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对话,随着窗外的大雨一起戛然而止。
屋内的气氛莫名有些僵硬。
沉默下来的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穆景珩厚被下,抱着暖水袋的手早已感受不到水袋的温度。
面上镇定自若的他,内心情绪早已波澜起伏。
姜筱玥将穆景珩的沉默,解读为自己自作多情。
从一开始,她就声明,两人只是合作关系。
找到出口,他们的婚姻自动作废。
穆景珩一直遵守规则,从没有越规行为。
所以问题是出现在自己身上了。
是自己的心出了问题。
是自己对穆景珩产生了感情。
面对穆景珩现在不冷不热的沉默,姜筱玥不得不反思自己。
错的不是穆景珩,而是自己。
大憨和铁柱的出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穆景珩,该去见你妈了。”铁柱打着哈欠,一脸的不耐烦。
“姜筱玥,你是不是也要跟着一块去见你婆婆?”大憨问。
姜筱玥望着一言不发,根本没有想让自己一同前去的穆景珩。
失落开口:“我累了,今天就不去了。”
“那你好好在家休息,我很快就回来。”穆景珩裹着厚厚的衣服,被大憨用黑布蒙上眼睛,像犯罪人一样,被他们押着出了穆家家门。
心脏突然落空的姜筱玥,追到门口,扶着门框,目光追着穆景珩的身影,一直到没了踪影。
姜筱玥轻叹口气,坐在木凳上,一颗心脏坐立不安。
李淑洁见到穆景珩又是兴奋、又是心疼。
挽起他的衣袖,看着被白色纱布包裹的伤口,纱布上还残留着血液。
李淑洁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用刀尖轻轻划了一道口子。
疼的要命。
每次看到儿子手臂上新增的伤痕,她都有种想将这些村民千刀万剐的感觉。
“儿子,妈对不起你。”李淑洁眼框发红,声音沙哑:“让你受苦了。”
穆景珩发凉的手,落在李淑洁同样冰凉的脸上:“妈,没关系,我们很快就要结束这种生活了。”
李淑洁的泪眼中闪过一丝光:“什么意思?”
穆景珩警惕的余光,瞄了一眼放松警戒,正在不知聊什么的大憨和铁柱身上,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在李淑洁耳边低语:“找到最后一处泉眼了。”
李淑洁大喜,握着穆景珩的手臂力度加重,又怕大憨和铁柱看出端倪,只能克制兴奋的说:“太好了,太好了。”
穆景珩一脸疲倦的点了点头。
李淑洁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穆景珩欲言又止的望着李淑洁。
“是因为姜筱玥?”李淑洁问。
“妈,筱玥是无辜的。”穆景珩哑着嗓子,哀求加期待的目光望着李淑洁:“如果没有她,我们也不可能这么顺利找到。”
穆景珩望了望,依然没有将心思放在他们母子身上的大憨和铁柱,没有继续后面的话题。
但李淑洁知道他的意思。
“你动心了?”
穆景珩没否认:“妈,筱玥真的是个好姑娘,我们可不可以不要伤害她?”
“儿子,不是妈妈心狠。”李淑洁用气音跟他说话,语气和表情却是十分坚决:“而是因为你的身份太过特殊,村外的世界十分复杂,我们好不容易可以脱离苦海,到村外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我们崭新的人生,所以我们不能冒险,在被别人抓住把柄,给他们伤害我们的机会儿。”
这是他们多年的愿望,也是他们日夜期盼的日子。
“可姜筱玥跟火焰村里的其他人不一样。”穆景珩知道母亲憎恨火焰村里的每一个人,也知道她是在竭尽全力保护自己,可他无法做出伤害姜筱玥的事,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跟母亲发生争执:“她从没做出伤害我们的事,相反还一直都在帮助我们,她是无辜的。”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穆景珩的脸上。
清脆的声音引起大憨和铁柱的注意。
两人诧异的望着眼前一幕。
这么多年。
这对母子每次见面不是抱头痛哭,就是有聊不完的家长里短。
每次分离都是恋恋不舍。
这次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竟让李淑洁发这么大的脾气?
舍得动手打她看的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儿子?
“穆景珩,别忘了你大哥是怎么死的?”李淑洁颤抖的声音带着怒气:“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要违背当初的约定?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大哥,对得起我吗?”
