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院考虑周全,给每户都配了管家、厨娘、仆从等人。但初来乍到,香梨一家待他们较为疏离,不敢随便使唤。管家也很识趣,默默地安排好一日三餐,洒扫整理等事,没事不来他们眼前晃悠,直到今日。
“禀老爷、夫人,刚国师大人派人通知,要在六月十五收弟子入院,明天学堂里的夫子就会来家访了!”
清晨,刚用完早饭,管家就来告知这个消息。
一家人既惊又喜,江梅忙问:“怎么夫子还要过来呢?不该我们去登门拜访吗?”
“夫人,这些天想必您也认识了不少同批来的仙眷们。天枢院五年收一次徒,弟子们的年龄、家世各不相同。像同路的余小姐,虽只有六岁,想必已学完《三字经》、《千字文》,开始拿笔练字了。像李小姐,出生富商之家,听闻能文会武,骑马、射箭,均有涉猎。”
刘官家显然消息灵通,对各家的情况都很了解,站下下手微微低头,缓了口气继续道, “各位弟子的水准不同,夫子自然也要先考教一番,因材施教。”
仙眷就是指他们这些仙人子弟的亲属。听罢,江梅攥着手有些紧张,李大山也微微皱眉:“咱是穷苦人家,比不得他们。我们村里送孩子去学塾,都要交束脩。这天枢院的夫子,能看上我们的东西?”
刘管家颇有几分自豪,“老爷不用操心,明日会有文、武两位师傅拜访。他们和老刘我一样,都是凡人,受天枢院雇佣。香梨小姐可是有修炼天赋的仙家子弟,不必如凡间那般侍奉师长,他们绝不敢怠慢!”
香梨心想,那些拜访的内城人虽热情,却也高傲无比,处处露出你们可是走了大运的恭喜和嫉妒,给的消息也杂乱不清。这位刘管家既然主动表忠心,暗示自己是天枢院的人可以信任,不如就试试他。
“刘管家,我们以前在村里过年串门,都要摆上好吃的呢。明天夫子过来,家里什么都没有,要拿什么招待。夫子要考我学问,可是我连书都没有一本。拜师是不是该穿身新衣服?我看蔓蔓和之前来过的金凤姐姐,平时穿的都比我最好的衣裳还好呢。”
刘管家腰弯得更低,笑得更加谄媚,“小姐不愧身具仙骨,年纪尚小却聪慧过人,思虑周全,果然有仙家风范。”
接着颇有些邀功道,“小姐说的这些,老奴已经安排下去。明日夫子过来,就在这正房招待,那李小姐家送来的茶叶正合用,再置办些糕点果品就齐了。文夫子会考校认字拿笔,笔墨纸砚、启蒙书籍均已备在书房。武夫子会考校根骨力气,后院已置办好了沙袋、木人、箭靶等,也方便日后小姐回家练习功课。”
“国师大人收徒,自有一番礼仪规范。小姐要穿青色弟子服,参礼的父母亲眷也须衣着得体、仪容整齐。老奴已约了外城一家上好的衣裳铺子,下午来为小姐量身裁衣。另外还该添置些首饰头面。”
刘管家一口气吐出不少事,把江梅和李大山听得一愣一愣。
他又拍着胸脯,“在神都,除了国师大人和皇家,内城里的仙眷们是最尊贵的。待收徒后,您二位就可去外城听曲、喝茶。这些杂事都有老奴操办。”
江梅被哄得晕晕乎乎——日后就过着逍遥的富贵日子了?只感觉心里空荡荡的,没着落。到底多年管家,其他的听不明白,只抓着一点问:”这又要置办学文、学武的用具,又要置办衣裳、首饰,该花多少钱?来时是说一应吃穿用度都由天枢院供给。我想也该是有数的,总不会随便我们挥霍。”
她边说边算,那一匣子钱全用上,恐怕也紧巴巴的,这当了仙眷再去干木工活好像给香梨招羞。又比不得别人不是当官就是富商,自家没什么家底,脸上渐渐露出难色。
刘管家嘴角微扬,带着几分自得,“夫人,您这话可就见外了。天枢院那是什么地方?说句不敬的,皇位更迭,也不过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天枢院的弟子,地位比皇子公主都高。外城多少达官显贵想攀附还寻不着门路呢。咱们肯开口要东西,那是赏他们的脸面,他们岂会伸手要钱?”
江梅与李大山被这话震住了,对视一眼。香梨心中犹疑:天枢院.....是这样的立场和想法吗?
干脆问个清楚,“刘管家,以前家里都是娘管钱,现在是要你来管吗?我听村里大娘说,给人家做丫鬟都有月钱拿,你们这些做管家的,做饭的,扫地的,是不是也要我们给钱?”
刘管家微愣,讪讪一笑,神情略有些躲闪,“老奴几人的月钱是院里内库发的。”
香梨点点头,“这样啊,那天送我们来的大哥哥说,这个月的吃食用度已提前发下去了。东西发到哪了?我还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好玩意呢。而且,衣服什么的有人送,我们吃的饭菜也是别人送的吗?”
