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林薇暗中送来的那本记载着草木方子的册子，林婉儿如同久旱逢甘霖。

    她并未立刻着手尝试，而是先结合自己有限的现代化学知识和原主记忆中关于药材的零星认知，仔细研读、推敲册子上记载的几种简单方子。

    其中一道名为“玉容散”的方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方子极其简单，主料是益母草灰，辅以滑石粉、蚌粉，用时以蛋清或蜂蜜调和敷面，据说有润泽肌肤、淡化痕迹之效。

    益母草随处可见，滑石粉、蚌粉亦非名贵之物，蛋清蜂蜜更是易得，成本低廉，不易引人注目，正适合她目前暗中试验。

    她并未动用周管事那条线，而是让小桃借着去大厨房领饭食的机会，用积攒的几枚铜钱，悄悄向负责采买的婆子零星购买了少量所需材料，只说是自己想试试做点女儿家的小玩意儿。

    材料备齐后，林婉儿并未在自己脸上轻易尝试。

    她先在小桃的手背上做了小范围测试，确认并无过敏刺激后，才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于小院角落的泥炉上，严格按照方子记载的方法，小心炮制。

    过程并不复杂，却需要耐心和细致。

    看着粗糙的材料在自己手中慢慢变成细腻均匀的粉末，林婉儿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这不仅仅是制作一份护肤品，更是她在这禁锢的牢笼中，第一次凭借自己的知识和双手，尝试创造改变的可能。

    几日后，小桃惊喜地发现，自己手背上因常年做活留下的一小块粗糙皮肤，竟真的变得细腻平滑了些许！虽然效果细微，却足以证明这方子并非虚言。

    “小姐！这……这玉容散真的有用！”

    小桃激动得声音发颤。

    林婉儿眼中也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便恢复平静。

    “效果尚可，但还不够。”

    她沉吟道，“方子记载粗陋，配伍比例、炮制火候都可优化。而且，益母草灰虽好，若能加入少许珍珠粉或玉簪花汁，效果或能更佳。”

    她开始在心中构思改良方案，并计划着，如何通过周管事，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弄到一些品质尚可的珍珠粉和玉簪花。

    与此同时，严嬷嬷的教习进入了更令人难熬的阶段。

    学习在宫中应对各种突发状况，以及辨认宫中几位主要妃嫔、皇子的仪仗、喜好及禁忌。

    “都给我听仔细了！”

    严嬷嬷板着脸，声音在抱厦内回荡，“宫里不比府上，一句话说错，一个眼神不对，就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淑妃娘娘性喜奢华，最厌人衣着素净；德妃娘娘崇尚节俭，不喜熏香过重；二皇子性情暴戾，冲撞了他的仪仗，不死也要脱层皮……”

    她每说一条，林婉儿便在心里默记一条，并与自己之前零碎打听来的消息相互印证。

    她发现，严嬷嬷虽然刻意刁难，但在这些关键信息的传授上，倒并未藏私，或许是怕她们真在宫里惹出事端，连累到她。

    林瑶听得漫不经心，显然早已从王氏那里得知更多更详细的内幕。

    她更关心的，是如何在觐见时一鸣惊人，压过所有贵女。

    这日教习结束时，严嬷嬷照例将林婉儿留下加练。

    林婉儿早已习惯，默默忍受着膝盖的刺痛和戒尺的敲打，一遍遍重复着繁琐的礼仪。

    就在她以为今日又将如此熬过去时，严嬷嬷却在她行完一个标准的万福礼后，并未立刻呵斥，而是围着她缓缓踱步，那双锐利的眼睛在她身上来回扫视，半晌，才冷冰冰地开口：“架子倒是学得像了七八分，可惜，神韵不足，终究是徒有其表。”

    林婉儿垂首不语。

    严嬷嬷哼了一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听说，你前些日子，帮你父亲解决了账目的难题？”

    林婉儿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怯懦样子：“嬷嬷谬赞了，女儿只是偶然从杂书中看到些古法，胡乱说与父亲听，当不得真。”

    “是吗？”

    严嬷嬷目光如炬，“能在侯爷面前说得上话，便是你的本事。不过，三小姐，老奴奉劝你一句，宫里不比侯府，小聪明耍得不好，便是催命符。有些心思，还是收起来的好。”

    这话似是警告，又似是……提醒？

    林婉儿心中念头飞转，面上愈发恭顺：“嬷嬷教诲的是，女儿谨记，绝不敢有非分之想。

    严嬷嬷盯着她看了片刻，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只是挥了挥手：“罢了，今日就到这儿，回去吧。”

    林婉儿如蒙大赦，行礼退下。走出抱厦，被傍晚的凉风一吹，她才发觉后背竟惊出了一层薄汗。

    严嬷嬷突然提及账目之事，绝非偶然。是王氏让她来试探？还是这老嬷嬷自己起了别的心思？

    无论如何，这都提醒她，她的一举一动，已然落在了更多人眼中，必须更加小心。

    回到小院，她立刻让小桃将试验玉容散的所有痕迹清理干净。

    随后，她铺开纸张，开始构思如何与周管事进行第一次交易。

    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建立起属于自己的、隐秘的资源和信息渠道。

    她决定，先从订购一批品质上乘的茉莉干花和少量次等珍珠粉开始。

    理由嘛，便是府中小姐们流行用茉莉花熏衣，而珍珠粉则是想自己调制些简单的敷面香粉。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不会引人怀疑。

    她在纸上详细写明了要求：茉莉干花需花朵完整、香气浓郁；珍珠粉要细腻，成色不必顶级，但绝不能掺假。并附上了她能动用的、最大限度的银钱——那是她省吃俭用，加上之前父亲赏赐的一点散碎银子凑出来的。

    成败，在此一举。

    夜色中，林婉儿将写好的要求仔细封好，交给小桃，低声嘱咐了与周管事接触时需要注意的每一个细节。

    小桃紧紧握着那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纸条，用力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办好！

    看着小桃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林婉儿独立窗前，月光洒在她清瘦却挺直的脊梁上。

    前方的路依旧迷雾重重，但她已经握住了第一把可能劈开荆棘的镰刀。