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赌坊内,巴河看着突然闯进来的酒疯子。外衫是突厥,里衫是鲜卑,裤子是吐谷浑,逢人就欣喜若狂地说:“世道终乱,我三丰子今天要做皇帝了。”若是前朝,早就被抓起来斩首示众了,但今朝又怎知不是人之皆梦呢!
周围戏谑声不绝于耳,平时不敢开的玩笑在乱世也能发发牢骚了。但三丰子仿佛有自己的精神世界,他人言语听不见,我自山峰向山巅。
巴豆凑到巴河声边,看他入神,不明白一个人人喊打的疯子有什么好看的,向巴河请示道:“我把他赶出去?”
巴河点点头,神色若常,但一个人静静思考什么。
巴豆听到指示,撸起袖子就朝三丰子冲过去,大叫道:“老头子 ,要发疯上别处发疯去,我这赌坊不是你这种人该来的。”
三丰子还是一个样子,旁人的话像是空穴来风。人群看好戏的不少,帮忙的却没一个。
巴豆晦气地摆摆手,身旁的小厮上前将三丰子架走,他也不恼不怒,嘴里除了要做皇帝,再无它物。犹如他人笑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巴河走在三丰子身后,来到店门口问巴豆:“巴阴去腥楼了吧!”
“对的,晌午便走,如今算算时辰也快到了。”
“腥楼已经暴露,吩咐下面的人都给我打起精神。”
“是,符府那边,要咱们过去帮忙吗?”
“楼主既无令,咱门就按兵不动。”
巴豆点头同意,随即又说道:“听说师姐上回伤的很严重,咱们都没机会去瞧瞧。”说完后长叹一声。
巴河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眼里也有隐隐的担忧之色。
腥楼的竹林外,无毒和汴元悄摸的躲在暗处,观察着每个过往的行人。人不多,但大多都各具特色,俩人心里暗自盘算着。
腥楼内一流浪说书人也正说的起劲,一说唐时庄宗聪慧过人,少时便能替父出谋划策,且打得敌人丢盔卸甲,诞生出一名言:“生子当得李亚子。”
纵是声情并茂、慷慨激昂也唤不会一人聆听,可叹天枢遇彼岸,北斗窥玄冥。
侧桌粗布麻衣且廋小的男子,正狡诈如鼠盯着零散几人,一边警惕的拿出一小块破旧的铜制物,一边凶巴巴盯着面前的年轻锦衣男。
男人想用手探探真假,却被对方快速收回,立刻紧张地问:“木皙公子,货给我你看了,我要的银子,你带了吗?”
木皙檀微微一笑:“银子自然带了,但是黄少侠,有没有兴趣干一票大的?”
黄干眼睛提溜一转,好奇地问:“木皙公子有想法?”
木皙檀凑近黄干的耳朵边说:“武曌。”
黄干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木皙檀说:“这……这……是唐朝皇帝,那个武媚娘?”
“不错。”木皙檀很自信,但黄干心里却震撼到无语,虽然自己是摸金校尉,但此等豪杰还是打心眼里佩服的。可里面的宝贝又太诱人了,放弃又舍不得,这下真是左右为难了。
犹豫之际,店里面进来一大群人,吵吵闹闹的,扰人清净。吃茶的几名散客,有人皱眉不悦,也有人摸剑准备拔刀。
首先入门是被打的遍地鳞伤的解语,门口的夏意愣了一下,感觉在哪里见过。后“乖乖”的给凶神恶煞的“财神爷”让位,静静观察走向。
解语摔倒在地,和他同进的人无一人搀扶。泪眼婆娑,眼里充满了绝望,狗链在她身上明晃晃的。
待为首的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坐下后,其余人等站其身旁。而解语责是被人拽着拖其面前,呼吸困难。但男子仿佛看不见,趾高气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遛狗似地对她说:嘬嘬,过来,给爷瞧瞧。”
被男子用力捏脸时,委屈到眼泪花都要出来了,苦苦哀求道:“相公我错了,奴家再也不与其他男子对视了,再也不敢了。”说完后一直在地上磕头求饶。
王虚洋洋得意,睡意一瞥,指着一个孤零零的邋遢大汉说:“你们去揍他一顿。”
男子微微抬头,过长的发梢让人看不见表情,但旁边的拐杖已隐隐有蜥蜴之叫。
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齐刷刷冲过去,现在笑得多好看,被揍地就有多疼。不过片刻功夫,跳梁小丑就被打地龇牙咧嘴,倒在地上刷圈圈。
但仔细一看,男子有些一瘸一拐的,即使不协调也不影响他施展武功,在他往回走时,书生开口了:“老截拐子,这会儿不瘸了?”像一个老友似的开起了玩笑。
截拐子气息沉稳,说话也不紧不慢的,说起话来倒不客气:“你个穷酸骗子百龙湖怎么不继续编了,我截拐子还没听够呢!”