不明所以的大憨和铁柱立刻走过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反应过来的李淑洁立刻噤声,失落的望着穆景珩,一言不发。
穆景珩心乱如麻:“妈,你好好保重身体,我先走了。”
之后穆景珩连看都没看李淑洁一眼,落魄转身。
泪眼朦胧的李淑洁,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欲言又止。
铁门重新上锁,穆景珩没了踪影。
李淑洁打过穆景珩的手开始发抖,后悔、无奈又无助的失声痛哭起来。
一路沉默的穆景珩,快步朝穆家走。
跟在身后的大憨和铁柱懵了。
两人茫然的望着彼此。
以前每次回来的穆景珩,都是脚步沉重,步步带着不舍。
今天的脚步依然沉重,可却和以往不太一样。
“穆景珩。”铁柱拦下情绪不稳定的穆景珩:“你和你妈到底怎么了?”
穆景珩沉默不语,前进脚步不停。
“你们穆家的事,是全村都关注的大事。”大憨接话:“你和你妈从来没有这样过,究竟发生了什么?”
穆景珩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在家坐立不安,不停在客厅徘徊的姜筱玥,终于在院门口看到穆景珩的身影。
她心急如焚的推门迎了出去:“穆景珩,你回来了。”
穆景珩没说话,只是轻轻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像个没有灵魂的□□,直接绕过她进屋。
大憨盯着奇奇怪怪的穆景珩,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铁柱:“情况不太对劲,我们赶紧去把今天的事,汇报给马村长。”
铁柱赞同大憨的说法。
两人满脸不解的抬脚离开。
姜筱玥跟着进了屋。
见穆景珩如同雕像般坐在木凳上发呆。
姜筱玥感受到他身上的低气压,转身倒了杯水给他:“穆景珩,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穆景珩没有接水,魂不守舍的轻轻摇头。
从没见过他这样的姜筱玥急了:“穆景珩,到底怎么了?”
“是最后一处泉眼判断有误吗?”
微微回过神的穆景珩抬眼望着姜筱玥,一脸的难以启齿。
姜筱玥这才注意到他红肿的左脸:“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去见你母亲了?怎么会儿被打?”
“是不是大憨和铁柱打的?”姜筱玥一脸我现在就去找他们算账的表情。
穆景珩伸手握住,起身怒气冲冲要去找人算账的姜筱玥,终于开了口:“不是,是我妈打的。”
姜筱玥愣住:“到底怎么了?”
“我和我妈之间闹了点矛盾。”穆景珩显然不想说:“不过你别担心,我会儿尽快处理好。”
既然人家不想说,姜筱玥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
“关于最后一处泉眼的事,你怎么看?”姜筱玥绕回原始话题。
“最后一处泉眼究竟在不在触角下,这只是个猜测,其次就算真在触角下。”穆景珩克制情绪,开口分析:“马村长现在不准我们接近龙头,我们也无法打开这最后一处泉眼。”
姜筱玥疑惑的盯着穆景珩。
感受到她的目光,穆景珩抬眸回望。
“我怎么感觉你在敷衍我。”姜筱玥说出心中疑惑:“感觉你好像没有刚开始那么积极,貌似改变了主意,不想离开村庄了。”
被戳中心思的穆景珩,袖子里的手指微不可察的握成拳头。
面不改色的回应着:“没有,我只是因为我母亲,心情不好。”
姜筱玥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找到最后一处泉眼,母子二人应该高兴才对,怎么会儿闹僵呢?
“筱玥,如果我们能顺利走出村庄。”穆景珩面色凝重:“你会不会十分后悔认识我?你会不会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姜筱玥侧眸望着穆景珩。
那种强烈的情感再次涌上心头。
他不明白穆景珩为什么会儿突然问出这样的话?
她觉得他在害怕失去自己。
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想多了。
许久。
快要被逼疯的姜筱玥,疑惑的轻嗯一声:“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同样快要被自己逼疯的穆景珩闭了闭眼,平复情绪:“没什么,就是觉得突然要离开这个村子了,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离开这,脱离这样的痛苦命运,不是你心里一直都期盼的吗?”姜筱玥越来越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是啊!”穆景珩寓意深长的望向窗外:“为了这一天,我期盼了太久。”
“穆景珩,我觉得你可能太累了。”姜筱玥感觉眼前的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在想办法,靠近龙头确认一下最后一处泉眼是不是真的在触角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