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突然，曼蒂猛地放下她正在炫耀的那瓶“永葆青春”美容药水，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脸上混合着兴奋、难以置信和一丝被瞒骗的委屈：“塞莉！你绝对猜不到我们今天发现了什么！”

    “哦？”塞莱斯特又吃了一块馅饼，示意她继续。此刻，好友们鲜活的表情和霍格莫德轻松的日常，对她来说如同良药。

    “一家店！”曼蒂几乎要手舞足蹈，但又强行克制住，“一家新开的美容魔药店！在蜂蜜公爵旁边！”

    塞莱斯特挑挑眉：“霍格莫德新开店不是很正常吗？”

    “店名叫‘晨露与烈焰’。”莉迪亚推了推眼镜，轻声补充，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

    塞莱斯特叉子上的馅饼顿在了半空。她缓缓转过头，看向莉莎，莉莎给了她一个“你没听错”的肯定眼神。

    “我们走进去，”莉莎接上话头，声音也压低了，带着一种分享重大秘密的刺激感，“然后发现——货架上的‘记忆修复精华’，标签上印着‘莉莎配方改良3.0版’；‘舒缓南瓜祛痘膏’的底料成分表，跟我暑假笔记里写的一模一样；连那个我们设想过的‘魔药调制观察区’玻璃隔间，都原封不动地建在那里！”

    “店员是格温夫人！我爸爸店里的老员工！”曼蒂插嘴，语气复杂，“她告诉我们，这店是我爸爸和你表哥埃里克，在暑假我们讨论完那个‘幻想计划’之后，就真的开起来了！对角巷还有总店！生意好得不得了！我爸爸带回家给我妈妈试用的那些‘高级货’，全是从我们自己店里拿的！他还骗妈妈说是从别处买的！——也骗了我！”

    信息量太大，塞莱斯特一时有些发懵。她放下叉子，消化着这个消息。埃里克和伯恩斯先生……竟然真的把她们暑假天马行空的构想变成了现实？而且瞒着她们，已经经营得有声有色？

    “所以，”塞莉缓缓开口，试图理清思路，“我们的店……已经存在了。而且，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成功了？”

    “可以这么说。”莉莎点头，嘴角噙着一丝苦笑，“感觉有点……奇怪。像是一直在为一门不存在的考试复习，结果突然被告知已经拿了优秀，而且试卷还不是你亲手答的。”

    “格温夫人说，他们打算等我们放假再正式让我们参与，”莉迪亚比较客观地补充，“也许是想给我们一个惊喜，或者……觉得我们年纪太小，需要他们先打好基础。”

    “但至少该告诉我们一声啊！”曼蒂嘟囔，“我还傻乎乎地跟我妈妈夸那家‘霍格莫德新店’的东西好呢！”

    塞莱斯特看着三位好友。曼蒂是觉得被父亲隐瞒的委屈和发现真相的兴奋交织；莉迪亚在分析背后的商业逻辑和家族影响（她家的草药肯定是供应商之一）；莉莎则透出一种“自己的作品被未经允许发表”的复杂情绪，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认可的震撼。

    而她自己，在经历了刚才翻倒巷的黑暗交易后，听到这个消息，竟感到一种奇异的安慰。看，世界并不全是黑魔法、危险预言和冰冷的银币警告。还有她们共同梦想的意外开花，还有大人们（尽管方式有点专断）默默的支持，还有眼前朋友们的生动脸庞。

    “那么，”塞莱斯特重新拿起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馅饼皮，语气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去质问埃里克和布洛赫先生？还是……”

    “当然要去问清楚！”曼蒂立刻说。

    “但或许不是质问，”莉莎沉吟，“是以合伙人的身份，去了解现状，并争取我们应有的权利。”

    “我需要确认和我家族的供应合约细节。”莉迪亚已经开始思考实际问题。

    “还有利润分成！”曼蒂眼睛一亮。

    四个女孩的脑袋凑得更近了，声音压得更低，开始兴奋地讨论起来。翻倒巷的阴霾暂时被抛在脑后，此刻占据她们思绪的，是这个意外降临的、属于她们的“产业”。她们规划着如何与埃里克和布洛赫先生交涉，设想着如何真正参与店铺运营，甚至开始争论起第一个由她们完全主导的新产品应该是什么。

    “首先，我们必须统一口径，”莉莎用叉子敲了敲空盘子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眼神扫过另外三人，“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只是‘惊喜过度’或者‘闹脾气的小孩子’。我们要表现出……嗯，审慎的合伙人态度。”

    “审慎的合伙人态度？”曼蒂重复，皱了皱鼻子，“听起来好严肃。我们不该先兴奋一下吗？我们的店耶！真的开起来了！”

    “当然要兴奋，”塞莱斯特接过话头，她已经迅速进入了莉莎设定的思路，“但兴奋之后，就是责任。布洛赫先生我不清楚，但埃里克做事，一定有他的完整计划，甚至账本。我们得让他看到，我们理解这份‘惊喜’背后的商业现实，并且准备好了承担相应部分。”