百龙湖白眼一翻:“大哥,我今儿个在这儿讲给你们听,是你们的福气,你老弟我,志在枝头问柳。”
“哼。”截拐子冷哼一声不屑得说,烟花之地的常客,也好意思,在这摆弄风骚。”
百花湖听这话也来气了,想骂人呢,却见急性子的王虚坐不住了,对解语说:“你去。”
那意思是让她勾引截拐子,解语眼泪一下子就止不住了。但自己被人拿捏下,也只能不情不愿,扭扭捏捏的起身朝截拐子走去。见此情景,百花湖抱手看起了热闹。
截拐子只用力一震,以拐杖为中心,内里四散席卷,像蜥蜴之舍,刺骨感影响在场每个人。
黄干小声嘀咕道:“这家伙真像一个怪物,武功也邪门。”木皙檀直愣愣地盯截拐子,有了三分兴趣,似是想从他身上探出什么。但总有一股神秘气息,难以辨别。
解语更是被吓得瘫软在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狼狈又疯癫,楚楚可怜的小不服气。
王虚见情形不对,想悄悄溜走。分神之际,被一堵人形大墙堵住。灰布麻衣套在黑色皮肤上,菩萨的眼睛,却像是能够洞察人心,
自己想开口骂人呢!对方只微微脸色一变,就被吓得好想哭,好想找母亲,好像找不着北了。
豸彧见一个大男子汉这就被吓到,还没用力呢!王虚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呆若木鸡简直没脸看。
“师妹,你师兄我回来了。”豸彧大吼一声,整座楼都被震的抖了几下。
春风和冬暖这才从门帘后缓缓走出,春风看似随意的扫视,实则快速为每人定位。冬暖陪其身侧,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妹妹,看起来就没啥心机,更像冬日的暖阳。在其不知情的情况下,百龙湖的目光跟随后,慢慢聚拢。
俩人见到豸彧后也很高兴,走到其跟前热情打招呼说:“师兄,回来了,还走吗?”
“走,歇两天就走。”
春风和冬暖虽有所不舍,但更明白,大事要紧,便不多做挽留。
豸彧咕噜咕噜喝两口水后,看门口的夏意愁容满面的,笑着问:“师妹这是想哪情郎了?愁成这般模样。”
夏意听这话后也不乐意了,嚷嚷着说:“我是在担心自家生意,还有幽灵姐姐。”
“幽灵……”豸彧对我的回归并不看好,心有所虑地问:“她怎么样了?”
夏意抢答:“不好。被他亲爹打成了重伤,还有莫城纪那混蛋,也欺负她。”
“她被莫城纪欺负了?”此话一出,在场无不竖起耳朵。
夏意一跺脚:“师兄你想哪去了?”还想补充什么,却被冬暖抢答:“幽灵师姐在追莫城纪呢!”眼里有小孩的天真与好奇。
豸彧这下更吃惊了:“无言疯了?”
冬暖不解:“师姐已经惊到出嫁的年纪,喜欢谁不对吗?”
“那倒没有,只是……”豸彧也说不上来的有点难受。
春风见越说越乱,出言制止:“师兄,无言师姐喜欢莫城纪不一定是真的,当时情形急迫,以后再和你细说。”
巴阴这时也赶到了腥楼,见到久违的师兄,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师兄。”
豸彧见到巴阴后,把我的事暂搁一边,阴沉的脸色也换上了笑言:“师弟,又长高了。”
“嗯。”
“你今天来是?”
“我来交账本。”
说话间掏出账本,冬暖贴心接过了。后来,师兄弟之间说起了悄悄话,店里就交给了下面的人。
想了多日,符金盏还是决定去上寺庙为金媛祈福。临行前在,在符府门口,上演了一出母慈女笑。我被符彦卿不情不愿的提溜到门口,没个正行。符彦卿大怒道:“站端了,还有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了?”
“我又不受宠,野惯了,不会。”夹枪带棒的,符彦卿气到又想动手。
符金盏瞄了我一眼,有点生气地说:“给父亲道歉。”
“我又没错。”
符金盏表情严肃:“符金环,你回来也有些日子了,等过些日子,让嬷嬷多你教些规矩,免得日后让父母脸面无光。”
“我……”还想反抗,但符金盏不再多看我一眼,心里有一瞬间的难过,我不明白,为什么?一直“面容和善”的二姐会和旁人一样,对我恶言相向。所以在那一刻,我才真正下定决心去做某件事。
直至符金盏的马车走远,二老才依依不舍回身,而我是最后一个走的。在有些人看来,可能会以为是姐妹情深,但他们忘了。我是杀手,杀手无情才锋利。
而符金盏也会为她的自大,付出相应的代价。仅带解忧和一个车夫的她们,此去经年。转身回走时凶戾之气直顶云霄,吓退一众下人。
侧身瞅到人群中的飒爽,她似乎想起身和我打招呼,我却假装看不见。明明视线都对上了,我还是选择冷漠离开。
一段路过后,飒爽追了过来,在我背后喊道:“无颜,你没事吧!”
“没事。”我却不敢看她,怕泪水止不住。又怕被人看到脆弱的一面,卑微地逃离了,不敢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