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人之中,别看许悲风已经靠燃烧潜力强行提早突破至出窍,但他根本活不到触摸成神门槛的那一刻,其他两人都还是金丹,就算历史断代中真藏着封天绝地的秘密,成神之事离他们都还太遥远。
他们很快略过了这个眼下注定没有答案的问题,回到了上古仙岛。
松草:“上古仙岛既然是那块没有沉入海中、却就此开始漂浮的陆地,那你为什么又说它如今沉入了海里?”
二十九:“因为就在三天前我亲眼看着它漂离了春绝镇沉入海底,它沉没的时候掀起了南溟海上的波涛,险些造成海啸掀翻春绝镇,之后还一直在下雨,到你们来时都还未停,看样子至少要下个十天半月。”
松草抬头望向窗外,落雁村的雨仍然连绵,毫无停止之意,偶有雨滴溅在大开的窗棂之上,氤出浅浅的水痕。
她将手伸出窗外,似乎想要亲自接住每一滴路过的雨,当雨落在她的掌中,她的脸上不由自主地绽放出一个浅浅的笑。
许悲风眉头微蹙。
他想的与二十九和松草不同,他只想到他们才刚刚在东至城毁掉了孤竹子的分身傀儡,孤竹子在西云大陆各地的布置又同时被引爆,上古仙岛沉下海中的时机未免太过巧合,只怕孤竹子真的藏身在那座岛上。
但孤竹子是怎么驱使那座岛为他所用的?是他找到了驱使的法宝,还是他的伤势其实已经恢复?
这两个消息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好消息。若是前者,他在上古仙岛上定然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着他们上钩,若是后者,他们一个出窍一个金丹该怎么对付一个出窍期巅峰的强者?
许悲风有办法杀死重伤的孤竹子,却没有绝对的把握能拉下一个出窍期大圆满的大能。
然而许悲风转念一想,孤竹子近在眼前的诱惑实在太大,若此次错失,还不知道要去哪里再寻孤竹子,即使胜算渺茫,他也必要实行复仇,并且刻不容缓。
他不惜性命,做到保证无辜两人的安全是绝无问题的。
坐在许悲风对面的二十九看到许悲风的眸光变了,变得比初见时更加刚毅,更加阴悒。
停了一下,许悲风道:“外界传闻中上古仙岛是凭空出现,如今看来,它的出现并非‘凭空’,在那之前它只是藏入了水底,只是最近才浮出海面罢了。对于生活在海边的普通人来说,他们即使潜水也不可能潜到太深的地方,但对于有所准备的修仙者来说再深的海底也不值一提。”
松草:“潜到深海需要准备什么?”
许悲风道:“避水珠,或是一套避水的法诀吧。”
“哦,”松草真诚发问,“可我没有避水珠,也不会避水的法诀该怎么办?”
许悲风和二十九两个本土修仙者都是一愣,有些始料未及。
他们一个出身符修世家,一个来自神秘的天机阁,但自小学习的都是正统功法,上的也是修仙界经过千千万年总结而形成系统的修仙课,为了应对在修仙界有可能面对的各种情况,所有出身正经的修仙者都会在修习攻击功法之外,学习各类杂类功法,包括避水、抗火、辟雷等等,用来增强自己的保命手段。
倒是能够避水或抗火的法宝和法具在市面上比较难得,不是它们不重要,而是大的修仙宗门和世家都会自己内部炼制,很少会流通到市面上,而寻常修者一心只求晋升,对这些旁门研究甚少,市面上的杂类法宝威力也远不如宗门与世家的自炼法宝,此消彼长,宗门与世家之外的杂类法宝也就越来越罕见,纵有也效果不强。
二十九有些呆呆地道:“我有一颗多余的避水珠,可以借给这位……松草道友。”
许悲风则道:“避水珠只管一时之用,在水下情况变化多端,为了未来着想,我觉得还是传授松草你一套法诀更好,你意下如何?”
最后,松草愉快地接过二十九的避水珠,然后又让许悲风传授她一套避水法诀。
许悲风传授法诀时没有避开二十九,在他看来,这也算不上什么隐密,但他教给松草的并非许家内部流传已久的法诀,而是一套更加易懂的避水诀。
一问之下才知,这是许悲风早年与好友顾饮甘一起埋头琢磨出来的避水诀简易版,只取各大世家和宗门避水诀之精华,不仅更容易入门,法诀的效果也更好,松草将之称为“避水诀·改”。
说起当年意气风发事,许悲风倒是云淡风轻,在改进避水诀这种前人已经研究透彻、再想更进一步要花费更多精力,他和顾饮甘却成功完成了法诀这件事上,只说这是当年他们闲得发毛搞出来的无聊之作,闭口不谈曾经遇到的困难。
松草悟性很高,不过半炷香已经可以熟练运用避水诀·改,看她学完后,许悲风又递给她一个竹简,松草的神识快速探过,只见竹简中记载了各种避水之外的杂类法诀,足有上百种。
松草不解:“这是?”
