叶萦心没有犹豫，刀狠狠划破了画布上“自己”温柔的笑脸。

    就像当年，那把水果刀猛地插入压在她身上的陈暮的腹部。

    陈暮的身体猛地一僵，掐住她脖子的力量骤然松懈。

    他喉咙里发出怪响，低头看着自己腰间汩汩涌出的鲜血，再抬头看向身下的女人，眼中充满了不解和惊恐。

    叶萦心猛地吸进一口宝贵的空气，剧烈地咳嗽着，握着刀柄的手却迅速抽离再次狠狠插入。

    “嗤啦！”

    叶萦心挥舞着手中的水果刀，疯狂地刺向周围所有的画。

    墙上的画布破碎，木框断裂碎屑纷飞。

    此刻的叶萦心像一头被囚禁太久终于冲破牢笼的野兽，毁灭着一切承载着过去痕迹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

    她一边破坏一边发出扭曲的笑声，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她毁掉了眼前的所有画作，直到力气耗尽，才喘着粗气停下来。

    房间里一片狼藉，她低头，看着自己紧紧握着水果刀的手。

    就像那天一样。

    刀，还在手里。

    陈暮，也必须回到她手里。

    叶萦心攥着水果刀，刀柄的冰冷让她混乱的思绪有片刻清醒。

    手机屏幕在此刻幽幽亮起，只有两张图片。

    第一张图是张照片，只有一个模模糊糊似乎雕刻着云纹的乌木盒子角落，被红圈标注，照片下只有一个字──裴。

    第二张图是看起来同一只乌木盒子被打开的特写，内部空空荡荡，唯绒布上留有一道深刻的压痕。

    下面却有一行小字：道观与辜月相关。

    叶萦心收到信息后不到一分钟便保存下来，而后发出信息的对方瞬间注销。

    她脸上浮现出狂热，将那张模糊的乌木盒子角落图片将其作为附件，在收件人栏输入裴送青的私人号码。

    「认识吗？裴召歆认识，你父母也认识。」

    随后毫不犹豫地按下发送。

    叶萦心几乎能想象到裴送青看到这条信息时，会如何盯着那张模糊的图片，联想到他死不瞑目的父母，进而浮现出怎样的猜疑和愤怒之色。

    下一刻她将第二张图片打印出来拿在手上，去往辜月的便利店。

    辜月正站在收银台后，面无表情地整理着货架。

    叶萦心脚步有些虚浮地走进去，先在货架上拿了一包最便宜的烟，然后晃到收银台前。

    她把烟放在台上，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辜月，那眼神混杂着疯狂、挑衅和怜悯。

    叶萦心不打算付钱，而是将手里那张打印纸“啪”地一声拍在台面上，推到辜月眼前。

    纸上，正是那只内部空荡，但带着清晰压痕的乌木盒子。

    辜月低垂的视线落在照片上，整理收银台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她抬起眼，看向叶萦心，眼神依旧平静，但开口问道：“你从哪里得到的？”

    叶萦心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问题，低笑起来，肩膀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耸动。

    “从哪里得到的？”她重复着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带着一股神经质的兴奋，“你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呢？”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照片上的盒子，语气充满暗示：“你应该去问你的好弟弟啊……说不定他知道呢？”

    叶萦心盯着辜月毫无波动的脸，一字一句道：“你的养父母，把道观里的东西……占、为、己、有。再把它当做‘遗物’，留给了裴送青。这不就是在说……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吗？”

    “你说……你的弟弟会不会变得和她们一样？”

    她说完，也不等辜月有任何反应，甚至没拿那包烟，直接转身，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旋律，脚步踉跄地离开了便利店，消失在夜色里。

    辜月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台面上那张照片。

    便利店的灯照在她脸上，映不出一丝情绪，她只是慢慢伸出手，将那张打印纸拿了起来，将纸折叠好，放进了口袋。

    而此时的警察局已有眉目，所有证据、人证指向了叶萦心。

    韩梅坐在审讯室里，旁边坐着的是她徒弟乔乒，两人唱着红脸白脸。

    在强大的心理攻势和部分证据面前，柯玟的助理终于彻底崩溃。

    “我说！我都说！”他双手抓着头皮，涕泪横流。

    “是一个暗网的加密链接！对方主动联系我，说有办法让柯小姐更……更离不开我！我鬼迷心窍了，他教我用虚拟货币交易，东西寄到一个代收点……”

    而后他提供了所有的通讯的截图、交易时间、代收点位置。

    几乎同时，韩梅离开审讯室后，另一组警员找到她语气急促而兴奋：

    “走访组有重大发现！我们根据第二对死者的社会关系网，摸到了城郊那个半月一次的流动集市。多个摊主指认，一个形似叶萦心的女人，在一个多月前，确实在他们那里大量购买过制作香薰和偏方的原材料！”

    几乎是同时，技术部门的同事也推门进来，补充道：

    “暗网那个售卖无标沐浴露的IP，经过多层追踪，源头账户的信息经过比对，也与叶萦心高度吻合！”

    所有线索瞬间汇向同一个方向。

    “叶萦心现在人在哪里？查到她当前位置！”

    “正在定位她的手机信号，最后活跃区域也在十大家范围内！”技术警员立刻回应。

    韩梅不再犹豫，立刻下达指令：“好，立刻整理现有所有证据，向上面申请对叶萦心的逮捕令和对其住所的搜查令！要快！”

    下一刻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抓起外套和配枪，大步朝外走去，同时对身边的得力干将下令：

    “乔乒，你带一队人，跟我现在立刻出发，先去十大家外围布控，摸清具体位置，绝不能让嫌疑人脱离视线！”

    她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对着办公室内负责文书工作的警员喊道：

    “小张！你留在局里，逮捕令一下来，立刻第一时间送过来！我们在目标地点汇合！”

    警笛划破夜空，数辆警车朝着十大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就在警方开始集结的前一刻，辜月提早下班口袋里揣着那张图片，径直找到裴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