    莉迪亚赞同地点头，拿出随身携带的羊皮纸小本子和羽毛笔：“我们需要列出关键问题。第一，股权结构。暑假我们谈的是意向，现在店铺是实体，我们四个的创意、配方和未来的劳动力，到底占多少？必须白纸黑字。”

    羽毛笔自动在羊皮纸上沙沙记录。

    “第二，决策权。”莉莎补充，“产品研发、定价、店铺活动，我们有参与决策的权力吗？还是只能提建议？”

    “第三，信息透明。”塞莱斯特说，“财务报告、销售数据、客户反馈，我们应该定期获得。不能等放假回去才发现店里又上了十款我们不知道的新品。”

    “第四，对我们学业的保障！”曼蒂立刻举手，“不能因为店铺影响N.E.W.T.s！我爸爸要是敢用这个当借口让我少去霍格莫德，我就……我就……”她卡壳了。

    “你就用你分到的第一批红利，买光佐科笑话店最贵的产品寄给他。”莉莎一本正经地建议。

    曼蒂眼睛一亮：“好主意！”

    几个女孩低笑起来，气氛轻松了一些。但她们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光芒。

    “还有我家族那边，”莉迪亚推了推眼镜，语气认真起来，“如果店铺已经正式使用我家族的草药，那供应合同是怎样的？价格、品质标准、独家条款……这不再是我个人提供点实验样品那么简单了，涉及家族生意。我需要了解清楚，必要时，可能还得正式跟家里谈谈。”

    “这点很重要。”塞莱斯特沉吟，“你家族的态度，可能直接决定店铺原料的稳定性和成本。埃里克肯定已经处理了，但我们需要知道细节，这也是我们作为‘合伙人’的知情权。”

    她们又讨论了一会儿，羊皮纸上列出了十几条要点，从具体的产品配方归属（“莉莎配方”是否需要品牌化？），到店铺未来的扩张计划（对角巷总店之后呢？），再到她们每个人如何在学业之余具体参与（远程建议？每周通信？每月报告？）。

    “我们需要一次正式会谈，”塞莱斯特总结，“越快越好。曼蒂，你们能联系上布洛赫先生吗？我今晚就给埃里克写信，我们要定下时间地点。”

    “就在霍格莫德怎么样？”曼蒂提议，“下个周末？我们可以‘顺便’去视察一下店铺现状。”她狡黠地笑了。

    “好主意。”莉莎点头，“实地看看，我们才能提出更具体的问题。格温夫人应该不介意未来的‘小老板们’提前熟悉环境。”

    计划初定，女孩们感觉心里踏实了许多。意外带来的茫然和被排除在外的轻微不快，转化为了清晰的行动目标。她们开始分享起对店铺细节的更多好奇和设想。

    “你们注意到装‘月光草修复面膜’的罐子了吗？”莉迪亚说，“那是精灵工艺的月光水晶瓶，能缓慢释放月光的安定魔力，让面膜效果提升至少百分之十五。我爸爸的供货商都很难稳定拿到这种品质的罐子，埃里克他们从哪里搞到的？”

    “还有店里的灯光，”莉莎回忆，“不是普通的魔法烛光，是一种复合咒语，模拟了清晨阳光透过露珠的效果，能让产品的颜色看起来更鲜活，而且有轻微的振奋情绪作用——这绝对是高级的零售魔法，我在《高级魔药商业周刊》的边角文章里读到过类似概念。”

    “格温夫人的袍子！”曼蒂压低声音，但掩不住兴奋，“是最新的摩金夫人长袍店秋季新款！墨绿色带银色暗纹，特别衬她的发色！这肯定是店铺形象投资的一部分，我爸爸以前总说，店员形象就是店铺的脸面。”

    塞莱斯特听着，心中感慨。她的朋友们观察如此细致，已经开始用专业的眼光去审视这家“意外”的店铺。她们不再是空有幻想的小女巫，而是已经有了初步行业洞察的潜在经营者。埃里克和伯恩斯先生如果看到这一幕，恐怕也会惊讶。

    就在讨论渐入佳境时，罗斯默塔女士端着新的黄油啤酒走了过来。“聊得这么投入，姑娘们？还要点别的吗？”

    “不用了，谢谢，罗斯默塔女士。”塞莱斯特微笑着回答，目光扫过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街道上的灯笼逐一亮起，勾勒出霍格莫德宁静的夜景。远处，蜂蜜公爵糖果店的橱窗依然明亮，而在它不远处，“晨露与烈焰”的橱窗也散发着柔和诱人的光芒，像一颗新生的宝石，镶嵌在熟悉的村落里。

    那光芒，此刻在她们眼中，有了截然不同的意义。

    “我们该回城堡了，”莉莎看了看时间，“宵禁前还有一堆作业。”

    四个女孩收拾好东西，付了账，再次走入夜晚的冷风中。回城堡的路上，她们依旧在低声讨论，话题已经从“怎么办”深入到“第一款由我们完全主导的新产品应该是什么香味”。

    当晚回去，塞莱斯特就给埃里克写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