“时间太紧,只够你习得避水诀,但如今修仙界瞬息万变,危险远不仅此,等你从上古仙岛离开后再将这些法诀一一熟悉,随机应变也好。”
松草不由垂眼,看着这外表并无什么出奇的竹简。
修仙者用简灌录知识,因为身份和方便保存之故,修仙者大多喜欢用玉简,再不济也有用金用银的,许悲风倒好,用着最简单的木竹,也不怕记录了这么宝贵心血的东西很快随时间化为粪土。
松草没说什么,把竹简小心地收好,最后休息一会,三人出发来到二十九亲眼看见上古仙岛沉海的地点。
在下水之前,许悲风威胁道:“我们要带着你一起潜入海中,为了方便,我会暂时解除你身上的禁制,但你要记住,我还在你身上的禁制上留了后手,你现在的性命都在我们一念之间,若是让我知道你告诉我们的有半句谎话,我不仅会当即发动禁制——”
二十九乖觉举手发誓:“那我还被天雷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倒也不必这么狠。许悲风要做的威胁也不过是把他丢在海里喂鱼而已。
一切准备就绪,三人收了飞剑,一头扎入南溟之海。
入水的一瞬间,水压涌上,松草及时念动避水诀,若是此时有人在她的旁边,便能看见她的两颊上一闪而逝浮现了像腮一般淡淡的蓝色光斑,很快融入她的肌肤表层之下。
许悲风的情况与她情况,只有二十九,他将避水珠含入口中,身体周围升起了一层淡淡的屏障,将水隔绝在外。
三人不断深入海底,他们将头顶的大片光亮抛在身后,随着愈来愈远离海面,海水也越发深邃,若非以修仙者超凡的目力,根本在海底难以视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虽然松草心里很清楚过了一刻钟——他们在游鱼巡游的深海中看见了一星亮光,他们不约而同奋力向着深海游去,不一会,只见光晕越来越大,最后他们看见了光中的一切。
那是一个坐落在海底的城镇,和春绝镇的格局相当,镇上所有的房子门上都装饰着一种松草没有记录过、不知道名字的柔韧海草,屋子都由几近透明的粉色珊瑚建成,远看就像是一座又一座闪着光的华丽珊瑚丛。
松草等人靠近这座珊瑚镇,本以为仍要在水中游动,谁知靠近之后,他们就感到了一股重力吸引着他们,他们始料未及,但松草和许悲风依然从容地稳稳落在无数雪白珍珠点缀而成的路上。
二十九:“……我不小心把避水珠吞下去了。”
松草、许悲风:“……”
松草:“等回地面后你再用灵力把它催吐出来吧。”
他们行走在传说中失落在海底的城镇,此城大的在俯视也一眼望不到尽头,松草本以为这里当是一座死城,可刚刚走近城镇,她就瞧见一具身着大红衣裳的白骨从珊瑚屋中走了出来,和另一具从街道尽头挑着扁担的白骨搭上了话。
“老王,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今日不来卖油了呢。”
“怎么会?我要是一日不出,一日就别想吃饭,为了填饱肚子我也得出来卖油哪!”
“哦,那就让我瞧瞧你的油吧。……你这油可不清哪,又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偷工减料?”
“怎会?孙娘子若想要这油,就是全要了我也不收你哪怕一文钱。”
“呸!净会讨好卖乖,你这种加了料又不清的油,就算你全都白送给我,我也不想要哪!”
“是吗?你的夫君倒是日日卖那毫不偷工减料的油,这周边的主顾都爱买他的油,快把我的生意挤兑光了,可你不是也不喜爱他,只喜爱我一个吗?”
两具骷髅在房屋后面打情骂俏,却因失了表情,只能看见眼睛、鼻子和嘴巴的几个空洞,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声音更显诡异,当森森白骨抬起手来互相抚摸,脱掉身上的衣物在屋后滚到一起时,场面一度变得更加骇人,丝毫没有绮靡暧昧之色。
松草看着这一幕,直到许悲风将手放在她眼前五厘米处,挡住了她的视线:“怎么了?”
许悲风:“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难道你觉得我会害羞?”松草道,“修仙者本就没有断情绝欲,适当的阴阳双修更是有助于增进修为,更有大加提倡阴阳双修之道的门派,这一切本就正常,无需特别避讳。”
“总之,别看了。”
松草对这种事本也就没有兴趣,只是第一次观摩现场,还是两具骷髅的现场,觉得有点意思罢了,率先迈步离开继续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