刘管家支支吾吾道,“院里不发东西。每月初,内库会拨20两银子到各家账上,随时取用。新弟子入住,内库已提前拨了30两的安家费,这些天的吃喝都是在花这笔钱。”
香梨哼一声,摆出不高兴的脸色,“我们的钱,你就这么随便花吗?30两现在还剩多少,都花哪去了?”
刘管家不复刚刚的自得,他双手攥在一起眼神飘忽,勉强咧开嘴略有些讨好,“老奴这些天忙着收拾院子,招待仙邻,筹备小姐拜师的东西。账目记得有些杂乱,过两天理清楚了,就拿给小姐过目!”
香梨也不为难他,见好就收,“既然是国师大人要求的,那青色弟子服还是要做的。首饰就不用了吧,我不爱带那些。不过,以后花钱都要给我娘知道,明白了吗?“
“是,老奴告退。”刘管家悻悻得回去了,本是看这家人从乡里来才觉得好糊弄,没料到小仙师福缘在身,如此聪慧过人,暗悔自己小瞧了香梨。他走远了仍心有余悸,偷偷拿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正房内,江梅惊讶得问女儿,“小梨子,你什么时候懂的这些?以前在家里除了吃就是玩的。”
香梨颇感无奈,能一直当小孩子,谁愿意长大呢。可如今来到神都和天枢院,既是天大的机缘,但也蕴藏着巨大的风险。他们一家人又消息闭塞,什么都不清楚,必须要处处谨慎小心应对。父母都靠不上,她只能自己出马了。还好这是个玄幻世界,一切都能用仙法来解释。
“娘,那天被蜜蜂咬了一口后,我就觉得自己明白了好多事情,记什么都特别快,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李大山欣慰不已,“小梨这是开窍了呀,我和你娘也不能拖后腿。家里发灾前,爹还跟着你祖父学过几个字呢。如今到这神都,又不用我们干活挣钱,说不得也要重新拾起来,好歹要能看懂账本。”
江梅也高兴起来,“之前村里的秀才启蒙还要收几斗米呢,现在有天枢院的夫子来教小梨,竟然还不收我们的钱!光这一样,我们就来对了!不知道外城私塾花费多少,每月20两银子,我们俭省点,给大牛和二虎也送去读书!”
江大牛十岁了,脾气颇为耿直,大声喊着,“我不花妹妹的钱,那20两是发给妹妹用的,你们给小梨买书、买布去。我已经识字了,不用去私塾读书。”
江二虎才八岁,此时正皱眉纠结着,显然读书对他的诱惑很大,突然眼睛一亮,灵光一闪,“小妹有天枢院的夫子教,回家了可以再教我和大哥呀,我们学字用木炭就好了,不花钱!”
江梅不说话,就瞪着两个儿子。家里的钱从来都是她管,没想着如今发达了却要被剥夺管家权,怎么花还由不得她做主了。可是她心里也知道,一家子能来神都,能有每个月的20两银子,都是沾香梨的光。
更别说女儿虽小,有了仙缘后,像是比他们当父母更知事,都能把刘管家压服。心里隐隐明白以后都要依赖香梨,此时也暗暗心虚,有些担心她不高兴,又有些难过母女不复往日亲密无间,些微涩意涌上心头。
李大山也有些难受,他作为父亲,没本事供孩子们读书,如今还要花女儿的钱养活一家人,心里很是过不去。
香梨看着父母两人的神情,心里一酸,投到江梅怀里,瞪着两个哥哥,“你们在我面前逞什么英雄?没分家,家里的钱就是要一起花的。以前爹去县里干活挣的钱,是只能给爹花,不给我们花吗?娘在家喂的鸡,种的菜,是娘一个人吃了吗?
你们以后挣到钱了,难道也一点都不给爹娘花用?怎么现在和我分的这么清楚?这钱,我就愿意让娘管着,你们说不着。”
江梅搂着香香的女儿,神气起来抬头道,“听到没,小梨子说了让我管家。你们要是不愿意,我以后就管我们母女俩,你们自己管自己的钱吧。”
大牛低着头不敢吭声。李大山把两个儿子拉过来,让他们朝江梅认错,“这家哪里离得开你,自然还得你来管家。他们以前就疼妹妹,现在要花小梨的钱,心里别扭呢。”
又摸摸香梨的头,“小梨子,你现在懂事了,我也当你是个大人。咱没啥家底,每月发的20两一家人用也是没办法的事。但你以后要是缺什么,想买什么,肯定都紧着你来。爹还能干活,就是怕做木工丢你的脸,不然养活你们还是行的。”
“爹,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明天有夫子来考教,十五日要去正式拜师,我们还什么都没准备呢。等拜师后,在这神都安稳下来,再说其他。”
“香梨说的是,阿梅,这来神都后还没和大柱他们见过,不如改天去他们家看看,打听下情况。”
“知道了,这内城里,也就我们两家是乡里来的,能说上话了。那些人,说话弯弯绕绕文邹邹的,让人听不懂。不然我才不想见那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